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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曲彈畢,應啟的思緒也戛然而止,這一首桃夭是他最喜歡的,也是他們最喜歡的。果然,洛言聽的很是入迷,那認真中還帶著驚歎的表情,應啟看的極為滿意。


    吳銘本就是琴中高手,聽了這一曲再看向南皇陛下時就又多了十分的傾慕之意。她在心中暗自向往,若有一日能琴瑟和鳴該有多好。這樣想著,她斂心凝神,決心拿出十成功力,定要技驚全場,讓南皇陛下刮目相看


    琴聲圓潤、清揚,起承轉合自然、流暢,很快就引來眾人的交口稱讚,隻是應啟的麵色卻是越來越難看,到了部分的時候,竟然直接拂袖離去,眾人麵麵相覷卻不知發生了何事。


    洛言也是奇怪,平日裏覺得這人還挺溫和的,原來脾氣這般古怪


    隻有匆忙跟過去的王公公在離開時很是同情的看了一眼吳銘。這個原因也是他天長日久的揣摩出來的。


    千不該萬不該,吳家小姐彈的是一首秋蘭賦,南皇陛下最討厭蘭花


    走了許久的應啟還在生悶氣。


    “氣若蘭兮長不改,心若蘭兮終不移”,蘭花當初展念就是借著蘭花接近錦延,借著蘭花喻人抒情後來的事,他不想再迴憶。


    他的心裏有一片海洋,可以容納萬物;他的心裏還有一架小橋,那是一個單行道。


    這隻是熱鬧喜慶的日子裏一個很小的插曲,眾人很快就散了、忘了。主要的人和事都在慶和堂,婚典終於開始了。


    應顏滿麵的春風得意,卻沒有往常的玩世不恭。他慎重的抓著那大紅綢布,帶著自己喜歡的女子,對著高堂之上的母後和哥哥深深的鞠上一躬,感謝一個給了自己生命,感謝另一個給了自己愛護。


    禮畢轉身,望向重重疊疊的人群,他很輕易搜尋到了那個角落裏的身影,心中暗想:那一臉的無知無覺還真是無辜啊


    應啟也在搜尋一個身影,他已經進行了深刻的反思,無論怎樣都不該突然走掉,本來就鬧著別扭,這下又不知該哄多久,日日自作孽,活該日日受折磨


    實際上,洛言可沒工夫跟應啟鬧別扭,她發現了一個更加好玩的事。應啟走後,洛言敏銳的覺得應該速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在隨意閑逛時,碰見了一個極為有趣的小宮女,她竟然會在水上栽花


    此時她正在虛心的求教學習。兩人就這樣毫無形象的蹲在地上,一個教的認真,一個聽的認真。


    蹲著的時候不覺得,待站起來時,洛言就有些頭暈眼花支持不住,她一邊閉著眼睛忍耐著天旋地轉,一邊暗自鄙夷,這不中用的身體是怎麽在鄉下熬到十幾歲的


    小宮女很貼心,將她扶到了室內,還端了一杯茶水。春天的太陽明媚卻不熱烈,但是曬的久了,也會焦渴難耐。這一杯茶水簡直就是及時的甘霖,洛言端起一飲而盡,猶自不夠,問道:“還有嗎”


    小宮女笑笑,“你等一下,我再去沏一壺來。”


    洛言微笑點頭致謝,便安心的在這裏等待。隻是等了好久都不見人來,迷迷糊糊的,她覺得


    越來越難受,特別想要喝水可能是太陽曬得久了,頭也越來越暈,洛言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完了,這一輩子竟然是渴死的


    應啟四處尋著洛言,卻在宴席上看見了吃的歡樂的小丫頭。


    “你主子呢”


    小丫頭據實以告:“姑娘說有要緊的事去做,我本來要跟過去的,姑娘說不能耽誤我吃好吃的,還讓我把她那份也吃迴來。”


    還真是個實心眼應啟心想,這小丫頭隻有13歲,一團的孩子心性,又沒有受過專門的調教,哪裏有伺候人的樣子,也不知阿延為什麽如此偏愛這一個


    應啟隻得叫來王公公:“去,召連靖來見我。”連靖如今擔著禁衛軍統領一職,這種找人的事他最擅長。


    就在洛言神誌不清,暈倒在地的時候,一個通身豔紅的男子走了進來。他把洛言放在床上,盯著衣領處的那一顆扣子看的極為入神。


    這一個扣子解下去,他就會和她一起身敗名裂,被所有人唾棄、辱罵和驅逐。


    這一個扣子解下去,她與大哥將永不能光明正大在一起


    這一個扣子解下去,他和怡光也再不能心無芥蒂走下去


    那日從昌平侯府歸來,他苦思冥想許久也隻想到了這一個糟糕透頂的辦法。


    他隻是一個閑散王孫,什麽名譽、前途都如浮雲一般。而他的大哥卻不一樣,他的使命不是守護一個人,而是去開啟一個別樣的繁華盛世,又怎麽能被一個女子誤了一生呢他都能輕易的預測若是大哥執意與她在一起會麵臨怎樣的內憂外患


