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甬道變得光滑且扭曲,人體像被突然分解,跟著,江大川覺得自己像被吐出一樣,落在地上。


    這是一片濃霧森林。


    霧氣彌漫,空氣中充滿了潮濕、腐敗的味道;能見度非常低,僅有兩丈遠的距離;森林內有微風,枝丫搖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有夜梟一般啾啾的叫聲,還有像是小動物在草地上極速竄行的聲音。


    第二層,迷霧境。


    正看著,跟他一起來的人紛紛被吐出,這次倒好,沒有隨機,馬可和趙舵主幾個人觀察了一番,紛紛點燃火把,沒用,火光穿透力有限,並不能照多遠。


    江大川叫道:“兄弟們圍成一圈,一定要熟悉身邊的人,一旦情況有變立即唿叫。”


    沒有方向,江大川把五感發揮到最大程度,耐心地捕捉每一絲動靜。過了一會,他聽到正前方有聲音響起,距離遠遠的,像是有門派放了信號。三十幾人中也有好手聽到,


    正在此時,前方漸漸響起一陣如悶鼓敲打的聲音,馬可立刻趴在地上聽音辯聲,不喊,“不好,前方有數百頭四蹄東西奔過來,速度不快,步幅巨大,蹄聲沉重。”馬可出身萬馬堂,聽得出來。


    江大川急急問霹靂堂趙舵主,“霹靂彈是否還有?”


    趙舵主搖搖頭,“不多了,驚馬可以,可誰知道跑過來的是什麽玩意。”


    江大川點點頭,快速說道,“各位兄弟,跟著我們身後立即排成兩列,趙舵主準備霹靂彈。”眾人紛紛響應,江大川舉著妖刀虎牙、馬可端起斬馬刀,成一個箭矢形。眼看聲音越來越近,獸影已快到三丈內,江大川運足真氣緊握黑刀,對身後的趙舵主說,“扔彈。”


    趙舵主唿啦啦把剩下的霹靂彈全扔了出去,聽到前麵爆炸聲響,跟著傳來哞哞的聲音;野獸竟然絲毫不歇。


    江大川看到一支巨大的金色觸角直衝自己而來,金角後是一隻約有七尺多高的大塊頭,速度不快卻無比厚重,如一堵牆撞過來。江大川大喝一聲,霸刀“守一”式使出,刀身前凝練起巨大的金色刀鋒;金角獸見前方有人,一低頭,金角抵住刀鋒,跟著巨大身體斜斜衝出。


    這特麽的,是大犀牛啊。隻不過比正常的犀牛大了何止一圈,犀牛角也是金色的,這麽牛的黑刀居然沒有劈開金角。


    第一頭金角犀被刀鋒抵住,後麵金角犀群跟著第一頭,如潮水般轟隆轟隆從眾人身邊奔過,像地動一般。馬可緊張得說不出話來,任你是武師境再高的功法,在這一群大怪麵前跟紙糊的一樣,踩也能踩死了。


    大川突然聽到前麵有密密麻麻的如蟲爬行聲音,大喊,“注意,前方有動靜。”跟著,有一絲似笛似簫的聲音,在濃霧中飄蕩,聲音清脆明亮;他正在定位聲音來自何處,突然大叫,“蛇,好多蛇!”


    眾人立刻再次成團,火把向下朝著地麵。潮濕的地麵上是沒了腳麵的青草,無數條蛇正窸窸窣窣爬過來;江大川一看,這蛇較梅溪湖底的那條巨蛇小一圈,關鍵是數量太多。眾人和沙蟲都拚過,豈能怕這個,略微定神後,立刻動手。


    哪知道巨蟒越來越多,無數條巨蟒甚至纏繞在一起,翻滾著向前;腥臭味越來越重。有人大喊,“不好,這蛇會噴射毒氣,眾人快快服下逼毒藥丸。”忙亂中,不時聽到有人慘叫,大概是被巨蟒吞噬。


    江大川最恨這種迷霧重重的壓抑感,他一直在捕捉若有若無的聲音,此刻突然雙腿發力,蹭的一下高高躍起,卻見迷霧前方有三五個閃亮的燈火,燈火下陰影有人坐著,聲音正從他口中的樂器傳來。


    終於找到你了,江大川半空扭身,靈氣運至足底,弓身彈出,刀身在前直指那人。這人聽到破風聲,大驚,放下手中的物件,剛站起,尚來不及反應,刀氣已到,“驚露”式,噗的一下,隻把這人劈成兩半。叮咚一聲,樂器掉在地上,江大川聽到身後巨蟒不再激烈。


    落地後再看,原來卻不是一個人,被劈死的這人身後站著麵色陰冷的獨孤治,有幾十個齊國人跟在獨孤治身後。


    原來獨孤治在黃泉境大敗,跟著齊國人來到迷霧境,和齊國談家取得聯係。談家是齊國西南部一個世家大族,本不是精修武道,家族內最高境不過是宗師境中下品,但談家善於以樂驅獸。


