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微露,天色將明未明,村落的上空籠罩著淡淡薄霧。


    林中三人相對而立,一個黑袍老者站在遠處,背對著他們遙望對麵的群山蒼翠。


    遊雪對燁輝說:“趙叔我會請瑞王派人送迴東來閣,若是你自己帶人走,怕有後患。”


    燁輝眯眼道:“依我看來,瑞王對你有情義。”語氣寒涼。


    “他忠於王庭,忠於他的王兄,若有一個例外,也隻是這個遊雪一人而已。”


    元梓月默然看著遊雪,幽幽道:“你真冷情。”


    遊雪揚眉,“那是你沒聽說過王室無情。”


    “你沒錯,這一點,不可不防,依你之見便是。”燁輝點頭。


    遊雪看了元梓月一眼,眯眼一笑,“需要借一步說話,可好?”


    元梓月似乎被昨夜遊雪的力量震懾,有些畏懼,她默默走開,留兩人空間。


    “照你所說,你僅用兩年時間就獲取了玉明軒的信任?成了他的心腹臂膀?我不信。”


    燁輝看了遠處那個黑袍老者,“汪連發現我的血有異常,將我關了起來,差點成了他丹爐裏的祭品,而當時玉明軒剛從天脊玉中蘇醒,氣若遊絲,汪連束手無策就拿我的血給他療傷,救活了他。他便跟汪連要了我在身邊伺候。”


    “這麽說,玉明軒真的利用那天脊玉重生的?”


    “雖不是親眼所見,但我猜熾黎盟從伽羅國搶奪天脊玉應是汪連和玉明軒在幕後策劃的。”


    “那你知道汪連為什麽會逗留在這裏?與玉明軒又是什麽關係?”


    “應與天脊玉有關。”


    遊雪上前幾步,“若是天脊玉,你無需再費心力找尋,它已經毀了,汪連也猜到了。”


    燁輝震驚,“怎麽會?那我們迴不去了?”


    “不急,還有些頭緒,我會再告知你的。”


    遊雪想了想:“你可有請汪連為趙叔看過傷?”


    “看過一次,但是我爸懼怕他,所以不了了之。”


    “趙叔的血可有異常?”


    “沒有,否則汪連不會就這麽放任我爸留在地窖中。”


    “我知道了。”


    “你有什麽打算?”


    “你呢?”


    “我不知道,但至少可與父親團聚。”


    “你是覺得汪連有超乎尋常的神力,才為他行事?”


    燁輝乍聞壞消息,心不在焉笑了笑,“現在我發現,你也不簡單,所以,以後我所有的消息也會告訴你。”


    “好好照顧趙叔,無論在哪裏,至少親人在身邊。”


    “我知道,顓雲澤那邊不可能一點也察覺不到,你打算怎麽做?”


    遊雪搖頭,“你無須理會這些,早些迴去。”


    一邊元梓月踱過來,“那人來了,你們說完了沒!”


    遊雪看了眼山下人影,將腰間荷包遞給元梓月:“裏麵要點詳盡,你好好研習,不要再去碰死人了,若是嘴不嚴露出昨晚的消息,我會把你變成傻姑。”


    “我昨晚什麽都沒做,在房裏繡花呢!你別冤枉好人!”元梓月齜牙,接過荷包,冷哼:“小看姑奶奶我了,就這麽點破事也值得威脅我?”她橫了遊雪一眼,飛身朝山下掠去。


    “那我也迴了,後會有期!“燁輝朝她點了點頭,看了眼遠處的汪連,也隨元梓月的方向疾掠而去,很快不見了蹤影。


    遊雪收迴目光轉身時,就見相隔老遠的汪連竟閃身在她跟前,一個不防被他扣住了手腕,她急忙掙脫。


    原來大清早尾隨他們來到此地,就為了等這一刻,探她的根底?


    汪連已得手,目光驚異:“竟然是無脈之象!”


    他正要說些什麽,身邊疾風掠過——


    轉瞬間就看到顓雲澤一掌拍向汪連,“大祭司這是作甚?”


    汪連瞬間掠至樹梢,躲開這霸道之極的掌風,“南星姑娘一夜辛勞,本尊見她臉色很不好,就為她把脈而已!瑞王何必緊張!”


    顓雲澤止住攻勢,身後隨侍黑衣護衛終於趕到,上前護在他身前。


    遊雪捂臉,這個汪連啊,真不是個省油的燈。


    “本尊還有事,就此別過!”他一臉幸災樂禍地瞧了眼遊雪,也飄然遠去。


    一時間,安靜的空氣裏有些壓抑的氣氛開始蔓延。


    “阿雪…”


    “顓雲澤…”


    兩人同時開口,又愕然對視。


    顓雲澤示意護衛退下,才緩緩走到遊雪跟前:“青陽是被人背迴來的,是你下的手?”


    “青陽不會有事,一會兒就會醒。”


    “那些昏睡在屋裏的老人們幼童,又是怎麽迴事?也是你?”


