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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書是莫執留在這邊,讓她閑的沒事的時候看一看,陶冶身心的。


    這忍不住讓林苒又想起來那次看到薛燕時想起來的女孩子,當她看著你的時候,不用太用心也能感覺到她眼睛裏的感情,直白而純粹。而如今,那些刻骨的,曾經洶湧到一發不可收拾的思念慢慢地幹涸在心裏,留下巨大的裂痕,用什麽都填補不滿,隻能由著它一點一點地裂下去,把這樣的幹涸傳播到整個靈魂。


    “林苒?”


    “你慢慢看吧,不用著急,看不完帶迴家去,以後想看隨時來找我就行。”林苒仔細地迴憶著那人臉上認真的表情,對薛燕笑了笑,將記憶中的一段話一字不差地對她重複出來,“國學這東西傳承了幾千年,世世代代的精華和糟粕都沉澱在裏麵,所以無論是精華還是糟粕,都有它的深邃含義和背景,多讀一些,多懂一些,能靜心而知事,也許你將來會少走彎路。”


    不知道為什麽,薛燕覺得這段話不應該是眼前這個同齡的同學說出來的,有種非常古怪……說不出的感覺,出於禮貌,她還是點了點頭。


    “對了,你想吃什麽東西?來了就不要客氣,想吃什麽我去跟廚房說。”


    薛燕愣了一下:“哦,不用,多謝你,我今天其實就是來道個謝,晚上的課我請假了,待會兒等醫院的人走了,我就迴去跟我媽換個班。”


    她的話篤定自然得很,林苒眉間一蹙,立刻明白了,這女孩知道醫院裏來的是誰,還知道這人什麽時候走。那為什麽要特意避出來?


    薛燕微微低下頭,原本別在耳朵後邊的頭發掉下來,貼著她的麵頰,顯得那張臉更小了些:“不好意思林苒,今天又給你添麻煩了——來的那個人……他們讓我叫她阿姨,我實在懶得看見她……”


    林苒愣了一下:“你這……”


    薛燕一本正經地說:“大概是老家裏的人聽說我爸生了大病進了醫院,派個代表意思意思過來看看,其實她心裏怕著呢,唯恐我們纏上她——其實誰心裏不是清清楚楚的呢,我爺爺奶奶在的時候還好說,現在他們兩個都去世了,這些人平時跟我們聯係就跟全身都長了手似的要東西,這出事了,我媽往他們家裏打電話希望能來個人幫幫忙,那語氣跟見了鬼似的害怕。你說,這算不算本性暴露了啊?”


    她說完這話,嘴角似乎劃過一絲淺淺的笑意,淺得稍縱即逝,可也冷漠得嚇人。


    這樣年華的少女,本不該有這樣的表情。


    人事音書……怎麽現在,就能變成這麽不美好的東西?


    送走了薛燕,也到了林苒應該去上課的時候,她收拾收拾,跟承叔交代了一聲,便匆匆出門。


    教室向陽,夕陽斜射進來暖融融的,就算是不累,也會憑空生出一股睡意,更何況是本身最近一直沒睡好的她。


    林苒實在是撐不住了,隻覺得上下眼皮好像害了相思病一樣,再不讓他們湊在一塊,他就成了棒打鴛鴦的法海了。


    人才交流班的法製史老師是個神人,平均說一個字用五秒鍾,不知道的還得以為她唱老旦的出身,有時候跟周公下上一盤棋迴來一看表,半個鍾頭過了,黑板上人家還沒進行下一個話題……


    林苒把桌子上亂七八糟的課本筆記本和參考書摞高,然後調試好了錄音筆,縮起來趴下了,正式宣布陣亡。


    這真算是她人生中首次在課堂上睡覺了,但是她最近實在是勞心勞力有點兒撐不住了。


    先是這一幫子好好日子不過,非得把日子過成諜戰片的所謂大佬輪番給她找事,最近又幫著薛燕在醫院裏跑前跑後,尤其前天晚上,恨不得萬籟俱寂了才迴來,一收拾東西才發現攢書那邊給自己發了份郵件,說有東西臨時要改,於是頭懸梁錐刺股之,到末了,總共睡了沒有倆半小時,夢裏還在跟一份她臨交卷發現沒塗答題卡的試卷較勁,她塗一個格子,人家正確答案就挪個地方,再塗一個,又挪個地方。


    一直到她鬧鍾響,她也沒把那答題卡給塗完。


    同樣是睡不了幾個小時,她就不明白為啥季飛語最近一天到晚能有那麽大精神頭,工作完成大晚上還能約姑娘出去,早上給他打電話雖然也迷迷糊糊的,但馬上就清醒了過來,聽起來語氣裏沒有一點兒疲勞感。


