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帝心難測


    遊雪正伏案寫著藥方,窗外雨幕未歇,似有暴雨來襲之勢。


    阿隨傳來的消息,瑞王果然在桐吾園,隻是漪瀾殿中沒有鳩羅幽的身影。


    當時元梓月下的藥太重,曾金氏至今還沒醒過來,想到這裏,遊雪笑了。


    這丫頭,逮著機會不忘報複,隻是,她與曾家究竟有什麽仇怨呢?


    她看了眼寢殿方向,若有所思。


    那日後,顓騰風並沒有讓她隱在暗處,很快便借沐浴感染風寒之故就召了禦醫署的人進殿,並留下了其中一個年輕醫官隨侍在側。


    所以在王後趕過來的時候,遊雪已經將那個可憐的醫官打包藏好,偽裝成他的樣子出現在偏殿中。


    當時王後怒聲斥責了禦醫署竟敢派個小小醫官隨侍王側,要將他們狠狠懲罰的樣子記憶猶新。


    遊雪耳朵微微動了動,今日暴雨將至,這位盡職盡責的好王後又來了。


    “大王,身體可好些了?”王後一臉憂心忡忡,卻不動聲色打量著帝王氣色。


    顓騰風半躺在禦榻之上,氣弱無力,一張臉也是蒼白,比之前幾天,眼底暗青更濃,時不時咳嗽幾聲,“已服了藥,好些了。”


    “都怪臣妾,那日不該邀大王去宇坤殿湯浴。”王後一臉自責,一雙美目淚水盈盈。


    顓騰風從錦被中伸出骨瘦如柴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玉白手背,“寡人知道王後心意,王後不必自責。”


    這時,王後突然橫眉掃向一眾還跪在地上的內侍宮婢和唯一的醫官,“怎麽他還在這裏,不是讓卓院使和陳上醫過來嗎?”


    這兩人都是蘭家安排的,醫術高超,也是她信得過的自己人,能第一時間隨時掌握帝王的病情。


    “王後,咳咳……這是寡人的意思,那兩個老頭子太羅嗦,寡人心煩。”顓騰風輕聲道,“前朝政務已是累王後勞神,今日寡人難得清醒些,就留下多陪陪寡人,讓這些奴才退出去吧。”


    王後冷酷的視線落在這個年輕醫官身上,“是,隨大王心意便是。”


    顓騰風微微點頭。


    在遊雪看來,這個古蘭王明明對王後提防深重,卻總給人一種以王後為尊十分倚賴她的錯覺。


    若非之前的一些細枝末節證實了遊雪心中猜測,怕也會對這個帝王失望至極,她默然垂下了眼簾。


    待眾人皆退出殿外後,顓騰風才問:“寡人傳召瑞王進宮,為何遲遲不見他人?”


    王後臉色一僵。


    前幾日金氏被襲,鳩羅幽居然在漪瀾殿失蹤,據說顓雲澤就是被她帶走的,她去哪裏傳瑞王……


    胸中堵著一口悶氣,正要說出早已備好的說辭,就聽到外間內侍稟告:“稟大王,王後娘娘,瑞王求見!”


    顓騰風隻覺握在手掌中的柔荑顫了顫,冰冷刺骨,他看了她一眼:“哦,正好念起他呢,咳咳…傳。”


    遊雪此刻隻是一個臉色微黃,清瘦不失俊秀的小小醫官,隱在一眾宮人中間絲毫不起眼,看著大殿外一身玄色錦衣綬帶,玉冠高束的男子遠遠走來,往昔的溫雅如玉了無痕跡,隻覺他眉似利劍眸如寒星,遠看如清輝寒月。直到他走過眾人眼前,淩厲的威壓竟使得宮人膝彎一軟,跪了一地。


    她也隨著眾人跪在最後,垂頭斂目,唇角微彎。


    顓騰風在王後的服侍下,已經起身坐在榻邊,病容深重卻不妨礙他打量單膝跪地的王弟。


    “起身吧,賜坐。”


    顓雲澤心有牽掛,又見帝王臉色比之前更加晦暗,心思更沉重,看到坐在帝王身邊的蛇蠍美人更是怒極,但多年修養使他不動聲色。


    他依舊跪在地上,沉聲道:“王兄,臣弟有事稟告。”


    這是顓雲澤自卸甲削權之後,第一次以‘臣弟’自稱,帝王眉梢微動,淡淡道:“這幾日寡人宣你入宮卻遲遲不見人影,現在這是做什麽?打算一直跪在地上說話?”


