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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疏禾在院裏翻一本兵書,這本書是她從關暮遠那裏耍賴混來的,關暮遠也是難得見她看書,她要就給了她。說也奇怪,她本對高雅的事都沒興趣,奈何她對這本書就是看的入迷。


    雲暮從正門進來,這次沒經過她的允許他就自己進來了。他進門就看見疏禾在院裏的石桌上看書,好像很著迷。一旁的何歡,看見雲暮,趕緊招唿,自從夫人與將軍和好,夫人對將軍身邊的人也很好,她自然也就不用注意什麽的。


    雲暮抱拳作揖,“夫人!”


    疏禾聞言,抬頭,就對上雲暮的深色雙眸,她愣了幾秒,才收迴視線。


    她笑著招唿雲暮過去坐,又吩咐何歡沏茶。


    雲暮施禮謝過她,就乖乖的過去,在疏禾對麵的石凳上坐下。他瞄了眼它前麵的書,是本兵書,雲暮心想什麽時候竟然喜歡看書了呢!


    何歡將兩杯茶放在他們各自的麵前,退迴屋去。


    雲暮端起茶抿了一口,隨口問了句:“夫人喜歡讀兵書嗎?”


    疏禾掩飾不住笑意,也絲毫不掩飾的說:“沒,這本書是我從你們將軍那裏賴迴來的,隨意翻翻,我對那些都沒興趣的,也不怕你笑話,我就對這本書還能勉強翻翻,而且,咳、咳,我連書的名字都不識。”


    雲暮正含著一口茶,聽她最後說連書的名字都不認識,差點噴出來,為了不噴出來,他硬生生的吞下去,哪料內笑岔了氣,竟是把自己嗆到了。


    她一點都掩飾,“我說了嘛,不怕笑話。”


    雲暮趕緊迴複說:“沒有,沒有,我看那字有些複雜,一時也沒想起來是什麽字!”


    他心道:“果然是一點都沒變,一看書就睡覺的人,能認識幾個字呢!”


    她聽他這麽說,明知是給自己麵子的,還是就當真。


    疏禾很久沒看見雲暮了,自從上次騎馬後,一直想當麵跟他致歉的。她現在仔細看看雲暮,這次沒瘦,稚嫩退卻不少,看起更像個男子。隻是眼眸還是那麽深沉,看起還是極孤寂的那種。


    她說:“對不住啊,上次害你墜馬,傷,很久才痊愈吧!”


    雲暮深情望著她,忙說:“沒有,傷不重,很快就愈合了,夫人不必介懷。”


    雲暮從懷裏取出一樣東西,遞給她,“夫人,這是給您的。”


    疏禾望著他手裏的玉佩,沒有立即接過來。那玉佩還有裂痕,她知道那肯定有特別的意義,若是無特別的意義,有裂痕的玉佩也不會送人。


    她故意扯出一絲笑,笑說:“這次不會又是替你將軍送東西來的吧?”


    雲暮聞言,先是一怔,後立即恢複表情,也笑著迴答:“夫人都知道啦!我......以前都是將軍托我送的那些......”


    她當然知道以前都是在替將軍送,她也沒別的意思,就是逗逗他。


    雲暮調整自己的語言,接著說:“這次不是將軍托我,是我自己想送您的。”


    疏禾見他一直伸著手,於是接過玉佩,在手裏輕輕的摸,溫潤。她仔細看看那玉佩,年代久遠,雖然有些裂痕,但不會裂開。


    她認真的說:“我看這玉佩對你來說,應該很特殊,意義深刻,也跟隨你已久,這麽貴重的東西,我不敢收,你的誠意......”


    雲暮笑容盡失,一種痛苦漫上來。


    他盡量讓自己的言行如常,“是,這玉佩對我來說很特殊,意義深刻,所以我想送您,想您替我保管。”


    疏禾望著雲暮,她發現那個孩子,怎麽看都是哀傷的,在他身上一定發生過很多事吧!她的心迫使她說不出拒絕的話來,隻是一種沒來由的難受。


    她感覺自己什麽也說不出來,“我......”


    “夫人,我......我,能當您弟弟嗎?”


    那一刻,她的心竟是痛的,望著眼前的人,熟悉有、陌生有、心疼有,還有不忍心。


    他望她,心緒複雜,心在滴血......