    林苒很悲涼地想,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


    林苒離開雁城這邊畢竟這麽多年了,除了那些個故人,不是很了解情況,不過好在有個莫執,她想知道什麽都會說給她聽,再加上這些日子找人注意著那些人家的動態,明白了眼下雁城裏紛繁複雜的情況,也終於算是將將能站穩腳跟了……


    說起這事,她又一肚子火,何安和林丞這兩個人,也不知道怎麽的,第六感那麽準,隻要一被跟上,立刻就能神經質的有感覺,沒事老迴頭看,眼觀四路耳聽八方,還缺德到家地讓他那狗腿子開著車兜圈子,給林苒的消息打探工作增加了巨大的困難。


    正迷糊著,有個人輕輕地推了他一把,其實那人手伸過來的時候,林苒便瞬間睡意全消,之後感覺到了那種溫暖安全的氣氛,才想起自己正偽裝成祖國的花朵,坐在陽光燦爛的教室裏。


    於是配合地,慢吞吞地往旁邊閃了一下,手肘掉下桌子,這才裝成被嚇醒,睜開眼睛爬起來。一抬頭就正好看到一張天真單純,清秀好看的臉。


    紀鑫抿抿嘴,眼珠往講台上一轉,意思昭然。林苒明白這是讓老師抓包了,不知道為什麽覺得特有喜感,想笑,不過畢竟忍住了。


    法製史老師叫魂的似的:“林苒,林苒同學,起來了嗎?”


    林苒扒拉扒拉自己垂到眼前的頭發,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適時的一副迷茫表情:“啊?”


    不少人迴過頭來,看著她開始低聲樂,林苒畢竟在學校裏形象保持的不錯,但是在同學心裏,總覺得跟她有點兒距離,好不容易逮著她這麽一次接地氣的喜感時刻,不趁機娛樂娛樂對不起自己。


    紀鑫小心地把自己桌上的課本往她這邊挪了挪,低下頭,小聲說:“一百三十五頁第二行……一百三十五頁第二行……”


    她聲音不大,以林苒的耳力自然聽得見,她低下頭掃了一眼這好心眼的姑娘,心裏頓時無比糾結——


    您倒是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啊!一百三十五頁第二行……我哪知道是哪本上的一百三十五頁第二行?


    法製史老師慢條斯理地推了推眼鏡,放下手裏的書,以她拖著長聲的調調做臨時思想政治教育:“同學們,我知道咱們這門課的績點少,不像你們其他的專業課,但是……”


    好吧,以下省略五千字。


    總算,她喘了口氣,對林苒點點頭:“行了,站會兒清醒了沒有?清醒了就坐下,好好聽講。”


    ——還以為要站到下課呢,看來平時表現好加上成績好也不是沒好處。


    林苒挺直了腰板坐下,隨便攤開本書,偶爾裝模作樣地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瞄瞄黑板和老師,然後低下頭寫點火星文,讓老師以為她在認真筆記,心思越飄越遠。


    莫執跟她聊過,在他看來,何安這年輕人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內裏確實是個天才,聰明到讓人咂舌的地步,如果性格上的缺陷能及時糾正過來,將來成器簡直是可以預見的。可那是將來——


    他現在還嫩得很。


    據說何家手下前一段時間不小心,混進了一個別家的人,整批的貨差點讓人端了,暫時無法出手,於是打起了房地產的主意。


    老一輩的人都在慢慢地退隱,原本也是不能跟小輩兒一般見識,可是是人都知道,夏家的起家其實就是抓住了雁城最早一批做房地產的機緣,到現在這一塊明麵兒上不活動了,底下誰也不知道還怎麽折騰呢,何家拔這個份兒,那是說什麽也不能忍的。


    按莫執說的,就這方麵來說,何安年紀輕,但到底是個明白人,比他那父親強,知道這是有人下套,拿著他們當槍使,壓壓夏家。


    可接下來就是讓人不放心的了,其實以何德厚的實力,明白不明白都是一樣的,等著同樣想分一杯羹的人上門,分明是要來個友好合作互利互惠。


    他自以為看得清形式,比別人明白,初生牛犢不怕虎地不肯吃虧,非要整出個幺蛾子,不讓這些人稱心如意——那些人怎麽可能有那麽大肚量?


    林苒苦笑,別人不知道這群老家夥平時慈眉善目的麵容後邊是什麽,自己還能不清楚麽……


    要麽怎麽說何安這傻小子聰明反被聰明誤呢——不知道什麽叫韜光養晦,不知道藏鋒芒。


    林苒暗暗地歎了口氣——何安啊何安,真到那時候,你可別怪我跟二叔一起拆你的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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