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仙山,拙峰。


    李春秋盤坐在地,一塊破舊布料懸浮在他的身前,布料之上留存有一道強大劍意。


    風氣輕拂起他的衣袍,李春秋額頭之上一點紅芒閃爍。


    全真仙山大黃庭經在一點點的將布料之上的劍意剝離出來,從而讓趙長生可以將布料之上的劍意感悟。


    鬼道子留在布料之上的劍意直指不朽,裏麵夾雜有太多的東西了,饒是李春秋也無法將之輕易感悟。


    一道縹緲的聲音,隔著千山萬水而來,趙長生眉頭輕顫,睜開了眼。


    縹緲的聲音裏,氣勢磅礴,字裏行間帶著極盛的戰意。


    “我已然入命,我在逍遙榜上等著你們,與你們一戰!”


    趙長生站起身來,輕拂袍袖,將身前的布料收攏起來,望著中州方向,微蹙眉。


    “趙長生是年輕一代第一位入命的天驕。”黃龍道手持拂塵,他的目光落在眼前全真仙山下一任的山主身上,輕慢道:“入命……憑借你先天道胎的天賦,隨時可以入命,點燃無垠星空中最深處的星辰,這個第一,本該屬於你!”


    李春秋微笑,輕聲道:“修行不爭一時之長短。”


    “還不打算點燃命星入命嗎?”黃龍道詢問。


    李春秋並沒有迴答,隻是從袍袖內裏掏出三枚銅錢,手掌一抖,三枚銅錢被拋飛,銅錢墜落在地。


    李春秋眸光閃爍,眼中仿若有星海沉浮。


    “點燃命星,還不到時候。”李春秋彎身撿起三枚銅錢。


    “還不到時候?”


    趙長生將三枚銅錢收起來,開口道:“我在等一個人來全真仙山。”


    “一個人?”黃龍道很是疑惑,趙長生占卜自己何時走出全真仙山的契機,是一個人?


    “也許不是人……卦象朦朧被一道強大的氣機遮蓋,無法看清真實,但隻要對方出現,我一定會知道。”趙長生開口。


    “何時來?”黃龍道語氣有些急切。


    他確實有些急切,整座全真仙山希望李春秋能夠點燃命星,接下黃庭劍,坐上全真仙山山主之位,整座天下的人,同樣希望李春秋能夠出山。


    若說誰能夠代表一個時代,那麽,李春秋毫無疑問可以代表如今的年輕一代。


    他是如今站立在山河年輕一代最頂尖的王!


    “不知道。”李春秋搖頭道:“也許今日,也許明日,也許是在數年之後……但隻要對方出現,我肯定會知道。”


    黃龍道神色惘然……沒有答案的答案。


    李春秋再次盤坐在地,開口道:“師兄,我還是繼續修行吧!鬼道子前輩的劍意如淵似嶽,恐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參悟的。”


    ……


    ……


    南疆有三大絕地。


    一山一河一地。


    作為三大絕地之一的屍骨地,方圓數千裏內不遇生靈,寸草不生,濃鬱死氣籠罩數千裏之內,宛如人間煉獄坐落在南疆之地。


    在屍骨地極深處,氣死最為濃鬱之地。


    有一柄纖細長劍插入地麵,劍柄之上懸掛著一個白色劍穗,隨風搖蕩。


    纖細劍身上,激蕩著浩然之氣,閃耀著一層清輝,那是這處絕地之內唯一的光明,光明之內,所有死氣全部被逼退,濃鬱死氣唿嘯,無法侵入長劍半分。


    纖細長劍前,有人盤膝而坐,背負青皮葫蘆。


    陰風唿嘯,死氣發出哀嚎之聲,在這陰冥死氣唿嘯聚集之地,最為顯眼的便是那人一頭銀白色頭發,那並非枯槁的白,相反,它綢亮如新,柔韌纖長,像是流瀉下來的光,在這陰冥死氣唿嘯之地,格外的顯眼。


    白芷蘿雙眸緊閉,俏臉含煞,背負在身後的青皮葫蘆,不斷地汲取吸收屍骨地之內的死氣。


    白芷蘿是一個極為倔強之人,來到屍骨地不吃不喝已經有小半個月了,她所修行的劍道之路,秉持一口執念,勇往直前,絕不後退,隻需要徑直踏步朝前走去。


    來到南疆屍骨地便是她的決定,南疆三大絕地,十萬大山、陰冥河以及屍骨地,一山一河一地中死氣最為濃鬱的便是屍骨地。


    屍骨地遍地屍體橫呈,暴屍荒野,白骨堆積如山,怨氣衝天,死氣濃鬱不散,最適合青皮葫蘆源源不斷的汲取死氣,凝練煞氣。


    死氣濃鬱到極致便是煞氣。


    白芷蘿要走一條瘋狂的道路。


    引死氣入體,向死而生,打磨自身劍道,凝練出一道‘劍煞’。


    白芷蘿俏臉之上,煞氣閃過,她猛的睜開雙眼,一口殷紅鮮血噴出。


    引死氣入體本就是一件極為兇險之事,無數的天驕被死氣纏身皆會身死,更何況汲取無數死氣凝練出更為兇險的‘煞氣’,饒是白芷蘿再如何天賦高,也無法逆天做事。


    “如此小心汲取死氣的凝練煞氣,還是不能夠做到嗎?”白芷蘿神色落寞,頗為遺憾的開口。


    小半個月以來,她已經嚐試無數次凝練‘劍煞’了,但次次都以失敗而告終。


    “憑借你的天賦,你本不需要走這條極致兇險的道路,‘劍煞’固然殺力強大,但你有太多可以選擇的道路了。”


    天山山主身著白色道袍,走到白芷蘿身旁,搖頭道:“這座天下有太多人效仿他的向死而生的劍道路,可你也清楚,他已經死在這條道路上了。”


    “無數次的失敗,還打算走衛衡的道路?”


