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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了大清、民國和日據時期,如今解放後的穀圩村,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有一點依然沒變-但凡村裏有些風吹草動,那傳播的速度比當年國軍潰逃的速度還要快。


    這天一清早,沒等柳山秀起床,她見過*主席和周總理的消息就已經傳開了。


    “我早就看這丫頭有出息,現在應驗了吧!”


    “是啊,這丫頭確實能幹。人家那時間走了,是要幹大事的!”


    “柳家生了個好閨女啊!”......


    當初汙蔑柳山秀的一些人,這會說話的口氣又變了,仿佛他們從未說過那些話一般。恐怕再過幾千年,人們也無法徹底改變這一“傳統”。


    無論如何,柳山秀這次迴來本就想去見見石柱的,聽說石柱媳婦漂亮後,就更是引起了她的好奇心。這並非所謂的羨慕和嫉妒,也不是女人之間的非要把人家給比下去,再讓石柱看看她現在過得很好,當初沒有娶她是他的損失。這隻不過是人的其中一個本性罷了。然而柳山秀也知道,直接去找石柱恐會讓人落下口舌,於是她便說是去看看石家老太太的。


    換了身平常衣服後,她就帶著小建國去了石家。一進院子,看見石裕氏坐在那裏,她老遠就打著招唿:“石大奶,我來看看您來了!”


    石裕氏眯眼瞧了瞧,立馬就知道誰來了,笑著說:“這不是山秀麽!快,進屋坐坐!”


    看到石柱也在屋裏,柳山秀這才笑嗬嗬地說道:“柱子哥,你也在家啊,那太好了!”她看到石柱旁邊的女人,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油然而生,總算是見識到人家的美麗了,但她還是很鎮靜地說道:“這位是嫂子吧?真漂亮,跟李香蘭似的!”


    季氏一早就聽到莊上人傳的話,知道來的是柳家閨女,便說道:“柳姐姐,你說笑了,俺隻是個鄉下婦道人家,哪能跟你比啊,你這才是真漂亮呢!”


    都十幾年沒見了,柳山秀跟石柱、石裕氏也有說不完的話,而季氏隻是坐在旁邊聽著,不言語,畢竟來的這位客人與她似乎毫不相幹。


    聊著聊著,石裕氏便提出想看看那張有周總理的照片。柳山秀自不吝嗇,從小建國的書包裏拿了出來遞給石裕氏。一起拿出的還有一本相冊,她便與石柱和季氏先看了起來,要知道,這本相冊除了她父母,還沒給任何人看過。


    “柱子哥,你看,這是我丈夫,他是個炮兵。”柳山秀介紹起了照片,“這張是在延安拍的。鬼子投降後,他隨部隊從延安炮兵學校輾轉到了牡丹江,編入東北民主聯軍,總司令就是林老總。這張是在東北那拍的。我後來也去了東北。他還參加了遼沈戰役和平津戰役。抗美援朝時,他跟誌願軍去了朝鮮,當時是炮兵團長。柱子哥,你猜,他們那時的炮兵司令是誰?說出名字,保管你聽說過的!”


    “是誰啊?”石柱有些好奇了。


    “就是萬毅司令員!當年保衛咱海州、在港口與鬼子血戰的鼎鼎大名的萬毅團長!”


    “呀,真的是他啊!那太好了!”石柱有些興奮起來,“我聽說他挨關在了山東的監獄裏麵,以為犧牲了,沒想到還活著,真是太好了!大英雄啊!”


    柳山秀也高興地說:“是啊!萬司令可是個傳奇人物,還是位滿族人!聽我丈夫講,就在將要挨國民黨處決前,他竟能隻身一人,從守衛森嚴的魯蘇戰區監獄裏逃了出來,而後曆經艱辛,又找到了黨組織!”


    這時,石柱翻到了下一張照片,是柳山秀和一個女子兩人的合照,那張臉,石柱很熟悉。他指了指照片中的人,手指有些顫抖,激動地問:“山秀,這個女的......”


    “怎麽了,柱子哥?這人是我在東北時的好姐妹!”


    “她是不是姓秦?叫秦時玥?”


    “是啊!柱子哥,你咋認識她的?”


    “這個再說吧。你先告訴我,知不知道她哥哥怎麽樣了?”石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我聽玥妹子講,四七年打四平時,他哥哥犧牲了!”


