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拂衣扣門的手剛剛動作,隻聽書房裏的鳳清湛冷冷道:“進來吧。”


    推門進去,葉拂衣也被撲麵而來的墨香驚到。


    這味道,絕非是一兩日練字作畫能有的。


    可他是眼盲之人,練字尚且說的過去,但作畫,怕是不行。


    書桌後,鳳清湛手執狼毫,手下的字蒼勁有力。


    若不是他那雙毫無生機的眼底湛藍一片,葉拂衣真的要懷疑他的眼疾是否有了好轉。


    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注意,鳳清湛手中的筆墨微頓,輕聲道:“坐吧。”


    葉拂衣嗯了一聲,也沒多扭捏,自顧自找了把椅子坐下。


    隻是她餘光瞥見手中的書卷,也不免覺得頭疼。


    “王爺,我來王府隻是為了給你醫治眼睛,用不著看書識字吧?”


    葉拂衣看著手中書卷,滿臉嫌棄。


    若是醫術她尚且感興趣,可這些名人名事,她確實是不感興趣。


    “王府的馬夫都習得一手好字。”鳳清湛幽幽開口,沒直麵葉拂衣的問題。


    可他這話出口,卻也讓她感受到了濃濃的嘲諷。


    葉拂衣嘴角微抽,反問道:“王爺這話的意思是,我還不如個馬夫?”


    果然,她不該因為他的一手好字便對他改觀。如此毒舌,活該他吃苦!


    “不是。”鳳清湛皺眉,語氣隱隱帶著不悅。


    葉拂衣才懶得管他到底是什麽意思,手中的書往桌上一拍,抗議道:“我這人沒什麽耐心,記性也差,對於讀書識字實在是一竅不通。”


    所以,您老就別折騰我了!


    “無妨,由簡到繁即可。”


    鳳清湛淡淡開口,摸索著掀了手中一頁紙,在雪白的宣紙上落筆寫了三個字。


    葉拂衣聽他這話本想嘲諷他說的簡單,卻隻聽鳳清湛開了口:“過來。”


    “我不,你讓我過去我就過去,我不要麵子的嗎?”


    葉拂衣輕哼一聲,雙手環胸坐的穩穩當當。


    鳳清湛眉頭一皺,語帶不耐道:“名字都不認識,丟人現眼。”


    葉拂衣蹭的一下就活了,三步並作兩步湊到鳳清湛麵前,打算和他比劃比劃。


    可她餘光瞥見桌上的紙張,也瞬間反應過來那是她的名字。


    即便再繁體,可就這三個字,她總不能都不知道。


    “王爺倒是一手好字,隻是用來寫我的名字,可惜了。”葉拂衣語帶感慨,其實是想嘲諷他多管閑事。


    可不曾想鳳清湛非但沒懂,反而還讚同道:“確實如此。”


    簡簡單單四個字,讓本來壓著火的葉拂衣,再度炸了。


    可她剛要開口,卻猛地想起來自己如今是寄人籬下,得看人眼色行事。


    所以,她再一次忍了下來。


    “這字,我收下了,王爺的心思,我也明白了!”一番話葉拂衣說的是咬牙切齒,抓著紙張便朝外走。


    鳳清湛好心情的勾了唇角,眼前雖然看不見,卻能想象得到此刻葉拂衣有多想殺人。


    閨閣女子,本不該有她這樣跳脫的性子,個別提一手的醫書,和麵對殺手時的冷靜態度。


    她到底是誰?


    葉拂衣一路罵罵咧咧的迴房,絲毫不管旁邊暗衛要殺人的眼神。


    到了院落門口,她朝著一臉複雜的暗衛看去,氣不過罵道:“看什麽看,你和你們王爺一樣,沒一個好東西!”


    暗衛躺槍躺的一臉懵,根本沒想到葉拂衣會衝著自己發火。


    可他隨即一想她剛剛的話,當即沉了臉,警告道:“姑娘,還是謹言慎行的好。”


    葉拂衣嗬嗬一笑,給了他一個你懂的眼神,轉身進院。


    “什麽破地方!一個兩個都要來威脅我,真以為我是軟麵捏的不成?”


    葉拂衣越想越氣,一腳將前方的小石頭踢飛。


    等到她的身體素質再恢複一些,她非要打得鳳清湛滿地找牙!


    十三聽到動靜湊上前來,看著她一臉怒意,小心翼翼的跟著一路不敢吭聲。


    等葉拂衣在屋內坐下,眼光看向她的時候,她這才小聲問道:


    “姑娘,定做牌匾的師傅還等在外頭,您可是從王爺那裏討來了名字?”


    十三不說還好,她一說,葉拂衣的火氣更是蹭蹭蹭往上冒。


    但十三是她的人,她自然是不可能兇她。想了想,也開口道:“就叫拂春閣吧。”


    “拂春閣?好名字,姑娘果然是好文采!”


    聽著她語氣裏的雀躍,葉拂衣也輕笑著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可若不是怕傷了她的心,她其實很想告訴十三,不會誇人就別張嘴。


    她剛在書房被鳳清湛嘲諷是文盲,現在便聽她誇她文采好。嗯,是好,都挺好的。


    葉拂衣又被十三拉著說了一通,便小睡了一會兒。


    昏昏沉沉中似乎聽到有人喊她吃飯,可葉拂衣實在是太累,隻是翻了翻眼之後便繼續睡去。


    夢裏的她一身迷彩裝,穿梭在槍林彈雨之中,尋找著那些還能生還的姐妹兄弟。


    她滿臉都是溫熱的鮮血,有自己的,有戰友的,讓她整個眼前都是血氣蒙蒙的看不真切。


    不,不對,她是軍醫,大多是在後方來著。


    可這種在前麵拚殺的感覺,又那麽的真實。她仿佛都能感覺到手中機槍的後坐力,放下槍,手中卻突然變成了一把閃閃發亮的手術刀。


    “手術刀!”葉拂衣欣喜的笑了,她現在正是需要她的時候。


    她低頭仔細看,腰間背著的精巧箱子,剛好是她治病救人所必須的一套家夥。


    “太好了,我能治好你了!”


    葉拂衣驚喜抬頭,眼前的戰場卻仿佛已經結束,隻剩下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屍體。


    滿眼的紅,還有那揮之不去的血腥味,讓葉拂衣失力的癱坐在地上。


    她想要起身,可雙手撐著地卻隻是感覺到一片黏黏的。手中的手術刀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她拿反,狠狠鉗進了手心裏。


    皮肉外翻的疼讓她幾乎要昏過去,卻隻聽有人在她耳邊念叨著:“葉拂衣,你該死!你去死吧!”


    “啊!”葉拂衣尖叫一聲醒來,大口大口的坐在床上喘息著。


    “姑娘,你怎麽了?”


    外間十三著急的聲音隔著門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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