    清微看著自己的親收的徒弟,她太清楚白芷蘿的氣性了,打定的主意不會輕易發生改變。


    白芷蘿倔強的將嘴角鮮血擦拭幹淨,道:“師尊,我知道,但這是我自己選擇的道路。”


    清微輕歎一口氣,白芷蘿實在是太像當年的自己了。


    上個時代‘仙道劍’的三人中,太白子生性內斂,行事穩重,衛衡心中有大天地,追求自由與廣闊天地,唯獨她,凡事都想要爭一爭,對於任何事心中總有一股不服輸的氣勁。


    “凝練‘劍煞’點燃命星,是一條兇險的道路,若你想,我可以帶你尋找一處福地,你可以輕鬆入命。”


    清微眼眸閃爍,略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說出了口,她希望自己喜歡的弟子能夠走的更順一些。


    並非不認同白芷蘿的選擇,隻是汲取死氣,凝練劍煞,這條道路實在是太過於兇險,稍有不慎,動輒身死。


    衛衡便是最好的例子,碎星跌道,他是在了這條向死而生的劍道路上。


    “師尊,山河四境之內,流民四起,野狗刨地,餓殍遍野,當年若是師尊沒有出現,我已經死在了大雪天裏,如今也便沒有了天山聖女。”


    白芷蘿直視自己的師尊,眼睛裏有得隻是倔強,她的心中很感激自己的師尊。


    當年大雪天,天寒地凍,寒風凜冽,當年的她不過八歲,單薄瘦小的身影在大雪天裏瑟瑟發抖。


    年幼的白芷蘿身體裏的血逐漸冰冷,如同野草一般的生命,在大雪天裏倔強的支撐活著。


    “那天的夜裏,真的很難熬啊!冰冷,饑餓,一點點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白芷蘿帶著哭腔道:“師尊,那時候,我真的覺得我就要死了,即便沒有凍死,也會餓死,這真的是一個讓人絕望的世界。”


    “在我支撐不住的時候,師尊你出現了,送了一張棉被,一塊燒餅,帶我迴了家。”


    “有家的感覺真好!”


    白芷蘿深吸一口氣,擦拭眼角淚水,道:“從那時起,我便知道,我要活著,我要竭盡全力拚盡一切的活著,我要站立在世人巔峰之上活著!”


    “可是,這個世界有太多的妖孽了,山河萬裏,百花齊放,李春秋……那個妖孽如同天上謫仙的人,始終站立在我之上。”


    說這話時,白芷蘿的眼神變的堅定起來。


    “師尊,我知道無垠星空最深處中,有幾顆星辰最為強大,汲取死氣,凝練煞氣,可以讓我點亮‘劍煞’星,我將會以最強的姿態入命。”


    清微心中輕歎,她太清楚自己徒弟的性子,這是屬於她心中執念,認定的事情,絕沒有後悔退縮的道理。


    清微沉默片刻,輕聲道:“點燃命星便不可隨意更改,當真選擇不後悔?”


    “不後悔!”


    白芷蘿抬起頭來,眼神堅定道:“我會走出屬於自己的道,讓所有人都看到我的道!”


    “好!我替你護道,助你點燃命星。”清微開口。


    “多謝師尊。”白芷蘿開口。


    這個時候,天地共震,天地一道縹緲聲音傳來,落入白芷蘿的耳中。


    “我已然入命,我在逍遙榜上等著你們。”


    白芷蘿抬頭,眸光一凝道:“是國教書院的趙長生,需要大聖層次才能施展的千裏傳音,他又怎麽做到的……”


    “是監天司的徐淳風幫他的。”清微解釋。


    “山河年輕一代第一位入命的修行者。”清微讚賞道:“國教書院倒是有一個不錯的傳承人。”


    清微看著白芷蘿,道:“這是趙長生在對你下戰書,你如何看待?”


    白芷蘿將插入地麵的長劍拔出,抽劍入鞘,戰意激昂,道:“既然是下戰書,自然是沒有不接受的道理,請師尊幫我迴一句話。”


    “好!”


    屍骨地,兩位女子,衣袂飄飄。


    清微將手搭在白芷蘿的肩膀上,千裏傳音,唯有大聖層次的人物方才可以施展,監天司徐淳風可以施展,清微同樣可以,她不是一個尋常的大聖。


    白芷蘿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的道:“趙長生,我將會點燃‘劍煞’星,以最強姿態入命,你的戰書我接下來了。”


    神性燃燒。


    白芷蘿的一道神念,在話落刹那朝著神庭的方向跨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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