    “唉!”石柱長歎了口氣,過了良久,才把他以前去東北遇到他們的情況大致講了一遍。“沒想到,秦大哥都已經犧牲了!那你知道曹尚飛跟敕勒川這兩個人麽?”石柱又問了柳山秀。


    “敕勒川,我知道,他是玥妹子的丈夫,蒙古騎兵師的連長,在打錦州時受了重傷,不過沒大礙。曹尚飛就不清楚了,隻記得聽玥妹子說過,有個姓曹的老朋友,在打四平時跟她哥一塊堆犧牲了,不知道是不是他!”


    聽這麽一說,石柱估計這個姓曹的多半就是曹尚飛了。想到以前的事情,石柱感慨萬千,他雖然與這三人相處時間甚短,但都是在一起與鬼子拚過命的,也算是過命的交情,這不能用相處的時間長短來衡量。隻是,三人現在隻剩了一人,著實令人惋惜。


    石裕氏這邊一直在看著柳山秀和周總理的那張大合影,等幾個年輕人不說話了,她才跟柳山秀說:“周總理真是隨和啊,看不出官架子,跟以前宮裏頭見到的當官的很不一樣!”


    “是啊,石大奶,咱們共產黨人就是不一樣,越是大領導,越沒有架子!”


    將照片還給柳山秀後,石裕氏又不經意地翻開了相冊,第一張就是柳山秀的丈夫。她盯著照片看了又看,瞧了又瞧,好似在思考著什麽。突然,她眼神瞬間有了光芒,內心變得激動,指著照片中的那人問道:“山秀,你男人姓啥?老家是哪裏的?”


    “我丈夫姓‘玉’,叫玉和平,吉林人。”


    “姓‘yu’,哪個‘yu’?”


    “是‘寶玉’的‘玉’,我丈夫他是延邊朝鮮族的!”


    聽說是“寶玉”的“玉”,石裕氏臉上隨即寫滿了失望的表情,若姓的是自己娘家的“裕”字,那該有多好!因為照片中的那人,臉盤和眉宇之間像極了一個人,但她又認為自己想多了,便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其實,她若是此時多問一句,也不至於讓幸福遲來了二十多年,可當時她又如何能料到呢!


    又聊了一會,柳山秀自覺在石柱家呆的時間夠長了,便起身告辭。而季氏自始自終都未說一句話,除了和柳山秀剛開始的那句寒暄。


    柳山秀帶著小建國離開後,石裕氏竟又躺到了搖搖椅上。這是她第二次躺在上麵,上一迴還是三年前送走陸春花一家以後的事了。這次隻見她雙眼緊閉,石柱和季氏很難看出她臉上的表情,但他們很清楚她心裏頭想的是什麽,但他們對此又是無能為力,隻能任由她躺在那裏“休息”。


    直到孩子們過來晃動著搖搖椅玩,石裕氏才睜開了眼。想象隻是虛幻的,她還得麵對現實。


    又過了十年,經過“整風運動”、“*躍進”運動和“浮誇風”、人民公社化運動和反右傾鬥爭,中國國民經濟發生嚴重困難,遭到重大損失。後來中央工作會議初步總結了“*躍進”中的經驗教訓,開展了批評和自我批評,又使得國民經濟得到了比較順利的恢複和發展。


    此時離“*躍進”結束已有幾年時間,但在很多農村,大家吃的仍是大鍋飯,穀圩也不例外,而且現在穀圩村叫做穀圩生產隊。所有人雖不是熱情高漲,但都在憧憬著能跑步進入共產主義社會。


    “共產主義好啊,大家到時都不愁吃、不愁穿了!”


    “到了共產主義社會,我們人人都能吃上白麵炕餅、大米幹飯,過年過節還能吃到肉!”


    這是即將卸任的夏隊長常說的幾句話,以此來鼓舞社員們的幹勁,所有人都對未來充滿了向往。然而這種“大鍋飯”卻嚴重影響了他們的積極性,後來經過多方討論,生產隊才同意各家在家前屋後仍可保留一點自留地。


    第二年開始,新沂河啟動了擴建工程,此時石燁都已上完了初中,家裏有石爍和石燁兩個勞力幫忙掙工分,石柱身上的擔子著實輕鬆了很多。


    如今石柱已是四個孩子的爹,小兒子今年剛七歲,名叫石烜。這次是季氏取的名字,小兒子出生那年恰逢國慶十周年,她說,共產黨就像太陽一樣,在天地之間衝破黑暗、照亮萬物,為了表示對黨的感激,取“日”字上下各一橫代表天地,便有了“烜”字。


    中秋一過,石柱便要同村裏一撥人到沂河淌上服勞役,去擴建沂河。


    臨走前,石裕氏拉著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臉,依依不舍地說道:“柱子,你去了可得當心啊,那沂河淌上,國軍的子彈可不長眼睛啊!”


