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燈山上,沉默的少年看著盒中的妖丹,神情有些恍惚。


    正如太白子說的那樣,登高而望遠,山河之中的盛事,大朝試即將到來,作為山河星辰榜首的少年,自然而然要前往。


    既然要去,那麽他便需要更近一步。


    看著被擺放在身旁的妖君妖丹,挑燈山上的少年,將它們抓在手中,並且吞食了下去。


    一顆又一顆的妖丹,蘊含的龐大能量,在他的身體中擴散開來,化成濃鬱星輝,遍布周身,隔遠望去,挑燈山上宛如一顆星辰懸掛。


    挑燈山上的少年,身體湧動著極其規律的唿吸,那些妖丹爆發出來的龐大能量,全部被少年吸收,融入血肉之中,強化骨血。


    當規律的唿吸結束,少年陡然睜開緊閉的雙眸,眼神中有著不一樣的光芒浮現。


    陳三臉上帶著笑意,朝聞之後便是登樓上境,經過一夜的消化,將妖丹中所蘊含的龐大能量,全部吸收,成功突破壁壘,達到登樓上境。


    此時昆侖山中,風和日麗,暴雪初融,緩慢上升的溫度,讓少年的心情格外的舒暢。


    “先生今日有些不一樣。”章台先生看著陳三有些詫異的道。


    少年身上湧動出來的氣質,相較於昨日,有著很大的變化,即便章台先生不會修行,依舊能夠感受到。


    “章台先生,今日大雪初融,若是前往神城算是個好日子。”陳三臉上帶著笑意道。


    “這麽說來,是決定要與我同行了?”章台先生瞪大了眼睛,本想著還需要在昆侖多待些時日,現在看來似乎可以馬上啟程前往神城了。


    “能夠與章台先生同行,是我的榮幸。”陳三點頭,看著升高的暖陽。


    昆侖山腳下,早已經有馬車在此等候,馬車周圍一眾章台先生的信徒,筆直的站立在馬車周圍,晨光下,宛如英勇的禁衛軍。


    在看向章台先生的時候,他們的眼眸中帶著無比的尊崇,並且帶有深深的愧疚。


    章台先生遇到刺殺的事情,他們並沒有在先生的旁邊,這讓他們感覺到深深的自責。


    若是可以,他們寧願為章台先生付出生命的代價,也不會願意讓章台先生蒙受半點危險。


    身著墨綠色大氅的章台先生緩步的進入馬車之中,陳三環顧四周,發現並未看到太白子,少年神色平常走入馬車中。


    昨夜太白子說過要共同前往神城,既然太白子說過,那麽他便肯定會做到。


    因為他是龍虎仙山中的師叔祖,也因為他是衛衡的朋友。


    衛衡是個言而守信的人,那麽作為衛衡的朋友,自然會言而守信。


    黑色駿馬噴吐著白氣,拖著有些沉重的車廂,在信徒們的驅使下,緩慢的朝著神城的方向走了過去。


    高空之中有鶴鳴聲響起,火紅色的雀兒仰天長嘯,白發道人站立在鳥背之上,車廂之內的少年臉上帶著笑意。


    “看來龍虎仙山的師叔祖也會和我們一起前往神城呢。”章台先生說著。


    “他可是一個守信的人。”陳三說著。


    “陳先生,那一日我曾見先生在挑燈山上吹奏曲子,雖比不得神城中樂師,卻也別有風味,不知道那首曲子是什麽名?”章台先生帶著濃鬱的興趣說著。


    曲子很美,清越悠揚,不似神城樂師那般帶著富麗堂皇、帶著世俗氣,而是帶著一股超脫人間煙火、須臾天地之感。


    聽到章台先生的話,陳三的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並非他不認同章台先生的評價。


    作為天機閣中的章台,地位超然,什麽樣的樂曲沒有聽過,讓陳三尷尬的原因是,那首曲子不過是他隨意吹奏,並未取名。


    “曲子並沒有名字,不知道章台先生可否取名?”陳三說著。


    章台先生帶著凝重的表情,鄭重的說道:“曲中沒有人間煙火氣,而是帶著仙境之感,不如便叫做須盡歡。”


    “須盡歡……”陳三點頭道:“很不錯。”


    陳三掀開車廂的車簾,抬頭看著高空,火紅色的雀兒已經消失不見,太白子更加是看不到了。


    黑色駿馬鼻尖噴吐的白氣,朝著神城方向走,誠如章台先生所言,前往神城的路上沒有任何的顛簸,那些對陳三懷恨在心的聖山,當他們知道陳三與章台先生同行,隱藏在黑暗中的獠牙收了迴去。