    “他們三天後才會醒,這件事,你不前來問罪,我也要去找你說的。”


    顓雲澤扶額歎息,“我不是問罪,我隻是不明白你所行之事。”


    遊雪指著韋陀山的山腳下方向,“燁輝知道一條密道,當年他與義父就是從那條石道中合著金銀礦石被運出了山中,可直達鄂蘭江畔,如今那石道尚且未被掩埋。”


    顓雲澤當即會意,“你是想將他們秘密運出此地?”他不知道該做何種表情,不是他不願放過那些人,而是那些秘密終究會禍從口出,眼前這個女子終是太天真了。


    遊雪看得出他所想,也不點破這個誤會,朝山下走去,“先去看看青陽如何,你再做考慮。”


    顓雲澤歎息,跟在她身後迴到了萊仁貴的宅邸,經過葉家門口,也不見那葉黎蹦跳的活潑樣子,因是也如其他村民一樣,不知被遊雪施了什麽藥,昏睡了過去。


    青陽已經醒了過來,坐在床邊臉色有些蒼白,這讓遊雪心生愧意。


    見到顓雲澤進來,他當即起身行禮。


    “身體如何?為何會受傷?”


    青陽一臉莫名,後退幾步避開與顓雲澤的距離,搖頭道:“屬下並未受傷,隻是…昨夜巡夜染了風寒,睡過了頭,請王爺責罰。”


    顓雲澤從容的臉色一僵,愕然半晌,卻不知說什麽好。


    遊雪心中有一些沉重的心緒翻湧,那是一種罪惡感,如同偷竊了他人寶物的小賊般心虛。


    她抿了抿唇,“稍後為你開個方子,喝一碗藥就好。”


    “那就有勞南星姑娘了。”青陽又看向顓雲澤,“王爺有何事吩咐屬下?”


    顓雲澤喉間有些微堵,不知道作何表情,“你先休息,我會安排人手。”


    說著率先離開了房間。


    遊雪跟了出去,一直走到天井的榕樹邊,顓雲澤迴頭,眸光複雜,欲言又止,終究問道:“你的主意,大祭司出的手?他們醒來後會如何?”


    他完全沒想會是遊雪所為,更沒想過遊雪能力的可怖,隻以為唯有身為北辰國大祭司的汪連或者鳩羅幽這等歪魔邪道才能有這般通神本領,竟能擾亂人的記憶加以替換。


    遊雪看著他的眼睛,淡淡地說:“相信王爺有妥善安置他們的能力,才敢出此下策,等他們醒來,就會隻記得醒來的地方,前塵往事,他們一片空白,不留半點痕跡。”


    顓雲澤突然覺得眼前女子變得十分疏遠陌生,絲毫與記憶中的那個小姑娘合不攏半分相似,唯一相似的,也隻是這張臉,這雙眼睛。


    “這裏終究會夷為一片廢墟,以後,不會再有長壽村,後山的秘密,不會有人知道,也能讓曾家放鬆警惕,不是麽?他們一定以為,木匣子也會隨著這片廢墟一起掩埋,不會再有動作,也不會執著插手這地方政事。”


    “汪連此人,信不得,會有後患。”


    遊雪微微一笑,“王爺大概是不知道,我卻是略有所聞的,曾聽瓊姨說過,此秘術每次施展極損陽壽,施展之後,也會隨著靈氣流失,而失去那段記憶,王爺不必擔心。”


    “我知道了。”他頓了頓,“汪連為何會幫忙?”


    遊雪眸光一閃,“因為他想從我口中得知閔樂王子的下落。”


    顓雲澤皺眉,這不對,這是他與汪連早已商榷達成的交易,為何他還會以此為由幫助遊雪?


    汪連至此還不知道,因為遊雪的攀扯,自己又被瑞王惦記上了。


    顓雲澤也沒有追究此事,他看著遊雪,突然問:“此間事了,我不會在此逗留,會啟程迴王都謁城,你可願隨我一起?”


    這麽說,那個病弱大王是迴了謁城?


    遊雪思索了一下,問他:“瓊姨也隨王駕進了謁城?”


    “是。”


    這倒是奇怪了,她記得瓊姨對謁城恨之入骨,有生之年不會踏步的所在,為何她會改變主意?


    “那李岩呢?你會帶他迴王都嗎?”


    “我問過他,他沒答應,說想留在這裏。”


    這就有意思了,當初追著瓊琦來到這裏,現在伊人在王都,他卻固執的不肯前往,究竟誰更對那座王城避如蛇蠍?


    “你可願?”


    “你不怕我這個罪臣之女為你惹來麻煩?”


    “你怕嗎?”


    “我倒是怕你和你王兄連起手來把我腦袋砍了,哈哈哈……”遊雪笑得沒心沒肺,眉眼彎彎似新月般皎潔純澈。


    終於又找迴一點幼時的熟悉感,顓雲澤鬆了口氣,“我在,無人敢動你。”


    遊雪斜眼看他,“這麽有底氣的話,倒是第一次看你說,這麽說來,低調內斂的瑞王,準備拋開枷鎖重返朝堂?”


    顓雲澤微微含笑,伸手替她拂去發間絨絮,“那麽,你是答應了?”


    “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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