    “俺老奶,我是去沂河淌參加社會主義建設,不是去打仗的,那裏沒有子彈,安全著呢!”


    “哦!不是去打仗的啊!我還以為又讓你去當兵的呢!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事都分不清了!”


    石裕氏確實老了,已是八十五歲高齡,除了偶爾記性不好之外,好在能吃能動,生活依然可以自理。不過生產隊裏比她年長的老人都已經死光了,能和她喳喳呱的人並不多,難免有些孤寂。


    到了這個歲數,有時候石裕氏自己都希望閻王老爺能早點收了她,可等來等去就是不死,她也就不想著死了,相反還有些怕死-石爍今年都二十了,該嫁人了,嫁了人就該生孩子了。這樣算下來,要是自己能再活個兩三年,說不定就能抱上重重外孫了。


    就因為這樣,石裕氏現在倒求著閻王爺能再給她多活幾年。


    石柱到了沂河淌後,發現這裏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河堤比剛開挖那會又加高了很多。工地上插著滿地的紅旗,迎風招展,一眼望不到頭。紅色的橫幅上寫滿了“大幹一百天沂河換新顏”、“以百倍熱情建設社會主義”、“勞動人民最光榮”、“學習**精神爭做時代楷模”等等口號,隔一段距離還掛著***巨幅頭像。


    勞動者們皆熱火朝天地幹活,所有人的心裏都是高興的。


    和穀圩生產隊鄰近的是伊蘆公社的魏蕩生產隊,他們都是一起來的,裏頭有個小夥子引起了石柱的注意,二十來歲,個頭中等偏高,留著短頭發,長得也板正,不似歪瓜裂棗之輩,對人比較客氣,幹起活來也從不偷懶,一看就知道是能過日子的人。


    石柱開始自然不知道那小夥家是哪的,過了一段日子,大家混得稍熟了,他在休息時就邊抽煙袋邊和那小夥子喳起了呱,“大青年,多大了?叫啥名?家是哪塅的?”


    那小夥說:“大叔,唔家是伊蘆魏蕩的,我叫魏霍,今年二十五了!”


    石柱想了想:“魏蕩?是靠近善後河河南的那個魏蕩?”


    “就是那邊!大叔,你去過魏蕩?”


    “倒沒去過那塅,不過都是灌雲的,離得也近,聽說過你們那裏。”石柱吧嗒吧嗒連抽兩口煙,終於問道:“大青年,你媳婦娶了沒?”


    小夥有些羞澀地說:“媳婦?我連對象都沒有!人家都嫌唔家窮!”


    石柱和魏霍喳呱的本意是看這小夥不錯,尋思著能不能給大丫頭找個對象,聽他說還沒有對象,石柱便對魏霍更感了興趣,“啥窮不窮的,誰還是富人家啊!兩人好好苦,日子不就慢慢好起來了!”


    抽完煙,收了煙袋,石柱便繼續去幹活。他邊往河堤上推泥邊想著魏霍的事,後來不禁在嘴裏念了好幾遍“魏霍”,總覺得這個名字好生奇怪,後來又把“霍”字在嘴裏嚼了好幾遍,再聯想到魏蕩的位置,他似乎就想起了什麽。


    晚上下工時,石柱又找到了魏霍,說道:“大青年,你叫‘魏霍’,這名字聽起來有些怪!”


    “唔媽姓霍,唔噠不識字,不會起名字,就把我起叫‘魏霍’了!”


    “那我問你,你們那塅,有沒有其他女的娘家姓霍的?”


    魏霍想了想,“這個我不是很清楚,就知道東頭黃莊有家娘家姓霍,但是剛嫁過來沒幾年。像唔媽這個年紀的,好像就她一個姓霍!”


