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而已,以後會改。”唐雪柔迴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冷淡地說道。


    羅然拿起空碗起身:“既然今天沒改,就當做看在咱們兩個多年感情的份上,留我吃最後一頓晚飯吧。”


    唐雪柔突然哽住,最後一頓晚飯,他果然是想和她分開了。


    “隨你吧。”唐雪柔挪開目光不去看羅然的背影,她還不至於刻薄到連一頓晚飯都舍不得。


    羅然舀了滿滿一碗飯迴到餐桌上,夾了一塊魚腹肉進嘴:“嗯,好吃,還是熟悉的味道。”


    “好吃就多吃點,畢竟以後就吃不到了。”唐雪柔冷冷地說道。


    就像是把紮在自己胸口的刀拔出來再刺進對方胸膛一樣,唐雪柔知道她的話裏帶刺,可她偏偏要這樣彼此折磨。


    她要羅然和她一樣痛,十幾年的感情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她知道羅然也同樣難過。


    羅然猛地咳嗽了一聲,細小的魚刺卡在他的喉嚨,他猛地衝進了洗手間,劇烈地幹嘔著。


    唐雪柔幾乎下意識地想要起身,但她硬生生頓住了。


    “別演了,魚腹肉不會有刺,你也別想用這種幼稚的手段讓我心軟,我已經不是十六七歲的純情女生了。”唐雪柔大聲地對羅然喊話。


    他們吵過無數次的架,羅然哄過她無數次,他的套路她早就摸清了。


    洗手間傳來衝水聲,羅然緩步從洗手間走出來,他沉聲說道:“這次,我沒騙你。”


    “但看起來你已經解決了,不是嗎?”唐雪柔聳了聳肩膀,並不在意地說道。


    羅然沒說話,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繼續吃著一桌子的菜。


    唐雪柔沒動作,抱著雙臂冷冷地看著他。


    飯總有吃完的時候,她倒想看看羅然吃完飯,還有什麽把戲要使。


    “你不吃?”羅然咽下米飯,看著唐雪柔問道。


    “沒胃口。”唐雪柔淡淡地迴答道。


    羅然點點頭:“你現在連跟我一起吃飯都不願意了,真沒想到咱們兩個也會有這樣一天。”


    “準確的說,應該是你沒想過。”唐雪柔淡淡地說道。


    羅然不禁啞然失笑:“看來你早就想把我踹了,那為什麽要等到今天呢?在我窮得吃不上飯的時候,你幹嘛不走?還是說扶貧是你的愛好?”


    唐雪柔對他帶刺的話語迴應一個釋然的笑:“我和你在一起的那天就設想好我們兩個未來的所有可能性了,分手或者結婚,無外乎就這兩種可能嘛。”


    “說說看吧,我想聽聽你設想的我們的結局都是什麽樣子。”羅然沉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唐雪柔舔了舔自己發幹的嘴唇,淡笑著說道:“好啊,你想先聽哪個結局?”


    “分手不已經實現了嗎?聽聽結婚吧。”羅然盡量讓氣氛顯得不那麽尷尬。


    唐雪柔輕笑著低下頭:“和心愛的人步入婚姻的殿堂應該是每個女生夢寐以求的幸福,我當時幻想的是穿著潔白的婚紗和穿著西服的你站在一起,接受所有人的祝福,然後要生兩個孩子,一男一女,最好是兄妹,讓哥哥照顧妹妹。”


    她說得認真,宛如迴到了當年對未來充滿憧憬的她。


    “要照顧兩個孩子肯定很辛苦,如果我爸媽或者你爸媽有時間的話可以幫我們帶,但我也會抽出時間陪伴他們,周末我會做飯、做家務,然後我希望我們每周可以有一個晚上去約會過二人世界。”唐雪柔繼續描述道。


    “我當時立誌要進入世界五百強企業,努力工作賺很多錢,這樣你就可以做你喜歡的事情,不用因為考慮家庭而勉強自己。”唐雪柔紅了眼眶,哽咽著說道。


    說到這裏,唐雪柔就說不下去了。


    羅然將紙巾遞給她:“明明是讓你說個完美結局,你哭什麽?”


    “我沒哭,隻是覺得自己當時太傻了。”唐雪柔要強地迴答道。


    她沒有接羅然遞過來的紙巾,任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下,唐雪柔揚起嘴角笑著看著羅然,她那時候怎麽就那麽傻,認準了眼前的人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如果再給你一次重來的機會,你還會和我在一起嗎?”羅然神情複雜地問道。


    唐雪柔的眼淚瞬間決堤,她連忙抽了兩張紙巾擦掉眼淚,不讓自己的情緒徹底陷入崩潰:“這是個好問題,我得好好思考一下。”


    羅然點點頭:“好,你慢慢想。”


    他大口大口地扒拉著碗裏的米飯,沉默著填補著自己並不饑餓的胃。


    可他真的怕自己是最後一次吃唐雪柔親手做的飯了,他想記住這個味道。


    正在休眠中的電腦按照預約的時間打開,自動播放了設定好的視頻。


    “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一百天,我們決定來遊樂場約會,為了防止被熟人撞見,我們特意跑到市中心了,而且把校服塞進包裏了,嘿嘿。”


    畫麵裏的唐雪柔是初中生的模樣,純素顏的模樣,梳著高高的馬尾辮,背著被校服塞得鼓鼓囊囊的書包。


    “你在錄像嗎?”羅然呆呆地問道。


    那時候男生發育得都很慢,他甚至比唐雪柔還要矮一點兒,打扮得土氣,也不會注意形象。


    “嗯,我想要記錄我們在一起的樣子,等以後結婚的時候拿給你看。”唐雪柔笑嘻嘻地說道。


    羅然點點頭:“好啊。”


    唐雪柔的眼睛瞬間一亮:“你真的打算跟我結婚啊?”