    顓雲澤這才起身,也未落座,“請王兄恕罪,臣弟掛心王兄病勢,特地帶侍衛前往丹櫟郡接應瓊神醫迴城,沒想到等臣弟趕到飛沙嶺時,瓊神醫被殺手虜劫,隨行她去潼關的護衛無一生還。”


    顓騰風淡淡看了身邊王後一眼,見她似是冷笑一聲,便收迴視線,他聲音倦怠,“飛沙嶺是奇陽郡與丹櫟郡之間的要塞,這兩郡也是遭天九戈大軍屠城最慘重的地界,如今伽羅軍雖已撤離蒙郡百裏之外,此處民亂未平,正是匪寇竄亂遊俠肆虐之地,”他握著王後的手輕輕拍了拍,淡淡道:“瑞王心意,寡人甚慰,便從黑甲軍調派五千精銳隨你前往飛沙嶺平亂,尋找瓊大夫的下落罷。”


    王後臉色一變,正要說什麽,卻看到瑞王冰冷似刀的視線在她臉上一掠而過,不由地心中一滯,竟是收了口。


    “曾驍何在?”顓騰風微微側頭,問的是王後。


    自帝王病重,一直是王後垂簾議政殿臨時朝會,曾驍身為黑甲衛統領,直授王命,當隨時報備行蹤。


    “大王要召見曾驍嗎?臣妾這就叫人去通傳。”


    “不必,稍後傳王諭,命他協助瑞王前往飛沙嶺,不得違令。”說完,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陽穴,也不看王後氣得發青的臉色,“瑞王可還有事上稟?“


    顓雲澤俯首:“臣弟遵令。”


    “那便退下吧,”他輕聲說,“王後也下去吧,寡人累了。”


    “是,臣妾告退。”


    帝王從始至終對前幾日在議政殿中,由涼彥一事引發的鬧劇隻字未提,全似忘了一般。


    王後和瑞王一前一後退出寢宮外,王後冷冷看了眼對她絲毫不存敬意徑自離開的頎長身影,滿心的怒意化作了滿腹疑惑。


    瑞王竟然全身而退?那麽鳩羅幽去了哪裏?


    那沒用的金氏,至今未醒,但也唯有她知道,在桐吾園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父親為何沒有任何消息傳給她?


    遊雪將王後的眼神盡收眼底,抬眼看著殿門正上‘紫宸宮’三個淩厲飛揚的金色大字,覺得有些刺目。


    直到王後在侍衛宮婢簇擁下,快步離開後,她也隨了一眾宮人踏入內殿隨侍。


    她走到帝王寢榻前,見他已經倚著靠墊沉沉睡去,心中輕歎,上前將他後背靠墊取出,讓他躺著更舒服些。


    身後兩名宮女驚愕地看著這個俊俏的醫官這般大膽舉動,心中為他捏了一把汗,要知道大王除了昧升總管,從不許任何人近他身,當然王後娘娘是例外了。


    遊雪渾然不覺身後異常目光,她心中也在想著王後的事情,這華麗恢弘的王宮內院,隻有王後一個女人,而且這個女人多年膝下無子,若非她置身其中看得清楚帝王身邊確實連個暖床宮婢都沒有,真是讓人難以置信,在她的認知中,自古多少帝王,哪怕老邁龍鍾病臥床塌,都不妨礙他們廣納嬪妃啊……


    她愁眉仔細端詳帝王的病容,心中一邊暗自得意自己的化妝術了得,又開始琢磨若是帝王與王後做些親昵舉動不知會不會露餡?


    要不要委婉地提醒他一聲,雖然身體有所好轉,但是要克製啊克製……


    也許是她的視線太專注,眼神太灼灼,沉睡中的帝王緩緩顫動了一下眼睫。


    瑞王剛離開內宮轉入閣道,隻見一卷白色細條狀的物什攜著勁風險險擦過他側耳,落在了地上。


    四周靜寂無人,他微微眯眼,傾身拾起。


    直到離開王宮後,置身繁華喧嚷的大街中,他才將白色絹布展開,字跡是用炭抹上去的兩字,‘安好。’


    冷峻的臉色忽地柔緩了下來,這次入宮主要是想將她帶離王宮,沒想到竟然找不到她人,宮中的暗線和阿隨,都沒有她半點消息,觀王兄氣色,似乎並沒有起色,那她隱藏在王宮中做什麽?


    莫非是為了遊泓一案?


    他輕歎一聲,早在迴王城之前,他就該知道這一切都會發生的,隻要不危及王兄性命,便由她施為吧。


    不過,隻是才幾天時間,這些暗衛盡然倒戈,將她行蹤瞞得這麽嚴密。


    他冷哼一聲,手中卻是小心翼翼將白絹細細卷好,收入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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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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