    石柱又問:“你舅爹是不是長得精瘦精瘦的,嘴上都是胡子,還有輛驢車?”


    這次魏霍不假思索地說:“唔舅爹死了都快二十年了吧,那時我才七八歲,長什麽樣我真記不得了。不過我記得他家原來確實有個驢車,車上的銅鈴現在唔媽還收在家裏了!”


    聽這麽一說,石柱基本能確定自己的猜想,但他並未對魏霍提其他事情,隻是說:“大青年,我就明說了吧,實際我有個大丫頭,今年正好二十,雖然沒有花容月貌,長得也挺標致的。我看你人挺本分,又不偷懶,想讓你倆見見,萬一看上了呢!”


    魏霍聽說要給自己介紹對象,對石柱可是百般感激,又是道謝又是給他點煙袋。


    一晃,數十天的勞役時間就結束了。迴生產隊時,石柱特意把魏霍帶了來,留在家裏吃午飯,又跟石裕氏和季氏說明了自己的意思,兩人看這小夥子也都順眼,皆沒有反對。


    她們把大丫頭石爍叫到一旁:“丫頭,你看這小夥怎麽樣?順眼不?”


    石爍也猜到這是要給自己介紹對象,便低著頭,邊捋辮子邊說:“還行吧!唔媽、唔老太,這事你們說好了就行!”說完便害羞地躲進了屋裏。


    石柱也問了魏霍,知道他對自己女兒也很滿意,便在晌飯後要親自將魏霍送迴家裏,一來是到他家親眼看看,二來,他還有另外一件事情要找魏霍的母親霍氏求證下。


    到了魏霍家裏,石柱看到他家屋子的確有些破舊,不少地方都裂了口子。不過屋裏的家具還算齊整,不似特別貧窮,屋裏屋外收拾得也整整齊齊,一看就不是邋裏邋遢的人家,給石柱留下的總體印象還算好。


    魏霍將事情原委大致說了下,可把他爸媽給高興壞了,給石柱又是端茶又是倒水。


    聊了會家常後,石柱對霍氏說:“大姐,你出來下,有件事我想單獨跟你說說!”


    霍氏有些疑惑,但還是搬了兩把小板凳,跟石柱坐到了屋外,“石兄弟,啥事這麽神神叨叨的,非要到外頭來說?”


    “霍大姐,我想問下,你家父親的事,聽魏霍說,他都死了快二十年了?”


    “你咋想起來問這事的?唔噠在灌雲解放那年春天時候就死了,十七八年了!”


    聽到這裏,石柱有些懵圈,他便把自己解放前被抓壯丁後逃迴來,在新浦到板浦這一段路遇到霍大叔的事情跟霍氏說了一番,沒想到霍氏聽了以後竟一口認定,那人正是她的父親。


    這時石柱掏出煙袋,壓滿煙絲,慢慢地點上了火,手明顯有些顫抖,“霍大姐,你說你噠是春天死的,可我遇到他是在那年秋天啊!他還說看我那身形,有點像他兒子!”


    “真這麽神叨?怪不得那陣子我老是夢見唔噠說,他把唔小兄給找迴來了!”說這話時,霍氏連自己都難以相信,渾身打了個激靈。


    “那後來你弟呢?”


    “還真迴來了!原本他是參加國軍打鬼子的,鬼子投降後就跟著長官投了共產黨,隻是在打仗時傷到了腿,現在走路還有些瘸。”


    石柱沉默了良久,又抽完一袋煙,方才說到:“霍大姐,這麽神叨的事,咱就別往外說了。不管怎麽樣,這也算是咱兩家有緣吧!走,咱到屋裏和魏兄弟再一起談談魏霍和俺家大丫頭石爍的事吧!”


    到了屋裏,石柱喝了口茶,說:“那我就直說了吧,別的我都挺滿意的,就是你家這屋,實在是太舊了,住進來我都有些擔心!”看到魏霍父母眉頭緊鎖,石柱繼續說:“你們放心吧,我不會為難你們的,不是非要你們蓋什麽石頭房子、磚頭房子,你們隻要用土筋重新蓋個房子就行了!”


    兩人緊鎖的眉頭這才略鬆了些。


    魏霍父親則接過話茬,“蓋個土筋房子沒問題,花不了多少錢,就是耗些力氣,屋上的瓦和桁條都能用!”而後又問石柱道:“石老弟,那這彩禮錢怎麽說?”


