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以南毗鄰漫天黃沙邊緣隔著連綿的山嶺,原本有一片幽暗而古老的蒼莽森林,在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裏,那些茂密蒼翠的巨樹肉眼可見的日漸枯萎,流淌在山間的河穀瀑布全已幹涸枯竭,黃沙漫過山嶺,為莽林覆蓋上一層蒼茫枯朽之色。


    鳩靈族坐落在這座極北山脈的最高峰上,一座以瑩白如玉的奇石修築成的銀鏈天橋連接著通往族群聚居之地和聖殿所在。


    渾身包裹著黑袍,如同木乃伊的神秘人站在山巔之上,腳下浮雲稀薄,在他眼裏,滿目都是荒蕪貧瘠的淺黃色土地。


    他就是傳說中的那位鳩靈族的族長,百年來無人窺得真顏的‘阿耶斯’。


    他的身後跪著兩個白袍使者,一個是從北辰歸來的月姬,一個就是看似老邁的金眸老人——聖靈狄摩。


    “曦夜的靈骨應該已經到了鬆晉安的手裏了吧?”阿耶斯的聲音沙啞如粗糲。


    聖靈狄摩恭敬迴稟:“迴稟聖尊,黑兀已經傳來消息,靈骨已經到了潼關以東的雲來鎮,應是到了那人的手中。”


    阿耶斯聞言,如紙片人似得飄然轉身,包裹嚴實的臉上散發著令人不敢直視的妖邪之氣,他冷冷盯著金瞳聖靈:“狄摩,沙集之地來了個老朋友,區區怨靈居然敢褻瀆她的神域!是你太懈怠了!”


    狄摩身子一顫:“聖尊息怒,這隻名叫秀桑的怨靈如今已汲取了魔潭中的異石之能,一旦結界破碎,她也不過是殘兵敗將。”


    “黑兀王傳來消息,飛鷹堡極淵之地被那怨靈的爪牙壞了事!那個怨靈也並非如你所說離了結界就不能行動。”


    他伸出細長尖利的五指按在聖靈的頭頂:“狄摩啊,你是我最信任的‘長生’,可別做出曦夜那般的蠢事!剛剛收到了巍宇那廝傳來的密報,你可知道那怨靈行走在西沙之地,不僅將西沙蒙戈堡玩弄鼓掌,還潛入了瑞王的中軍營帳想要吸取斯堯的將星之魂收為己用。”


    阿耶斯說到這裏冷哼一聲:“海國的兩處風眼陣也皆毀於她和舒淩鷗之手,狄摩,這一次你若是再失手,就不用再迴來了。”


    狄摩深深拜服在地,惶恐道:“聖尊,巍宇傳來的消息未必是真,同時出現在西沙的不僅有那隻怨靈,還有那個南星和宮羽山!”


    “西弩族火邏教聖殿皆是由魔潭中的晶石打造而成,專門克製黎國異能之人,狄摩,你在為自己的失敗找借口嗎?好了,隻要用靈骨複蘇了妖將,自有辦法打開螢火之淵的風穴,盡快行事吧!”


    “是!”狄摩金色的眼瞳閃過一絲厲芒,垂頭退下,急匆匆朝山下飛去。


    阿耶斯這才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月姬:“我用‘長生’頂替了你鳩羅幽公主的身份這麽多年,你有沒有怨過我?”


    月姬深深拜服,“月姬自小在聖尊神殿中長大,聖尊所指,亦是月姬所往!”


    “那麽多公主王子,我隻留下了你一個胎生子,你知道為什麽嗎?”


    “月姬不敢揣度聖尊深意,請聖尊明示。”


    阿耶斯陰冷地聲音充滿著蠱惑的意味:“那個鳩羅幽想坐上的位置,由你來替她完成,伽羅王一直撐著病體,與聖教周旋,不惜獻上唯一的兩個兒子為質子,如今鳩羅迦南已死,該讓鳩羅哲也迴歸朝堂,如了伽羅王的願!”


    月姬自小遠渡冥海陪伴那魅鷂成就北辰太後之位,對伽羅國的局勢了解太少,她不解地問:“鳩羅哲也是天之子,當初因為沾惹了王室尊號天降災禍,如今若是再送迴去,會引起民怨…”她驀地住口,驚訝地抬頭看向她敬仰的聖尊阿耶斯,心中翻起了驚濤駭浪。


    阿耶斯冷冷地說:“風穴造成的災難總要有人背負,天選之人當得起禍世妖孽。


    月姬,不要被所謂的親情血緣牽絆了手腳,這裏不會是久留之地,我們終將走出這片荒漠和枯林,占據中土肥沃的疆土河山!”


