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那孩子悄無聲兒地鑽進了山裏,黃大媽心裏“咯噔”一下,頓時七上八下起來:這丫頭到底要去幹啥?


    她和林依剛輕手輕腳跟上去,就瞧見從另一個山腳,鬼鬼祟祟摸上來一個人。


    那人懷裏緊緊抱著個東西,走路姿勢歪歪扭扭,每走幾步就警惕地左顧右盼,怎麽看都透著股子不對勁,怎麽看都不像個正經人。


    林依和黃大媽心領神會地對視一眼,二話不說,果斷盯上了這個行跡可疑的家夥。


    至於剛剛進山的小芳,早就被她們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兩人貓著腰,小心翼翼地跟了大半個小時,那人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為了不打草驚蛇,她們不敢靠得太近,再加上山林裏樹木枝椏層層遮擋,始終沒能看清那人懷裏抱的究竟是啥。


    翻過了七八個山頭,那人終於停住了腳步。


    這時,林依定睛一看,倒吸一口涼氣——那人懷裏竟然抱著個孩子,也就五六歲的模樣,正睡得香甜。不用想,肯定是被下了藥。


    黃大媽也瞧清楚了,猛地雙手捂住嘴巴,才勉強把差點脫口而出的驚唿聲咽了迴去,接著一個勁兒地給林依使眼色,示意她快看。


    隻見那人嘴角扯出一抹陰森的笑,緩緩舉起孩子,作勢就要往下摔。


    這一幕,把黃大媽嚇得肝膽俱裂。也不知是哪來的勇氣,她竟比林依還快一步,像離弦的箭一般衝了上去,一頭狠狠撞向那人,把對方撞得一個趔趄。


    而那孩子,不偏不倚,穩穩地落入了追上來的林依懷裏 。


    這深山老林,可是這心懷不軌的人尋覓多日的“作案”地點,怎麽頭一迴動手,就被人撞破了呢?


    即便被撞得摔倒在地,那人還是一臉懵,好半天才迴過神來,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著黃大媽,氣急敗壞地質問:“你誰啊,你撞我幹嘛?”


    黃大媽一聽這話,見人竟然還倒打一耙,肺都快氣炸了,雙手叉腰,直接蹦了起來,扯著嗓子吼道。


    “幹嘛?你還有臉問我幹嘛?你居然想摔一個孩子,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這麽小的孩子,你怎麽下得去手!”


    那人這才如夢初醒,迴想起自己剛剛的舉動,頓時慌了神,雙手在空中慌亂地揮舞著,結結巴巴地辯解。


    “不是,我不是……我真的……我......”


    人這一輩子,往往在善惡之間搖擺不定,稍有差池,便可能踏上萬劫不複的歧途,眼前這個婦女便是如此。


    她或許是思前想後了許久,才狠下心來幹這傷天害理的事,可如今被黃大媽和林依這麽一攪和,那害人的念頭瞬間煙消雲散,隻剩下滿臉的無助與絕望。


    看著黃大媽和林依警惕又憤怒的眼神,她捂著臉,“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抽抽噎噎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原來,這婦女是後邊劉老四的媳婦,而這孩子,竟是劉老三的媳婦和劉老四的私生子。


    “我是被我爹三十塊錢賣給老四的,老四又不能生孩子,你說我能怎麽辦,我能怎麽辦啊!”


    婦女哭訴著,聲音裏滿是絕望與無奈。


    “離婚唄,還能咋辦?活人還能讓尿憋死?”


    黃大媽一聽,瞬間像炸了毛的公雞,跳著腳大聲嚷嚷,她實在想不通,丈夫出軌又沒生育能力,這日子還有啥可過的?


    誰知道,那婦女一聽這話,哭得更兇了,捂著臉邊哭邊說。


    “我娘家早就沒了呀,我要是離婚,我能去哪兒?誰家會要一個離過婚的女人啊?”


    “誰說離婚就非得迴娘家?找個臨時工,住廠裏宿舍,這有啥難的?你要是不放心,再找個男人嫁了,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滿大街都是!”


    黃大媽的聲音愈發高亢,也分不清到底是在同情這女子,還是在恨鐵不成鋼地嗬斥她了。


    那女子原本捂著臉哭泣的手,像是被定格了一般,瞬間頓住。


    她似乎才真正聽進黃大媽給出的建議,一時之間大腦一片空白,完全消化不了這些話,呆愣在原地,好半天都迴不過神。


    抬起頭,眼神中滿是迷茫與疑惑,怔怔地問道:“還能這樣麽?”


    看著她那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已經懷孕的林依心裏泛起一陣同情,下意識地拉扯著黃大媽的衣袖,輕聲說道:“要不咱們走吧,算了吧。”


    可黃大媽卻鐵了心不讓步,斬釘截鐵地說:“這事兒她做錯了,總得出去給個說法、解釋清楚。不然就咱倆抱著這孩子,算怎麽迴事兒啊?”


    但一想到劉老三那暴躁蠻橫的德行,黃大媽心裏明白,可不能就這麽直接把孩子送迴去,否則劉老四的媳婦,十有八九又得遭受一頓毒打。黃大媽眼珠子一轉,瞬間計上心來。


    “你抱著孩子往鎮上公社走,我倆就去老劉家通風報信,就說你要抱著孩子去舉報他。咱就趁這個機會,威脅他跟你離婚!”


    說做就做,林依背著孩子,黃大媽拉扯著她就這樣晃悠到了山下,迴到路上的瞬間,再次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小芳。


    但此刻,她們哪還有心思去琢磨小芳到底在搞什麽名堂。


    林依趕忙把孩子輕輕地塞到劉老四媳婦的懷裏,黃大媽則一把拉過她,催促道:“快,抱著孩子趕緊走!”


    就在轉身的刹那,那女子“撲通”一聲雙膝跪地,帶著哭腔說道:“我叫阿蓮,蓮花的蓮!”


    黃大媽心裏一陣酸澀,不是個滋味,她背過身,擺了擺手,示意自己聽到了。


    在前往劉老四家的路上,黃大媽重重地歎了口氣,說道:“林丫頭,你說我是不是有點太愛管閑事、爛好心了!”


    “我剛剛真的就想放她一馬,大家都是苦命人啊!”林依輕聲迴應。


    黃大媽腳步一頓,愣了一下,隨後轉過頭,看著林依,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呀,這肯定是懷孕的緣故,看什麽都覺得可憐,容易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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