    石柱右手一擺:“哎--,彩禮錢多少都沒關係,我又不是賣閨女的!不管多少,到時都會讓大丫頭帶迴來,給他們小兩口過日子!”


    魏家倆口方才喜笑顏開,霍氏隨後說道:“石兄弟,你放心吧,彩禮錢我們會盡量的,不管怎樣,總不能虧著你家閨女吧!畢竟,把閨女養這麽大也不容易!”


    談完後,石柱便站起身,準備告辭,“行了,天也不早了,我這就迴去。你們把房子重蓋後就來通知我吧,到時把親事給正式定下來。記住,一定要找個媒人,正式到俺家來提親才行啊!”


    “一定,一定!”魏家倆口又再三挽留石柱在家吃了晚飯再走,石柱推脫天黑了怕不好趕路,便乘著太陽還沒下山,騎著腳踏車迴去了。


    魏家人沒有失言,第二天便著手重蓋新房的事情,這對他們來說確非難事。一切都忙停當後,魏家夫妻倆便商議,讓魏霍的姑姑來當這個媒人。魏霍的姑姑嫁在了下車青山,離穀圩很近,路途上也方便些。前幾年,魏家兩口把小女兒也嫁到了這裏,姑姑、侄女兩人倒能有個照應。


    陽曆年這天,快小半晌時,魏霍便帶著姑姑到了石柱家-確切地說,是到了石爍家。為了不耽誤時間,魏霍頭天晚上就住到了自己妹妹家裏。


    進了門,魏霍姑姑魏氏一見到石爍便笑嘻嘻地說:“哎呦,這閨女長得真俊,小臉跟桃花似的,唔家侄兒可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啊!”接著她又把石爍渾身上下都誇了一遍,聽得石家所有人心裏都美滋滋的。


    誇完之後,魏氏方才把帶來的糖果和幾樣東西放到大桌上。見著有糖吃,七歲的石烜便迫不及待地要吃,魏氏不慌不忙地抓了些給他,而後又從懷裏掏出了用紅紙包著的彩禮,說:“石大兄弟,這裏是一百九十九塊九毛九,寓意能長長久久!”


    石家人對這樣的安排挺滿意的,石柱抽起旱煙,說到:“魏家大妹子,俺們家對你侄兒魏霍也都很滿意!送來的彩禮錢,我把它交給我們家爍兒,到時候讓她帶迴去過日子。”


    把紅包給了石爍後,石柱望了望石裕氏和季氏,繼續說:“行,那這門親事咱就定下來了!今天是臘月初十,等臘月十六那天,我帶爍兒到魏霍家裏去一趟,也給你哥和你嫂子看一看石爍,二來是把成親的日子給定下來!”,


    魏氏聽到這裏也特別高興,“好啊!石大哥,以後咱就是一家人了,有什麽還需要我們置辦的,你這個未來親家盡管提!”


    商議停當,魏氏便帶著魏霍離開了,隻留下石爍扒在門旁悄悄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


    臘月十六這天,石柱如約帶著大閨女石爍到了魏霍家,一看重蓋的房子,果然增色了不少,到處都打掃得利利亮亮的。魏霍父母也特意打扮了一番,笑臉相迎,見著未來兒媳婦長得標標致致的,心裏更是樂開了花。


    魏霍帶著石爍到房裏單獨聊天去了,家長們就商議著備辦婚禮的事情,最終定在一個月後,也就是年後的正月十六這天。


    到了臘月二十八,快過年時,魏霍按照習俗,特地給未來老丈人送了兩瓶酒並一些小禮品,雖然不很貴重,見未來女婿來了,石家人還是一如既往的歡迎。呆了一陣子,魏霍提出帶石爍到縣城伊山街去逛逛,現在正是臘月底,那裏很是熱鬧。石爍也想抓住這難得的兩人單獨相處的機會,便爽快地答應了,簡單打扮一番,推著腳踏車就要出門。


    這時石柱攔住了石爍,那石爍以為父親不讓出門,怎知石柱說:“丫頭,你把魏霍家送來的彩禮錢,拿一些給魏霍帶迴家去!”


    “為啥呀,唔噠?”


    “人家要準備婚房,還要添置些東西什麽的,不要用錢啊?”