    “是,月姬遵令。”


    阿耶斯罩著臉,陰冷的視線卻能透射而出,盯著正要退下的女人,他冷冷道:“月姬,那個異世而來的南星,也會前往伽羅國的皇都,也許她已經在路上了,此女狡詐機敏,你切不可掉以輕心!”


    “謹遵聖尊教誨!”月姬深深一躬,垂下眼睫不敢與他對視,轉身朝山下飛去。


    黑兀王閃爍著金色的眼瞳,殷紅的鳥喙啄著一卷信箋俯衝下來,輕巧地落在阿耶斯肩頭,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臉。


    他打開信卷,也沒有扯下蒙麵的黑巾,片刻後指尖一拈,信箋化作飛灰。


    “宮羽山終於來了啊…”他將黑兀王從肩頭抱在懷裏,輕撫著它的羽翼:“阿野,你說這個人在古蘭國殺了你那麽多子民,你恨不恨?”


    黑兀王金色的眼瞳刹那充血赤紅,惡狠狠地仰天長嘯一聲。


    “阿野,是他殺死了曦夜,本尊體內那枚被曦夜盜走的心髒一定在他身上,殺了他後,幫本尊把它取迴來!”


    黑兀王這次是興奮的叫囂了一聲,從他懷裏撲騰了幾下,振翅朝高空飛去,轉眼沒入了雲海中。


    管存山從虛無之境脫身後,疾行數日走出了沙漠,又越過了巴普照的邊牧地界沿著幹涸的韋蘭河床,越過奉池山,站在那片枯朽如同鬼影重重的廣袤鬼林外界凝視了好久,卻始終沒辦法破開結界的入口,他想到之前經過巴普照時,見藤煌弈一行人快馬加鞭朝伽羅皇城的方向趕去。


    沉思良久,他終於決定先趕赴伽羅國的皇城一探究竟。


    但是他還沒到伽羅國皇城明都,就遇到了兩個手持熾黎盟令牌的男子,他才知道原來那藍軻和辛羽早已經潛伏在了明都城外的郡縣中,熾黎盟的勢力真是不能小覷。


    他之所以跟著兩個熾黎盟人過去和藍軻見麵,是因為辛羽,若他猜的沒錯,這個孩子應是洛舞盈當年與黎國將軍宇治修的孩子,之所以至今都一如十歲孩童,因在那時,正逢黎國國危之時,所以洛舞盈對他下了禁術。


    管存山心中對這個孩子沒有多少認同感,雖然他是僅存的黎國王室,但他身上戾氣太重,心性也不堅定,容易被人挑唆。


    一旦解開了他的禁術,一個人的野心和欲望也會隨著身體和心智的變化而變得複雜。如今局勢紛亂,要承認他的存在,還不是時候。


    藍軻他們暫時落腳在明都城數裏外的一座古鎮——延赫,這裏南鄰合川,北通官道,是繁華喧鬧的商貿小鎮。


    管存山走進一間商旅雲集的大雜院,上了二樓後才看到兩個少年拘謹地站在門口看他走近。


    管存山不和他們繞彎子:“我知你們是來尋她的,她不在這裏,也不會出現在這裏。你們馬上帶著熾黎盟離開此地。”


    藍軻還沒抗議,辛羽直視著他說:“她會來,很快就會出現。”


    “你要送死嗎?你知道若是落入鳩靈族的手中,你會被怎樣對待?”


    “我不會死!”


    管存山眯眼冷冷盯著辛羽,“你的父親身為武將,憑借自己的異能屢屢獲勝,也因過於自負,陷黎國於危難,數十萬將士曝屍荒野血流成河,你擁有他的異能,也繼承了他那自負的性格,於你於大家來說都是災難!”


    辛羽抿著唇小臉煞白,眼神堅冰般冷銳地迴視過去,卻無話可說。


    “她已經被我推入了虛無之境,她迴不來了,不信的話,你大可繼續等著。”


    管存山又看向目瞪口呆不知道兩人打什麽啞謎的藍軻,“管某言盡於此,如今兩國交戰,你們古蘭國人的身份難以遮掩,遲早招人暗算,自己想清楚。”


    他話音一落就走,一點也不給他們提問的機會。


    “這…你們剛才在說什麽啊?我都聽不懂?”藍軻無語環視四周幾個熾黎盟的兄弟,然而幾人也是一臉無奈,隻能將目光落在緊繃著臉一言不發的辛羽身上。


    辛羽無視他們的詢問,低垂下眸光,轉身走進了寢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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