    有些人從一開始便是讓人畏懼,山河之中沒有誰會對章台先生的馬車出手,襲殺章台先生,等同於襲殺神城的天,這是釘在山河規則中的罪。


    陡然間,掀開車簾的少年眯著眼睛,看著極遠的天際,有一道銳利的光芒極速而來。


    “發生了什麽?”見到陳三的異狀,章台先生說著。


    “有一道銳利的劍氣而來。”陳三臉色帶著凝重,眯著眼睛看著天際衝來的劍氣。


    “是刺客?”章台先生說著。


    “不像是。”陳三迴答,陡然衝出車廂,站立在車廂之上,手握傘劍凝視那道劍氣。


    在陳三的感知中,那道天際而來的劍氣並沒有帶著殺意,故而,手握傘劍的少年並不清楚對方的來意。


    行走的馬車停了下來,章台先生的信徒們,臉上帶著凝重,環繞馬車,他們並非是尋常人,章台先生地位尊崇,追隨他的都是修行者,最強大的都已經達到不惑玄境。


    天際而來的劍氣越來越近,站立在馬車之上的陳三終於看清楚了,不過結果讓他很驚愕。


    因為那道劍氣是一柄劍,在劍氣的身後,有一少女在瘋狂的追趕那柄劍。


    追劍的少女?


    不是刺客襲殺者?


    唰!


    那柄劍陡然從馬車旁邊衝過,帶著空氣被切割的聲音,緊接著追在後麵的少女,身形閃動,越過陳三朝著那柄劍而去。


    就在刹那間,少年少女雙目相對,陳三陡然間轉身,看著已經遠離的少女背景,收起傘劍一臉疑惑。


    那個追劍的少女,陳三似乎在哪裏見過,剛才刹那間雙目對視,他想到了某個人。


    “是她?”陳三瞪大了眼睛,想起了是誰。


    在魚龍鎮時,曾在春和橋見到了一位少女,彼時的少女在橋下,正在嗬斥著橋下的劍。


    陳三搖了搖頭道:“她是個可愛的少女,可惜腦子不太好使。”


    為了尋一柄劍,從東境小國一路尋找,如今一年過去了,那位少女還在尋劍,看此前的形式,那位可愛的少女應該是尋到了一柄不錯的劍,可惜那柄劍似乎有點不喜歡她。


    陳三迴到車廂之中,章台先生詢問道:“不是刺客?”


    陳三點頭道:“是一個妙人。”


    說完少年的嘴角不自覺的上浮,確實是個妙人,為了能夠尋到一柄劍,有這麽大的毅力,從東境小國至西境,幾乎要將整個浩然山河尋遍了。


    觀看那個少女追趕的方向,似乎也是神城。


    “在先生看來,那應該是個很重要的人吧。”章台先生看著陳三的表情道,聲音之中帶著一股濃鬱的傷感。


    陳三表情一凝,看著章台先生,眼前的章台先生不過弱冠之年,怎麽會有這麽傷感。


    “在很多年之前,我也有很重要的人。”章台先生說著:“在我還沒有成為天機閣章台候選人的時候。”


    “他們去哪裏了?”陳三瞪大了眼睛,似是終於知道了章台先生的為什麽這麽傷感。


    章台先生掀開車簾,看著一碧如洗的高空,臉上帶著沉醉道:“陳先生你相信死去的人會在天上看著你嗎?”


    陳三神情一凝道:“相信。”


    他怎麽會不相信,在很多的時候,他也會看著天空,躺在草地上,想念著父母。


    少年的肩膀上有著草長鶯飛的寫意,也有些藏在心中的沉重。


    章台先生說著:“我也相信。”


    陳三盯著車廂內帶著傷感的少年,心中有些歎息,弱冠少年的心情他非常能夠理解。


    章台先生是個可憐人,在成為天機閣的章台前,他所重視的人死在山賊的刀下,後來天機閣尋到了他,由此成為了天機閣新任章台。


    在他滔天的怒火下,他的信徒們將所有的山賊全部死了,一個不留,所有的山賊全部被大卸八塊,成為一堆的碎肉。


    陳三並不討厭章台先生,這個弱冠少年,身居在高位,很多的時候,陳三會認為章台先生並不簡單。


    渾身充滿神性物質,凝而不散,拿捏的恰到好處,天機閣中的章台,不能修行,渾身充滿神性物質的少年,若是能夠修行,那麽他的起點會非常的高,必然會比山河中其他人順利很多。


    可惜,選擇成為天機閣的章台,那麽就選擇了不能修行。


    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然而,世間的任何一種選擇都伴隨著失去。


    章台先生放下車簾,在車簾放下的刹那,那股傷感被他隱藏了起來,身居高位者,很多不必要的情緒必須要隱藏,隻有隱藏起來,才沒有弱點,沒有弱點,才沒有危險。


    這一點,對於身居高位的章台先生而言,拿捏的非常的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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