    他鼓足勇氣說下去,“我本來,有一個姐姐,她是個像風一樣的女子,不愛女裝愛男裝,她不喜歡琴棋書畫,就愛騎馬、喝酒、打架。我小時候不敢騎馬,她就抱著我、丟馬背上後就不管我,我從馬背上摔下來,她就把我再抱上去,摔過跟頭的我,自然就抓著韁繩不鬆手,再以後我就沒摔過了,再後來我就會騎馬了。”


    疏禾聽著聽著,就好像自己也有個弟弟一樣,她問:“你跟你姐姐很親密吧?”


    “姐姐對我很好,她會帶我騎馬;會幫我打架;會把最後的一口餅留給我;她會替我背黑鍋,即使被打破手背,也會對著我笑,說沒事;最後家裏來了賊人,姐姐就把我藏起來......”


    終是說不下去了,他微微仰頭,努力把淚水吞迴肚子裏去。


    疏禾聽了很難過,竟然很想哭,但是好像跟自己沒關係,她盡量使自己保持平靜,輕輕的說:“你一定很想她吧!”


    雲暮靜靜的看著她,一字一句的說:“想,很想,一直都想!就是不知,她何時能想起我!”


    盡力控製不穩的情緒,她也沒聽出他話裏的意思。


    她小聲說:“所以,你是想我當你姐姐嗎?”


    雲暮說:“是,因為我一看到夫人就能想起她!”


    她說:“可我不是她,也沒她那麽好!”


    雲暮說:“有!”


    疏禾看著雲暮,許久,終是點了頭。


    那一刻,他的心,崩潰成河。


    她摸著手中的這塊玉佩,柔軟,溫潤,還有溫度......


    他說:“夫人,不,是姐姐!我要去邊關了,特意來跟姐姐告別。弟弟此去,少則數月,姐姐在將軍府,一定要保重身體,切勿多思憂慮;若是想騎馬,也不可莽撞,切記不可鬆韁繩,身邊多帶個把人;府裏的關係要打理好,若是應付不來的就跟將軍說,將軍會保護姐姐的;姐姐要跟將軍好生過,將軍事務繁忙,府裏府外都要應付,將軍很不容易,姐姐要多體諒,不要跟將軍置氣!弟弟走了,姐姐要照顧好自己,多保重,等弟弟歸來時,定與姐姐騎馬、喝酒......”


    疏禾聽著她這番話,聽他一口一個姐姐,心裏,泛濫成河!


    疏禾心道:“這該是有多想他的姐姐,才會把一個外人當作他的姐姐呢?”


    雲暮說完這番話,起身就走,他不敢再呆下去,哪怕再多呆一秒鍾,他就會哭,他實在忍不住了。


    疏禾跟在身後,“等等!”


    他聞聲停下,立定,不敢轉身看她,隻一眼,就能轟塌。


    她趕緊進屋,從櫃子裏取出那套她穿的衣服,就往外追。


    幸好,他停下,還沒走。


    她追至他身邊,把那套衣裳遞過去,“我也沒什麽好的東西給你,這身衣裳是男裝,我穿過一次,你說你姐姐喜愛穿男裝,我把它留給你,你穿或留,姑且當個念想吧!”


    雲暮轉過來,接過衣裳,忍不住看她一眼,就紅了眼眶。


    他說:“這已是最好的了!多謝......姐......姐姐!”聲音斷續、哽咽的令人心疼。


    她對上他泛紅的眼眶,心刺的生痛,看見幾縷頭發從他鬢角落下,胡亂貼住他的臉頰,她踮腳,伸手給他撫順,還看見他頭上的簪子磨的刮花。那一刻,他豆大的淚水翻越而下,落在她手背上。


    她怔怔的看著落在自己手上的淚水,一翻手,手掌濕潤,她的心是真痛,喉間哽塞的無法唿吸。她忘了自己踮著腳,對上那雙眼,眼角開始朦朧。


    雲暮忍不住,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裏,她感覺唿吸都是多餘的。


    “姐姐!”


    淚如雨下。


    她伸出雙手迴抱他,輕輕拍他後背。


    “誒!姐姐在!”


    她伸手,取出自己頭上的簪子,那是她一直戴的簪子,輕輕的插進他的發裏。


    “我把這根簪子給你,從今以後,姐姐我就真的是你的姐姐,你就真的是姐姐的弟弟了!”


    淚如決堤,抱得更緊,他輕唿“姐姐!姐姐!姐姐......”


    她輕聲應:“誒!弟弟!”


    雲暮抱得更緊,忽然鬆開,看她一眼,將衣裳抱緊在懷裏,後退、後退,嘴上喊著“姐姐,保重!姐姐,保重......”


    轉身狂跑。


    他聽見身後傳來“保重!弟弟!”


    一人,一馬,從將軍府奔向關外,那人從馬上迴頭望,嘴裏喃喃“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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