    談家進入須彌幻境同樣是受到齊國戒律院的派遣,要在境內對付趙國人。因為有樂器的原因,談家一邊驅使各類精怪屠殺趙國武者,一邊收集大量晶核。遇到獨孤治後,達成一致,正在迷霧驅趕走金角犀,獨孤治卻聽到江大川的聲音,立刻讓談家的催動巨蟒圍攻。


    江大川刀指獨孤治,冷冷地說道,“我踏入武道遇到的第一個宗師境便是獨孤家的人,也曾為獨孤聖的功法所折服,後來才發現,獨孤家投機取巧、愚弄人心,如今,你獨孤家堂堂一名執法堂武師境高手,居然用此齷齪手段,獨孤治,你不配提武這一字。”


    獨孤治不說話,身後眾人武師境高手均上前。


    江大川黑刀舉起,突然凝練出金色巨大刀身,“殺我趙人者,死!”話音未歇,身體如奔雷,全力一刀“戰魄”劈下;獨孤治本就受了重傷,雖然吃了靈丹妙藥,但這才多久,他畢竟沒有經過淬體。劍氣堪堪激出劍形,鏘的一聲破碎,跟著金色巨刀斬下,將獨孤治劈成兩半。


    江大川站立,靈力收轉,八脈中第五顆穴道丘墟穴點亮,靈氣在體內各處經脈運轉,最後和真氣並為一股歸於氣海。


    獨孤治,武師境上品,一敗黃泉,身受重傷;再敗迷霧,一分為二。


    “堂主!”獨孤家有人立刻衝上前,跟著齊國人紛紛響應。


    “大川兄,我們來了!”馬可斬馬刀劈開濃霧,三十幾個人跟著衝上來。


    江大川再不猶豫,刀鋒前指,“殺!”


    大家都是武師境,一對一品級為主,團戰開起來,品不品的就無所謂了,你出一掌我出一拳,別人早背刺你一下;高手過招,三五下就夠了。


    江大川如虎入狼群,殺氣鼎沸,拳拳下殺手、刀刀要人命,不過一盞茶功夫,齊國被殺得隻剩下一名道士模樣的人,麵色如土。


    趙國武師境也損失大半,三十幾個人死了一半,就剩下十來個人,個個身上有傷;江大川後背中了一箭,手掌被一個拂塵打得皮肉分離;馬可斬馬刀斷裂,坐在地上起不來,渾身是血,不知道有多少傷;霹靂堂趙舵主一隻眼珠子都沒了。


    江大川掏出凝血丸給眾人服下。眾人大喜,凝血丸啊,百金一萬,世間難得,他倒好,跟糖豆一樣一人一粒。


    一個趙國人上前,一刀戳中道士大腿,冷冷地問,“你是談家的?”


    道士卻不唿通,“你又是何人?”


    這人一巴掌把道士打出兩顆牙齒,“老子是問你。”


    “是又如何?本道乃齊國談家人,奉命進入須彌幻境截殺趙人。”道士一臉無畏,都這個時候了,畢竟也是人師境高手。


    道家煉氣,人師、地師、天師三境;煉氣者,注重精神、心智、禦氣功法,談家擅長音律,煉氣驅獸,倒也用對了地方。


    “談家此次一共來了幾人?”江大川問,如果來了一幫人師境,僅僅是吹個笛子喚來金角犀就夠他們喝一壺的。


    “五人,我談家家主親自前來,這裏巨獸橫行,你們怎麽逃得脫?”道士頗為倨傲。


    “被我劈死的是人師境還是地師境?”江大川問道,


    這道士嘴巴動了動,卻不說話,跟著臉色突然漲紅,張口一聲尖叫,叫人尖銳刺耳,遠遠傳出去。一個趙國人一刀削了他頭顱,“還想自爆?”


    馬可一驚,“他這不是想要自爆,這是傳遞消息。”


    修體和煉氣的不同,修體的最多是自斷心脈;煉氣的卻可以在體內最大程度激發氣海自爆。


    江大川覺得剛才談家的人就那麽迴事,其實這是他誤解,煉氣的三師境和修體的三師境同樣,都是當今世上武道翹楚,隻不過談家偏重外物,以氣驅獸,常借野獸之力做非人力可及之事,時間久了,漸漸的荒廢了煉氣的根本。


