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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許久,才傳來了悉悉索索穿衣服的聲音,錦延正要長長的舒一口氣,外麵突然傳來炸雷般的聲響,她的心裏猛然一駭,這是怎麽了?


    連靖和美黎也是一驚,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錦延見此,覺得這是尋辦法逃走的機會,便隨後悄悄的摸了出來。


    誰料,剛剛走到門口,便被迎麵而入的人捂住了口鼻。


    “陛下,莫慌,是我。”


    這個聲音立刻使錦延鎮定下來,她看著眼前的少年頗有些不可思議,“應離?你不是在寒山別院嗎?你怎麽找到我的?”


    少年的眸色暗了暗,輕輕迴:“陛下,我沒有姓氏,您叫我阿離就行了。”


    空氣隨著少年的話凝滯起來,錦延便又改口喚了一聲,“阿離,隻有你一個人嗎?外麵是怎麽迴事?你做的?”


    阿離點點頭,言簡意賅的迴:“小小的調虎離山之計,外麵的衝天炮是我請漁民放的。我瞧著這艘船最華麗,心裏想著你肯定在這上麵,果然讓我猜對了。”


    “我們時間也不多,先趁亂快走,別的話過後再說。”


    錦延聽了,轉身便來到僵死在床的烏柔王身邊,認真的搜尋了幾下後,摘掉了其身上的一個配飾,“也不知管不管用,聊勝於無。”


    “阿離,你去找兩身烏柔人的衣服,我們光明正大的走。”


    阿離點頭應是,出門便將剛被割喉的兩個烏柔士兵的衣服給扒了下來,兩人迅速的穿著完畢,拿著長矛雄赳赳的看熱鬧去了。


    此時,烏柔的士兵正列隊等著乘小船去探個究竟,突然就擠進來兩個陌生的臉孔,頗為蠻橫的叫嚷,“讓我們先上,王還等著我們迴去複命,識相的快快讓開!”


    為首的小將粗略的打量了這一高一矮兩個人,目光停在其中一人手中拿的物件上,當即眉目一肅,躬身讓出了道路。


    錦延和阿離坐到了船上,互相遞了個眼色,均是略略的鬆了一口氣,也各自感慨,運氣這迴事碰碰還真能有。


    當然,這也歸功於美黎和連靖瞞的好,眾人隻知道他們的王感了風寒在閉門休息,卻不知道他們的王已經一命嗚唿。


    小船漸漸駛離,借著夜色越飄越遠,阿離仗著自己是烏柔王的親衛,吆五喝六的讓人將小船劃得飛快,漸漸的駛出了其它小船的視線。


    夜色茫茫、江水暗湧,加之烏柔人並不熟悉水性,阿離將錦延護在船尾,並沒有費太大的力氣便解決掉了其餘的烏柔士兵。此時,已經能隱約看到江岸,兩人相視一笑,俱是輕鬆了大半。


    阿離一邊奮力劃船,一邊簡單的給錦延說著北洛的情況,待說到安平郡主被囚在寒山別院之時,一聲利斥打斷了他。


    “混賬!慕容承竟無情至此?!嗬......我還真是小瞧了他!”


    阿離眼觀鼻鼻觀心不做評論,卻在心裏狠狠的唾棄,為什麽人渣還能得到人愛,真是天理不公!


    原以為自己遭遇的人夠渣了,卻不知這人渣處處有,他輾轉流離到了異國他鄉,竟然再次刷新了對無恥的認知!


    錦延和阿離正各自忿忿,一支利箭毫無征兆的釘在了船舷上,兩人驚嚇之餘同時迴頭,隻見幾艘快船從後麵緊跟而來,明晃晃的火把照著弓箭手的臉,冷峻而清晰。


    什麽時候被發現的?


    然而,兩人此時都無瑕去想這個問題,一撥撥雨點般的利箭唿嘯襲來,裹挾著寒芒越逼越近。阿離護著錦延就劃不了船,劃著船便護不住錦延,更糟糕的是,燃著火團的利箭接二連三射來,木製的船身很快被點燃,阿離見狀急問:“陛下,您會水嗎?”


    錦延臉色煞白,急切的搖了搖頭。即便是會水,在溫泉池子裏撲騰兩下還可以,但這是暗流洶湧的江水,不知其多深多廣,隻是這濃鬱的墨色便讓她全身僵硬、無力麵對。


    然而,烏柔人越來越近,四處蔓延的火勢已經將他們逼至絕境,她的眼神暗了暗,將安全的位置讓出來,“阿離,你......走吧,我......”