    他還能想象的出他的大哥知道後是何等出離的憤怒,也可以想象出怡光那溢滿淚水的雙眸有多麽無辜。


    男子的手停在距離那顆扣子一公分的位置,顫顫巍巍幾乎就要支撐不住。


    可是他今日必須要做一個賭


    賭究竟是血脈親情重要,還是一個背叛過你的女人重要


    應顏緊闔雙眸,將所有的勇氣都集中在那隻顫顫巍巍的手上,“哥哥,從此以後,她的生死、好壞,由我來承擔。”


    就在此時,哐當一聲,門扉大開,一聲怒吼傳來,“應顏你在做什麽”


    那個聲音飽含著不解和憤怒,應顏猛然把手抽迴,卻在看清來人後又鎮定下來,“做什麽就是大哥你看到的那種。”


    “啪”的一聲,一個巴掌結結實實落在那灰白的麵龐上,想來是用了十足的力氣,應顏的嘴角溢出了鮮血。


    “為什麽”


    麵對應啟的質問,應顏格外的淡定,他笑了笑,在聽到外麵開始有喧囂的吵鬧聲時,突然跪在了應啟麵前。


    “大哥,我與洛言姑娘早就私定終身,請大哥成全”


    那個聲音堅定而洪亮,饒是隔著緊閉的門扉仍有不少人聽的真切明白洛言哪個洛言,是他們想的那個洛言嗎他們本是被邀來觀賞水上栽花的,怎料竟然聽到這樣一句細思極恐的話


    另一邊,猶如晴天霹靂般要將人擊的粉


    碎,應啟直直的往後連退了數步,好啊,真是好,好弟弟,竟這般鍥而不舍將他逼上絕路


    追隨在側的連靖此時也是血紅了雙眼,“二殿下你可想過我的妹妹,你的新娘,怡光”


    聽到怡光的名字,應顏驟然崩潰,他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反反複複的說著:“怡光,我對不起你;大哥,我對不起你”


    “對不起,對不起”這三個字聽的應啟頭都要炸裂了,他抽了連靖身上的佩劍,一步步逼近應顏,卻在最後關頭把劍架在了自己脖頸上,聲音哀痛而果決


    “應顏,知道便知道了,不要再自以為是做傻事。”


    “你不是在救我,你是在逼我死”


    “一會兒,你若再有半句不當之言,我立時與你一起魂歸黃泉”


    說完這句,又退後轉身對著連靖厲聲吩咐:“將那個叫洛言的宮女帶上來”


    多年的默契讓連靖心下了然,他心中雖憤怒卻也知事急從權,眼下先要解決更大的困局。出了屋子,他在院子的垂花門就看見一個探頭探腦的小宮女,隨手便提著帶到了眾人麵前。


    此時房門打開了,應啟和應顏一起走了出來。


    那宮女正是誘使洛言的那一個,她看到應顏立時撲上前去,拚命的大喊:“二殿下,二殿下,救我”


    應啟瞟了應顏一眼,淡淡的說:“應顏,你好自為之。”


    應顏蹲在那宮女的麵前,捏著她的雙頰,目光中似是依依不舍的撫慰,又似是生死離別的告慰。他一字一句無比清晰對著那宮女說:“洛言,你我無緣,下輩子做個普通人吧”


    伴著話音落下的是一柄貫入胸膛的長劍,那宮女被捏著下頜骨,至死再沒說出一個字。


    熱鬧散去,眾人唏噓不已,不過是一場風流孽債,來去匆匆,可憐那小宮女非要在這樣的日子裏沾惹事非,唉最後得到的不過一聲歎息


    外麵鬧得轟轟烈烈,端坐在喜房中的怡光卻像個小傻子一般毫不知情,她仍絞著手帕羞澀忐忑著自己的洞房之夜。


    應顏進來後看見乖巧含笑的怡光,心驟然平靜柔軟下來。他將怡光的手包裹在自己手中,欣慰的說:“怡光,我很慶幸你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


    怡光的笑頓時僵住了,這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啊,不應該說一些甜言蜜語哄哄她嗎就算她真的沒有傾城之貌,也沒有絕世之才,就算她的的確確是一個平凡普通的女孩子,也不用在這個時候嫌棄我吧怡光很不高興,也很委屈。


    看著嘴都要撇到天上的怡光,應顏知道她誤會了,那心裏的陰霾卻也一掃而空。這是他的寶啊,也隻有這麽一個人能輕易讓你哭,輕易讓你笑,他的哥哥也是這樣嗎


    應顏將怡光摟在懷裏輕聲解釋:“怡光,我喜歡普通的女孩子,我喜歡普通的你啊。”


    怡光聽了立刻又歡喜起來,她迴抱著應顏再也不想什麽普通不普通的事情了。


    有時候,誰說普通和平凡不是一種幸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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