    “那好,我去拿些!”石爍又對季氏說:“唔媽,俺們晌星就在街上吃點,別等我們迴來吃飯了啊!”


    於是,“小兩口”便在季氏和石柱“路上小心點”聲中甜蜜地出發了。看著兩人在腳踏車上歡快的背影,季氏對石柱說:“他噠,你看現在年輕人多好啊,比俺們那時可自由多了,想到哪就到哪,有個腳踏車多方便!”


    石柱應和著說:“是呀,咱那時還得整天提心吊膽,指不定哪天天上就能掉個炸彈下來,現在好了,不但能過上安穩日子,最主要的是,生活條件也比以前好了,哪像我們以前,上哪去主要靠兩條腿......”


    魏霍和石爍兩個年輕人在街上也沒閑著,琳琅滿目東西看得他們眼花繚亂:炸油條、饊子、麻花、大糕、包子、麥芽糖,各種調料、香料,大小玩具,鍋碗瓢盆、笤帚、簸箕,衣服首飾,剪紙、窗花、煙花爆竹,等等等等,不一而足,還有地方有人在玩雜耍,引得他們駐足良久。


    中午,兩人簡單吃了碗麵,畢竟他們都不是大手大腳花錢之人,眼看就要結婚過日子,能省則省。到了下午,看天差不多時,兩人便騎車迴來了。到躍進門往北一點點時,魏霍下了車,自己腿走迴家,石爍隨後便騎著腳踏車迴頭,傍晚時也到了家。


    石柱、季氏和石燁到生產隊幫忙殺年豬、起魚塘還沒迴來;石裕氏正在幫著石焆弄飯;石烜見大姐上街迴來了,立馬迎了上去,嚷著要東西。


    石爍不慌不忙地說:“石烜,別急,這個木頭劍是給你玩的!這個頭箍,是給你二姐的!還有些油果子,你拿去和你二姐分著吃吧。剩下的這些東西是給老太太他們的,不許亂拿啊!”


    分到好玩、好吃的,石烜立馬高興地跑去到老太太和二姐跟前顯擺了。


    過了會,石柱三人興高采烈地提著一大塊豬肉、豬血料還有半麻袋魚迴來了。他們很幸運,梊鬮梊到了帶豬油的肉。


    見石爍迴來了,石柱便問道:“大丫頭,你那錢給沒給魏霍帶點迴去啊?”


    “唔噠,放心吧,我給了他五十塊錢!”


    “嗯!好!也給人家好好準備準備,拾掇下新房子!等過了年,咱家也要開始準備了,到時候我到祝莊去通知親戚!”


    這個年,除了極個別人以外-比如丁發財,但即便是他,兩間小屋都貼上了嶄新的春聯-所有村民皆過得很充實:貼春聯、貼窗花、吃年夜飯,有些人家還圍在一起聽收音機。大年初一散財神、走親訪友、磕頭拜年、喝糕茶,初二迎財神,還會遇到有人唱小戲、玩花船之類的。


    閑暇之餘,石柱把那輛老牌腳踏車推了出來,用熱水洗幹淨,又上了一層黑漆,看上去像新的一樣。


    石爍見了,問道:“唔噠,年都過了,你把腳踏車拾掇這麽新幹嘛啊?”


    石柱朝大閨女看了看:“丫頭,你噠我沒啥本事,買不起新腳踏車,這掛腳踏車就當作嫁妝送給你吧!”


    “唔噠,這怎麽能行呢!這掛腳踏車可是你的寶貝啊,平時都不許我們騎。再說了,要是給我了,那你以後到哪去就不方便了!”


    石爍知道,這輛自行車是當年汪老爺送給她父親的,父親把它當成個寶貝,很少給別人用,每次用完都擦得錚亮,即便過了二十多年,除了換過幾次胎,它的支架還是非常完整、結實。“大煉鋼”那會,村幹部想把這輛車拆掉去煉鋼,父親拿著兩把刀擋在前麵要跟人家拚命,才把這車給保下來。如今他要把這一心愛的寶貝送給自己,石爍自然有些過意不去。。


    石柱點了袋煙,慢悠悠說:“丫頭,你也是我的心肝寶貝,捧在手裏二十年了,還不是要把你給嫁出去麽!我是有些舍不得,但是把車給你,用處更大!”


    “唔噠,你對我真好!”石爍拉起父親的手,撒起了嬌,眼睛卻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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