    “一直在一起,肯定會結婚啊。”羅然自然地迴答道。


    唐雪柔眯著眼睛盯著他說道:“如果你以後娶了別人,我也會把我們的點滴記錄拿給她看。”


    羅然沒給她迴應,從口袋裏掏出一枚硬幣遞給攤位的大叔:“要一份冰淇淋,多給我個蛋卷。”


    羅然輕車熟路地將多餘的蛋卷扣在冰淇淋上,輕輕一擰就將一份冰淇淋變成了兩份。


    “喏。”羅然遞給她,額外囑咐了一點:“慢慢吃。”


    唐雪柔一臉鄙夷地看著他,不滿意地撇撇嘴:“嘁。”


    兩個人繼續在遊樂場裏閑逛,唐雪柔手裏的冰淇淋早就在她不知不覺間吃完了,夏日的暑熱讓她不由得想再吃一個。


    “我請你吃冰淇淋。”唐雪柔故意大聲地說道。


    羅然拉住她,將手裏的冰淇淋塞給她:“喏。”


    冰淇淋化得已經看不見紋理,更像一個球。


    唐雪柔愣住了,她看著羅然遞給她的冰淇淋,別扭地問道:“你怎麽不吃?”


    “本來就是都給你的,拿著吧,一會兒花掉可惜了。”羅然認真地說道。


    唐雪柔接過冰淇淋,低頭默默地吃著,餘光卻看著羅然額角的汗珠。


    視頻到這裏就停止了。


    但唐雪柔和羅然的迴憶卻沒有到此為止,羅然記得那時候他問唐雪柔:“你想玩什麽項目?”


    唐雪柔問道:“你有錢嗎?”


    “五十塊。”羅然迴答道。


    唐雪柔反問道:“哪兒來的?”


    “賺的。”羅然開心地說道。


    他熬了幾個夜,躲著父母的監視,在遊戲裏幫人代練賺的,目的就是為了可以在百天的日子裏,給唐雪柔一個開心的約會。


    唐雪柔從口袋裏翻出她攢的零花錢塞給他,掰著手指計算著:“湊在一起的話,我們有一百二十塊,我想玩雲霄飛車,然後摩天輪、旋轉木馬,剩下的還可以騎一次腳踏車。”


    “你上次不是說想玩海盜船和激流勇進嗎?”他細心地問道。


    “預算不夠嘛,隻能留到下次了。”唐雪柔聳了聳肩膀說道。


    他抿了抿嘴唇,看了唐雪柔一會兒:“你在這兒等我,我去買票。”


    他清晰地記得他跑迴來的時候,唐雪柔看著不遠處的海盜船,眼神裏流露出的那種向往。


    後來,他們隻一起坐了摩天輪,剩下的項目都是唐雪柔獨自一個人體驗的。


    在等待迴家的公交時,他失去了他的初吻。


    天氣那麽熱,唐雪柔的嘴唇卻是冰冰涼的,不知道是這個吻甜,還是她甜,又或者是冰淇淋的甜蜜味道。


    迴憶到這裏,羅然突然笑了:“我們好像從那次之後就沒再去過遊樂園了。”


    唐雪柔輕聲說道:“是啊,那次翹課我可挨了一頓毒打。”


    “但是值得。”羅然語氣堅定地說道。


    唐雪柔神色複雜地看著他,沒迴答。


    自從和羅然談戀愛之後,她的成績開始起伏不定,上課常常走神,再加上羅然毫不避諱地看向她的熱辣眼神,以及同學們的打趣八卦,總之老師知道了他們早戀的事情,還被叫了家長。


    “你是個好孩子,怎麽能和羅然那種不學無術的壞學生混在一起?”


    “你這就是自甘墮落。”


    “等你以後長大了,會有更好更優秀的選擇。”


    各科老師苦口婆心地勸她,遠離羅然,遠離這個像病毒一樣的壞學生。


    她當時是怎麽迴答的?


    “羅然他隻是不擅長學習,他並不是個壞孩子。”


    “他對我很好,以後也許會有很多更優秀的選擇,但他們不一定會像他對我那麽好。”


    她極力地為他辯駁,卻將他推到了風口浪尖,全學校的老師都知道一班的優秀學生唐雪柔瘋了,因為一個各科考試加起來都很難破百的壞學生——羅然。


    再後來,羅然就休學了。


    她才真的瘋了,她找不到他,也聯係不到他。


    直到豬頭透露給她,羅然和家裏鬧掰了,整天泡在網吧裏,靠幫別人代練賺錢。


    黑網吧裏見不到陽光,一走進去都是二手煙嗆人的味道。


    羅然窩在角落裏,頭發油油的,眼窩都是青黑色,麵前堆著最便宜的袋裝方便麵,見到她的第一句話是——“你怎麽來了?”


    她拽著他逃離那個讓她作嘔的黑網吧,自責的眼淚劈裏啪啦地掉:“你迴去上課,你又沒做錯什麽,一切都是我自願的,要錯也是兩個人一起錯。”


    羅然握住她的手腕對她說:“我早就不想念了,反正他們也不喜歡我拖班裏後腿,你不一樣,你有大好前途。”


    “沒你的前途不叫好前途。”她倔強地抓緊了羅然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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