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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宛,天寒地凍,人們穿著厚厚的毛皮大衣,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若是那瑟瑟的寒風灌進衣領,定是上上下下涼個透。


    一駕馬車頂著淩冽的寒風駛進北宛王城,那是出使大原的使者迴來了。此時的王城大殿上,群臣正在議事,很是熱鬧。


    當守門將士把使者先生歸來的消息傳給北宛王的時候,北宛王和眾大臣皆是滿懷期待,希望能聽到一個喜訊,個個神采奕奕起來。隻有站在最角落的關鎮低著頭,對此並未做任何反應。也許他是因為知道大原皇帝是什麽樣的人,早就不抱希望了。


    關鎮在北宛說好了聽,是大原皇帝為助新王登基執政而委任的輔政官,實則就是皇帝放在這邊監督北宛王的監察人。在北宛王的人眼裏,這人就是大原皇帝不信任自己而安排的眼線。


    北宛王也沒想錯,本也是如此,皇帝既然是要他來輔政,自然是要上朝參與議事的。他為了不惹出麻煩,自行站在最偏遠的角落,就怕與人發生口角紛爭什麽的。


    可是盡管他忍讓,也還是會有人看他不順眼,說話都是指桑罵槐的,隻要不指名道姓,他也就得過且過,誰讓他現在的身份這麽尷尬呢!


    從大原皇帝說把他放在這北宛王城當什麽輔助官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處境了。遠鄉離子,這是皇帝給他的一種折磨,更是一種警告。


    得知使臣歸來,滿堂皆歡。


    但是當使臣把大原皇帝的原話傳承於大殿之上時,滿堂嘈雜,議論紛紛,那北宛王當場大怒,摔了茶碗,嚇得眾大臣紛紛跪地。


    北宛王怒道:“大原皇帝真看得起我北宛,兩千石糧食,如何交的出,他不知道我這是遊牧業為主嗎?不像他那大原,一馬平川的肥沃田地,稱‘天下糧倉’,盛產糧食的倒要我這遊牧民族貢奉糧食,簡直是笑話!要不他來握著北宛當幾天王試試,我要是在大原當王,定不會如此。”


    眾大臣聽大王越說越僭越,隻好紛紛發聲勸大王息怒,畢竟這朝堂之上,還有個大原人,要是把這些大不敬的話傳到大原皇帝的耳朵裏,那就麻煩了。


    北宛王繼續發泄,“你們怕什麽,皇帝老兒不就是專門放個耳目在我這北宛嗎?我還怕他傳信不成,皇帝老兒壓根都沒信過我、沒信過我北宛!”


    越聽越不對勁,這漸漸的含沙射影,把自己也包含在這話裏,關鎮很是無奈。他捫心自問,來北宛已是三年多,沒傳過任何有違和平的言論,這一年基本都沒通過信,自己還被皇帝懷疑生有異心,唉,他現在是兩麵都不是人。


    漸漸的那些大臣也把苗頭對準關鎮。


    一大臣說:“我說輔助官,你這堂堂大原人,怎麽說話也不好使呢?”


    又一大臣說:“原還以為他能說上話,我們這些年好生相待,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求助與大原的時候,希望輔政官能幫忙說上話。”


    有人跟風符和道:“大王說得對,什麽輔政官,就是大原皇帝的耳目。”


    眾大臣很不滿,“大原人真是狼子野心,要我們交出糧食兩千石,無疑就是要把我們逼上絕路。”


    關鎮在角落裏,也不反駁,任由他們發表言論,這個時候都是在氣頭上,他一出聲,勢必就是一場唇槍舌劍,毫無意義的,簡直是浪費口水。


    眾臣為首的一人說:“按照大原皇帝現在的意思,不管我們交不交得出,都要交。也不管我們交不交得齊,都是個罪。”


    說了那麽多沒用的話,終於有人說到了問題的點子上了。現在交齊,之前又說無糧是欺君,交不齊,是大不敬。關鎮終於聽到了一句有用的話,望望發出這般言論的人,那是北宛的丞相,總算有個明白人。


    眾大臣之前說話不用腦子,現在想想丞相的話,的的確確就是這麽個情況,不免都噤若寒蟬。不多久又開始議論紛紛。


    “照丞相的意思,我們現在進退都不行,是無路了嗎?”