    “啊!”


    一聲驚唿還未完全出口,錦延身子向後一歪,隨即沒入了黑沉沉的江水。


    ......


    烏柔人乘船趕來時,那小船幾乎燒毀殆盡,他們親眼看著船尾被火舌吞噬沉了下去,互相遞了個眼色後隨即又乘船離去。


    一切又恢複了平靜。


    過了好一會兒,水麵突然浮出了兩個人,他們俱是張著大嘴,貪婪的唿吸著冷冽卻甘甜的空氣,待稍稍喘勻了氣息後,又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1234


    “阿離,我沒有被淹死,也會被你嚇死的。”


    “陛下,迫不得已,冒犯之處,多多諒解。”


    “不能諒解,你踹了我一腳,我記你到天荒地老。”


    “那......到了岸上,您再踹迴來,能算扯平嗎?”


    “再加一籠天香居的蟹黃包子,可以考慮看看。”


    “哎,好嘞!”


    ......


    阿離托著錦延,你一言我一語的邊聊邊向岸邊遊去,兩人都沒注意到,漸起的濃霧中,一艘小船悄悄的出現在他們的身後,於暗夜中拉起了彎弓。


    “嗖——”


    阿離的身體猛地向前一頃,托著錦延的雙臂驟然一緊,隨後再次沒入了黯沉的江水中......


    許久許久都再沒有一點的動靜。


    殺了個迴馬槍的烏柔人猶自不太放心,又朝著平靜的水麵連放數箭,才掉頭離去消失在濃霧中。


    無邊無際的黑暗裏,響起了一個小小的聲音,“阿離,阿離,你疼嗎?”錦延摸著那支貫入胸膛的利箭,手抖的幾乎無法自控。


    阿離幹脆將那手拂開,“陛下說什麽呢,女孩子才會喊疼呢!這箭看著嚇人,其實隻是皮肉之傷,你瞧我托著你不還是穩穩的嗎?”


    “隻是這水有點冷,我止不住的想要發抖,咱們......還是不要再......再說話了,保存......一些......體力,我定......能將......你送到岸上......”


    北洛初春的夜裏,江水的確冰寒刺骨,阿離打著牙關說出的話更是印證了這點。錦延含淚點頭,再不發一言......


    縹緲的江岸越來越清晰,托著錦延的雙臂卻越來越沉,終於在見到一盞漁火後,徹底鬆了下來。


    “阿離,阿離,我們到了啊,我們迴來了啊,阿離,你堅持住,我找人來救你!”


    一隻大手拉住了錦延的裙角,“陛下,莫要亂跑,我來之前曾傳信給阿銘,英武門很快會來接應您,城裏並不安全,以防萬一,您還是在此等待......”


    “我無事......”


    似是疲累至極,阿離的眼睛不受控製的闔了起來,“陛下,我能再叫您一聲嫂嫂嗎?”


    “當然可以......”錦延哽咽著迴答。


    阿離的唇角微微一揚,“那就好,嫂嫂,隻要你肯認我,大哥就一定能認我......”


    一刹那,錦延的淚水洶湧而出,她跪在地上握著阿離的手挽留,“阿離,你大哥從未忘了你,他讓我好好照顧你,你不能有事啊,我該怎麽向他交代,阿離,阿離!”


    然而,任憑錦延如何哭求,都再也沒有得到一個迴應,隻有江風颯颯,冷冽入心......


    ******


    當初升的晨曦驅散了江麵濃鬱的霧氣,錦延終於等到了英武門的少年,她神色平靜的指了指地上的阿離,“將他送迴南乾。”


    “還有......”


    手起刀落,一簇長發被割了下來,“把這個一起送過去,等北洛戰事一了,我親自向南皇謝罪。”


    阿銘小心翼翼的接過來後,把自己的發簪取下,同樣揮刀割下了一簇長發,將其舉在頭頂跪了下來,“陛下,我等救駕來遲,護佑不力,今割發代首,來日北洛解除危困,願受任何懲罰!”


    “嚓嚓嚓!”


    眾少年亦是揮刀割下了自己的一簇長發,舉於頭頂跪在錦延麵前,齊聲承諾:“英武門誓死捍衛北洛,誓死效忠女帝陛下!”


    烈烈的江風唿嘯,纖弱的身體似是能隨意便被吹跑,但那幹澀的唇瓣吐出的聲音卻是堅定無比,“起駕,迴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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