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看到耳百如此美麗奪目,渾身卻又散發著平和的氣息,心知絕對不俗,態度立刻恭敬了幾分。


    祁薄垣走進來,看見耳百已然入座,她撥了撥琴弦,似興致所發,然後和聲而輕哼。


    她原本不喜愛古琴這些玩藝兒,隻是想起房薄解曾經一邊逗弄她一邊逼迫她練琴的時光,於是突發了感念與興致。


    她輕聲哼唱道:


    “明月幾時有?


    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


    又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


    低綺戶,


    照無眠。


    不應有恨,


    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


    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


    千裏共嬋娟。”


    她慢悠悠地唱,近乎動容地唱完部分,聲音很輕很淡,卻仍有一些的隱隱的情愫與難以自拔。還有一些隱隱殘存的悲傷。


    她又是如此的平靜,似乎是過往的時光,全然飛煙,過往態度,已全然盡釋。


    與別不同的風姿與爍華隱隱流瀉,尾間轉音一勾,她便停了下來。


    這是一首充滿迴憶的歌唱,隻是付諸指尖,於自己聽就,她並不在乎,旁人,旁觀者的眼光。


    而祁薄垣看到她這一副模樣,不知為何突然有些心痛與懷念,他的頭腦裏似乎有許多淩亂的碎片在組合,他又感覺到頭痛,於是扶住旁邊的柱子,這一次的頭疼好像來的更為劇烈。


    但是時間卻更為短促,這一次,耳百都沒有察覺到,她以為薄公子是因為舊情的緣故依舊在發怔,雖然,這不像他的作風。


    耳百直起身來,低頭撫平衣衫褶皺,緩緩走出了店鋪。


    豐盛的夏天來臨,天空絕對不會一直陰沉,綠葉垂掛的雨水,輕輕一晃動,然後滴答掉落,陽光又漸漸地籠罩過來,他們身上略濕的衣衫早已幹透。


    兩個人自從從小店裏出來就一直的默默無言,驀地,耳百鬆挽起的長發瞬間傾瀉而下,玉簪掉落,耳百匆忙去拾撿。


    祁薄垣快她一步,運用身手抓住玉簪,剛好耳百伏身下來,而薄公子正好要直立起身子,兩兩額頭相撞,他們各自痛唿。


    耳百“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明媚如同風過嫵花,水漫嬋娟,她從沒當著他的麵這樣笑過,咧開一排潔白的牙齒,笑吟吟的,透著一股孩子氣。


    她笑得唇紅齒白,明媚鮮麗,宛如畫中的人兒現身出來奪人間眼目。


    祁薄垣凝視著她,看著她收斂起笑容,又恢複成了原本的模樣。


    他用手中的簪子幫耳百挽起長發,不期然地又想起那個在落英樹下曾為之挽發的女子,他的動作停了一停,耳百察覺到了,便說道:“我自己來吧。”


    說完準備從他手中接過玉簪,薄公子神色一凜,握住了那根簪子,靜默片刻,說道:“我來吧。”


    耳百垂首兩手相貼,宛如畫中仕女,靜默站立,薄公子從她的身前繞至身後,盤發綴簪,親近溫柔。


    等出了貼瓦的巷口,薄公子方問她道:“你方才輕聲唱的歌,詞是甚好,不知是何人所作?”


    耳百聞言,不慌不忙地撒謊:“是曾經的一位故友。”


    薄公子看著她道:“故友?”


    耳百抬起她那雙秋水盈盈的眸,笑得很好看:“一位年紀老邁的和尚,萍水相逢,他說我有出家的資質。”


    薄公子微微一愣,而後唇畔勾出一抹不知所謂的笑容。


    他突然就笑了。


    他開口問道:“這是一個笑話麽?”


    這些時候風也輕緩,雲也輕緩,他的笑容柔軟,帶著說不出的陽光與溫和。


    耳百看到他的笑容,突然就想起了房薄解,他也喜歡這樣對著她笑,並且在笑的時候,會握一握右手來掩飾他內心的緊張,這是他的一個很小的習慣。


    她不由自主地將目光移向祁薄垣的右手,發現那隻手正好握了一握。


    耳百挺直的脊梁微微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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