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阿月探出的腦袋按了迴去,嚴肅認真道: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打聽。”


    阿月輕哼一聲,叉著腰,抬手比了比自己隻矮沈翊半頭的個子:


    “我才不是小孩!”


    沈翊輕咳一聲,轉頭問道:


    “商統領,這青荷大家何時登台?”


    商子羽眼中帶笑,聲音卻是依舊穩重:


    “就在今晚。”


    ……


    日落西山,華燈初上。


    長樂街上玉壺光轉,魚龍起舞,熱鬧非凡,人群如洪流湧來,更顯熙熙攘攘。


    隻因這淩煙坊的青荷大家。


    要在玉華樓登台獻技。


    而玉華樓,便坐落在長樂街尾,一座五層瓊樓,與天涯閣遙相唿應。


    淩煙坊。


    是皇家專門培育禮樂大家之地,能從淩煙坊走出,便是代表皇家水準。


    是以白帝城這些江湖糙漢,甭管之前聽不聽琴,也別說認不認識青荷,單單就和“皇家”沾邊,誰不想來沾沾那坐擁天下的富貴之氣。


    沈翊一眾人,上午就動身來到玉華樓外候著,趁著人們漸漸增多,亦是喬裝一番混入其中。


    根據玉華樓的結構圖。


    想要到達五層樓。


    除了正常沿著樓梯一層一層攀登而上。


    其實在玉華樓後院,還另有一道後門,裏麵有階梯盤旋而上,直通第五層。


    這也是玉華樓的巧思。


    畢竟有一些大人物,不願拋頭露麵,但又想勾欄聽曲,便可從這隱蔽處上樓。


    商子羽,這種在白帝城身兼要職,身份又尊貴,不適合出入風月場所的,顯然就是玉華樓瞄準的目標客戶之一。


    所以,沈翊他們的目標。


    就是趁著青荷大家外出,從後門突破,直上五層進入青荷的房間,來個守株待兔。


    五個人裏。


    商子羽以統領身份,在外圍調動白雲衛正常巡視,但若是發現對方逃跑,便能第一時間進行圍追堵截。


    沈翊則是扮作慕名而來的公子,阿月是沈翊的書童,伺機等候。


    夏誠武和楊子陵則是原本模樣。


    畢竟夏誠武這個小王爺的身份,若是運用得當,其實很好用。


    一切準備就緒。


    眾人便等待那青荷大家出場。


    一眾江湖客鬧哄哄的翹首以盼,玉華樓的掌櫃也不敢拖延,很快去請那青荷大家。


    不多時。


    一道窈窕綽約的絕世身影從樓梯之上緩緩踱步而下,這次她沒有戴著麵紗。


    露出一張清麗絕世的麵容。


    青荷的長相很有反差感,身材是窈窕有致,臉卻是宛如雨中清荷,清麗柔軟,很是能激發男人的保護欲。


    她的身後,則依舊跟著兩位侍女。


    一者抱古琴,一者抱琵琶。


    青荷一出現。


    原本喧鬧的江湖客頓時變得寂靜,她站在圍欄邊,朝著樓下眾人微微躬身。


    “青荷有幸,於白帝城與各位一晤。”


    “特奏獻兩曲,恭祝九州武運昌隆。”


    輕柔的聲音如玉珠落盤般清脆,頓時一眾叫好聲,便在此時,楊子陵和夏誠武悄然從人群中離去。


    玉華樓後院,漆黑而寂靜。


    所有人都跑去前街看熱鬧,倒是與這裏形成鮮明的對比。


    “喝……喝酒……”


    “繼續喝……”


    夏誠武扒著楊子陵的肩膀,仿佛一個醉漢,腳步踉蹌,喃喃細語。


    楊子陵這是一臉呲牙咧嘴地嫌棄,試圖將他扒拉開,但卻無濟於事,憤憤道:


    “什麽玩意兒啊!”


    “我隻是出來找茅房,你給我放開哇!”


    兩人你扒我搡。


    踉踉蹌蹌靠近,後樓的小門處。


    “喂!”


    “你們什麽人?!”


    一道中氣十足的嗬斥聲響起。


    一個人高馬大的護院就站在小門前,瞪著銅鈴般的大眼,粗聲粗氣道:


    “這裏是玉華樓的私人宅邸。”


    “客人也不許亂闖。”


    楊子陵罵罵咧咧:


    “你以為我想亂跑,我是去找茅房的,半路被這個醉鬼纏上了!”


    他使盡渾身解數。


    好不容易從夏誠武的鉗製下掙脫,撲通一聲,夏誠武直挺挺地跌在地上。


    楊子陵則是杵著膝蓋,唿哧唿哧喘氣。


    指著地上的醉鬼:


    “這人交給你了,本公子不管了!”


    “對了,聽說他是什麽襄王府的小王爺,你可要伺候好了!”


    “別到時候出了事,迴頭找我麻煩,我還要去前街趕著聽曲兒呢。”


    說罷。


    楊子陵不待護院反應,腳底抹油,一晃神就不見了。


    這護院看著地上不省人事的錦衣公子,麵麵相覷,半晌,方才撓了撓頭。


    他好像隱約記得,前兩天確實有個王府小王爺在他們這兒喝得不省人事。


    這怎麽又來了?


    若真是小王爺,那還是要讓掌櫃的定奪,他轉身瞧了瞧身後上鎖的小門。


    他在此看門護院本就是例行公事,走開一下也是稀鬆平常,沒什麽關係。


    當即,一搭手將夏誠武扛了起來,嘴裏更是嘟囔道:“幾個菜呀……”


    “一個人也能喝成這樣?”


    忽然,他腳下一個踉蹌。


    不知怎的,他感覺肩上挎著的小王爺竟然變得死沉死沉的:


    “哎呦嘛,怪了。”


    護院扛著夏誠武。


    跌跌撞撞地去尋掌櫃的。


    護院前腳剛走。


    後腳楊子陵的身影便出現在小門處,拎起門上的鐵鎖,嘴角微微一撇。


    “小意思。”


    他隨手從牆根摘了一根蒿草,以內力灌注,插進鎖眼裏,輕巧一挑,哢嚓一聲脆響,鎖就開了。


    楊子陵將鐵鎖虛合上。


    身形一轉便又沒了影。


    前街上。


    沈翊一襲青衣,手搖折扇,抬眸望向二層月台上那撫琴的倩影。


    阿月扮作書童模樣。


    端著一個白瓷盤子,盤上是各色糕點,嘴裏還鼓鼓囊囊的嚼著。


    實話實說。


    青荷的琴技自是無雙。


    一曲乍起,以急促鏗鏘的旋律,將眾人帶到了千軍萬馬的戰場。


    又好似風蕭水寒的江湖,刀光劍影,生死立分,聽得人熱血沸騰,血脈僨張。


    可惜。


    他們不是聽曲的。


    “別聽曲兒了,趕緊的。”


    楊子陵的聲音不知從何處而來,精準落入沈翊的耳朵,他趁著周遭人全在關注台上。


    拉著阿月的手腕悄然退場。


    “晚點兒再吃。”


    阿月噢了一聲。


    跟著沈翊無聲無息離開,順手將幹幹淨淨的瓷盤放在桌子上。


    兩人按照記憶中的圖紙路線,來後樓小門,沒有猶豫打開鐵鎖,一個閃身便鑽了進去。


    稍後,楊子陵又現身而出。


    將鐵鎖啪的合上。


    四下一瞧,轉身掠走。


    “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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