    此戰,殺了不少的巨蟒,又在一群齊國人身上得到大量的晶核,雖然血戰如此,但,趙國武者何曾畏懼?既然須彌幻境改了規則,生死一境,那就放手一搏吧,即入武道,當然如是。


    眾人已經把江大川視為首腦。


    江大川把剛才談家吹的器具撿起來一看,卻是一根通體碧綠的腿骨棒,不似人腿,不大,像狼腿骨。


    霹靂堂趙舵主雖然是獨眼龍了,看著三四個飄在半空的一閃一閃的小燈火卻感興趣,手接了一個過來,大喜,“這是落螢,落螢現、迷霧散。”螢火蟲足足有一個拳頭那麽大。


    跟著有人說,“我來試試看”,這人掏出一個小瓷瓶,抹了點汁液在落螢身上。落螢飛起,隻在這人頭頂盤旋,過了時間不長,不斷的有落螢聚集過來,眼前的迷霧逐漸消散,視野清明。


    這人走到江大川身前低聲道,“江兄,我乃籌清院的。”江大川大喜,點點頭,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有六七個人同時頷首。


    籌清院的果然路子多啊。


    待附近迷霧散開,眾人這才發現身處一片茂密森林中的一處空地,頭頂有一輪明月懸掛。


    在第一層黃泉境的時候,眾人就知道這時候最好不要亂闖,誰知道這森林到底什麽地方是個頭;眼下這裏迷霧清散,反而覺得待在這裏以不變應萬變最為妥當,反正談家那個死鬼已經叫人了。


    眾人歇息了一番,江大川身上的晶核已經達到兩百多個,但他猶嫌不足,近來除了對付齊人,晶核才是最重要的。眼下森林安靜,卻也不敢四處亂跑,十幾個人團團圍成一圈警示。


    過了一段時間,江大川聽到有人急速衝過來,趙人隊伍裏立刻有人警示,“有人來了。”


    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突然衝進來,一臉倉惶;跟著這人身後陸陸續續來了十幾個人。


    正是毛毛。兩人相見,大喜。


    江大川見毛毛渾身是血,剛要問,毛毛已經拽著江大川就要走,“快走,後麵有巨獸。”


    “怎麽迴事?”江大川眾人急急問道。


    毛毛見一旁遍地都是屍體,大概明白什麽事,便對江大川說,“有人驅著巨猿正向這邊追來。我原本聚集了一幫趙國人跟齊國人鬥著,結果出現一個吊毛,這吊毛騎在巨猿身上,皮糙肉厚打不動,我們幾個速度快,跑了過來。”


    剛說完,便聽到遠方突然傳來一聲巨吼,音浪所到之處,迷霧為之一散。


    江大川大喝一聲,“一起走!”眾人哪裏還敢遲疑,跟著毛毛和江大川就撤。剛跑了幾步,江大川看到有巨大的黑影從天而降,轟的一聲砸在前方不遠處,巨大黑影跟著又吼了一聲,濃霧漸漸散開,眼前一座小山一般的巨猿四肢著地,雙目赤紅盯著眾人。


    江大川大概比劃了一下,以他一米八三的個頭,僅僅有半條手臂高。巨猿肩膀上蹲著一個穿著道袍的精瘦老頭,很有被禿頭超人一拳幹死的兄弟倆既視感。


    老頭雙目赤紅,陰惻惻地問道,“是誰殺了我談家孩子?”


    毛毛“呸”的一聲,“你站起來說話。”


    老頭縱身而下,巨猿一隻手掌翻轉,兜著老頭;哦,原來就這麽高,不是蹲著。


    江大川笑著對毛毛說,“這就是那吊毛?還沒你高呢。”


    老頭指著眾人,“趙人,今天一個不留。”跟著老頭吸氣,胸前如鼓,嘴巴裏發出哨聲,聲音卻不大,似有某種不明的旋律。


    巨猿卻唿哧唿哧喘氣,一隻手端著老頭,狂暴無比,對著眾人衝過來;江大川在前,運足真氣,橫著長刀;巨猿衝到眼前,一巴掌橫掃過來;江大川使出“霸刀”中用來防守的“守一”式,刀身由淡金色變成金色,一刀刺向手掌。


    巨猿手掌不停,嘭的一下,江大川被拍飛,刀刺入肉掌,巨猿渾然不覺。跟著在人群內亂踩亂拍,一時間被踩死兩人,毛毛也被一腳踢飛。眾人紛紛後退。


    老頭桀桀桀地大笑。


    江大川覺得渾身的內髒都被擠到一邊了,吐出幾口血,眼看老頭和巨猿又來,他剛想站起,腿部劇痛,左膝蓋已經碎裂。


    巨猿受到催逼,又是一拳自上而下砸來,突然人群內飛來兩個人,這兩人均使長劍,一腳踢出江大川,跟著抖動劍身,劍氣化成巨大的青鳥飛騰而上;嘭的一聲,青鳥湮滅,拳頭不停,倆人頓時被砸成肉泥。


    江大川噗地吐出一口血,他看到了這兩人正是籌清院的。


    還是不行啊,江大川大喝一聲,渾身真靈二氣激發,刺啦一下上身衣衫盡被震碎,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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