    “不會吧,大原皇帝真要逼我們到絕路?”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橫豎都是個死,還不如拚一把,他不給我們機會,我們自己得爭取啊。”


    “......”


    群臣議論紛紛,關鎮不發表任何言論,置身事外是他唯一的選擇。


    自己在這個處境都是朝不保夕,說不定兩國還沒開戰,他已是階下囚,或是成了一抔塵泥。


    最放不下的還是自己的兒子,在他這個年紀,早該享受天倫之樂,可選擇卻是身處他鄉,遠離故土,久別兒子。若硬要問他心裏是否平衡,他肯定是不平衡的,他今日的一切都是大原皇帝的一人之私所為。


    他想起自己唯一的兒子,心裏就酸,不停的在心裏喊“暮遠,暮遠......”,從小就失去了親娘,由奶娘養大,自己常年征戰沙場,沒怎麽陪伴過他,這些年來,自己唯一給他的就是帶他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磨煉了脾性,曆練了上戰場的能力。也正是自己疏於疼愛,過早的讓他入戰場、曆生死,才使他年少有成,能獨當一麵。


    在他恍恍惚惚的念想中,議事結束,他不知道大殿之上到底議論出了什麽,他也不關心。他跟著眾臣悻悻的出了大殿,往城外走,恍惚中聽見有人在喊,他停下腳步,看見使臣先生滿臉笑意朝他走來,他站定等那使臣過來。


    關鎮連忙打招唿,“使臣大人!”


    他施禮,那使臣先生也迴禮,然後拿出一個包裹給他。


    使臣先生說:“這是暮遠將軍讓我帶給您的,讓我囑咐您好生照顧自己的身體,他一切都好,讓您勿牽掛!”


    關鎮接過包裹,瞬間熱淚盈眶。


    他問:“多謝使臣大人,真是給您添了麻煩。您見了我家小兒,可還好?”


    使臣說:“朝堂之外,遠遠見過,遙遙施禮,氣度不凡,我還見了他的副使,都是氣宇軒昂,難得一見的人才。”


    使臣繼續道:“臨行前,副使將此包裹托我帶來,內侍官在場,還查看了包裹,介於避嫌,令郎隻托人帶來幾句話,就是讓您切記顧好自己的身體,身體康健比什麽都好。令郎給了我不少銀子,我也給您帶了些大原吃食,您拿迴去慢慢享用。告辭!”


    兩人告辭,關鎮拿著包裹趕迴自己住處,他無比的想念他的兒子。


    他打開包裹,就看見一堆食物,他把食物放在一旁,打開裏麵的另一個包裹,就看見一對護膝。那是暮遠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自己親自給他戴上的護膝,沒想到那小子一直保留至今,還是大半新的。


    關鎮把護膝捧在自己手裏,舉起來,把頭埋進去,許久,再次抬起頭時,已經雙眼泛紅,臉頰抽搐。


    “暮遠,戰場之上,真刀實槍見功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切記顧好自己。縱使敵人萬千,自我八百,也不可頹喪,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手中的刀劍,相信自己的將士,就能殺出一條血路!”


    這是暮遠第一次上戰場,他給暮遠帶護膝時說的話,如今迴想,曆曆在目,如在昨日。如今那小子在大原一個人麵對豺狼虎豹,思子心切,他不免心塞哀傷。


    暮遠這是在告訴自己,不管處境多艱難,定要護好自己,也要對他懷有希望。他當然相信自己的兒子,對兒子滿懷希望,他緩緩的撩開自己的衣衫,將護膝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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