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初愈,德妃尚且有些神誌不清。哪怕剛剛發了脾氣,她一轉眼便忘了自己身邊怎麽就沒人伺候。


    喊了兩聲不見人,她不由得沉了臉,低罵道:“一群偷懶的狗奴才,等皇上來了,看本宮不讓他扒了你們的皮!”


    屋內無人,縱然德妃氣的跳腳,卻也隻能自己緩慢的朝著梳妝鏡走去。


    意識雖然尚且不太清楚,可她卻也明白一點,她要見到鳳昊天。


    無論因為什麽,隻有見到他,她才能保全自己和兒子。


    哪怕,哪怕這條命留不住。可隻要兒子是好好的,她就沒什麽好不甘的了。


    “鳳昊天,多年夫妻,本宮就不信你真的對本宮沒半點憐憫。”


    對著鏡子低喃著,德妃麵上的笑容不免多了幾分自嘲。


    是啊,憐憫,她早已經不奢望鳳昊天會對她有什麽歡喜之情。


    畢竟,他們之間隻是先皇賜婚罷了。她起初,也是根本不喜歡她的。


    但或許是阿娘說的對,有了對方的孩子,心就會不知不覺的想著對方,這或許就是歡喜吧。


    可這麽多年,隻有她一人如此。而鳳昊天,卻半點都不曾有過她的存在。


    難道,難道他是一早便知道了她與康王的事情?


    德妃麵色一白,竟是硬生生的捏斷了手中的白玉梳。


    手中鑽心的疼痛讓她清醒,更讓她明白,她已經沒多少時間可以等了。


    “本宮要見皇上!”德妃驀然起身,快步朝著門口走去。


    原本怎麽都喊不過的太監瞬間出現在院子裏,兩人冷著臉站在那裏,伸手攔住她的去路。


    “德妃娘娘,您尚且還在病重,還請迴去好好歇著。”


    “不,本宮沒病,本宮好好的如何就在病中了?讓開,本宮要去見皇上!”


    德妃一把推開其中一人,腳步雖然有些虛扶,可力氣卻大得嚇人。


    她必須要見到鳳昊天,若不然,她死都不會甘心。


    “德妃娘娘!皇上如今正在禦書房處理政務,身側有皇後娘娘作陪,您去做什麽?”


    不遠處走來一位麵容嚴肅的嬤嬤,看著德妃的眼中滿是冷意。


    她一張口,便知道是宮中有資曆的老人,甚至比起德妃在宮中的關係網更深。


    “薑嬤嬤?”認出是她入宮之時教導她的嬤嬤,德妃頓時紅了眼眶,委屈也瞬間將她包圍。


    明明薑嬤嬤當時說隻要她好好聽話,按照她教導的去做,皇上必然會一顆心撲在她身上。


    可她開始也做到了進退有禮,甚至想過要容忍一同入宮的賢妃等人。


    可為什麽鳳昊天卻做不到雨露均染,一顆心都撲在了蘇菀怡的身上,沒辦法分出半點給別人。


    不,她不甘心,她不願意就那麽成為他後宮泛泛眾人中的一個。


    “德妃娘娘尚且還在病著,你們這麽同她拉拉扯扯的,是個什麽規矩?”薑嬤嬤沉著一張臉看著兩個太監,眼中滿是冷意。


    她在這宮中多年,什麽人有什麽心思,她隻需要掃一眼就知道。


    這些個奴才,以為主子失寵了就可以隨意欺負,是不是太過可笑了一些?


    “薑嬤嬤,奴才們隻是擔心德妃娘娘的身體而已。”為首的太監恭敬開口,隱隱覺得頭疼。


    他們誰也沒想到薑嬤嬤會特意來一趟,畢竟這幾年,她都一直以在她的小院子裏安心養老。


    若不是她不願意出宮,皇上和皇後娘娘早就安排她住到宮外安享晚年了。


    “是嗎?既然這樣,那你們就應該去找太醫,而不是在這裏攔著德妃娘娘。皇上是禁足了她,可卻沒有削了她的位分!”


    薑嬤嬤沉聲開口,看著他們的眼中不免多了幾分怒意。


    她最是明白這些個人的想法,若不是看德妃現在失了寵愛,他們敢這麽在她麵前放肆?


    “康嬤嬤……”德妃紅著眼眶看著她,腳下一軟差點兒就這麽摔下去。


    薑嬤嬤與王家的老夫人當年是舊時,也就是德妃的生母,王老太太。


    隻可惜她身體不好,早些年便丟下一雙兒女撒手離去。


    而德妃的哥哥,也在前幾年重病離去,身邊無兒無女,導致大房無人。


    是以,德妃的堂兄這才掌控了王家。隻是對於她這個已經嫁出去且一直沒有寵愛的妹妹不算很好。


    “娘娘莫要傷心,如今要緊的是您的身子,別因為這些個奴才而動怒。”


    薑嬤嬤動作輕柔的上前將人扶住,一雙渾濁的眼中滿是心疼。


    她比起德妃要大上二十多歲,當初她進宮的時候,她已經是宮中掌管禮儀的嬤嬤。


    當年,她一見到這丫頭便覺得心中歡喜,聽她小聲喊她姑姑,更覺得她是個懂事聽話的好孩子。


    雖然性格驕縱了一些,可畢竟是大家小姐,還比不得她在宮裏伺候的那些個公主郡主矯情。


    隻可惜,後來一切的一切都並非她所料,而她,也最終走上了她所擔心的那條路。


    “本宮的身體……哎,不提也罷。嬤嬤,您先隨本宮進屋吧。”


    知道自己出不去,德妃雖心中不甘,可見到薑嬤嬤她卻也心中開心。


    她與太後身邊的康嬤嬤算是同等資曆的人,隻是一個是太後的陪嫁丫鬟,從宮外帶進來。


    而她,則是皇家正兒八經一直在宮中培養的禮儀嬤嬤。若不是平日她深居簡出,這宮中,康嬤嬤其實也沒她的地位高。


    “這些不長眼的,娘娘還在病著,屋子裏怎麽連一杯熱茶都沒有?”


    薑嬤嬤看著四下,扶她過去的時候順手一摸茶壺,更是動了怒。


    她在宮中這麽多年,什麽樣的榮辱興衰沒見過,還真沒想到這些個小蹄子敢這麽大膽。


    德妃苦笑一聲,在她的攙扶下迴床上坐下,低喃道:“本宮本就不得寵,這些年全靠祖上的那些恩惠強撐著。”


    “如今高樓將傾,他們自然不會將本宮放在眼裏。”


    雖之前大多活的糊塗,可德妃也並不是傻子。


    當初未曾出嫁的時候,京中便說她是少有的才女,能陪著父兄出席詩會,琴棋書畫針織女工更是樣樣在行。


    是啊,她當初與現在確實是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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