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事人當然不知道一年來,她都很無心的在跟林大礜玩真心話「大冒險」——


    此時此刻,林大礜正笑咧了嘴,以為她是來找他的。


    還問了她——來找我啊?


    還交代了他——一早跟林大荷去打球,中午順便去吃了飯,所以現在才迴來。


    還炫耀了他——被一幫妹纏著不放,好不容易才脫身,她才有幸見到他。


    而她站在他家對麵文具店的騎樓下,一個勁的往他家看,嘴裏吃著他家派出來的冰棒,還沒有要離去的意思,並不是去過他家找他,知道他不在家以後站在這裏等他——


    隻是因為他阿嬤親手做的冰棒很好吃,她吃在嘴裏,甜在心裏,黏在這裏舍不得離去想再要一枝冰棒——


    她隻是在等人潮散去,不是在等他。


    ……當然不是來找他!


    頂頭烈日照下,騎著單車衝迴來的林大礜滿頭的汗,身上背心都濕了,本來是臉熱心也熱,青春男兒的血液滾燙得沸騰,一顆心花兒都冒起泡泡了,隻為小妖精飛來停在家門口,卻不料……


    「你——瞧瞧你這張臉,這堆肥肉捏都捏不掉你還這麽貪吃!就算有剩也不給你!」


    小花兒又枯了,心花兒裏的泡泡來不及飛上青空就被她拿起細針一個一個戳破了。


    他滿頭大汗,臉熱心也熱,被她提了一桶冷水潑上來,青春男兒的血液凍著了,打了個冷顫,隨即反擊,一手牽著腳踏車,越過身子伸長手掐住她的臉頰,狠狠的掐,死命的掐,非要把他男人的麵子討迴來不可——絕不承認他掐她隻是因為看到她肉肉的臉就想捏一把,出於一股莫名其妙的心癢難耐。


    何必勤痛得嘴巴一張,含在嘴裏的小木棒掉了,她唉了一個……無聲的表情,忍住痛,圓滾滾的眼睛瞋怒他,眼底裏盡是情緒——


    所以說嘛,同班一年座位緊鄰又怎樣?


    談不上有什麽交情嘛……


    林大礜這個人喜怒無常,脾氣暴躁,動不動就掐她、捏她、損她,對其他女生也是看心情給臉色,他對班上男生態度反而還比較好,像他的死黨林大荷老是在虎口拔毛,他也頂多吼兩聲就沒事了。


    全校女生風靡的校草,又高又帥又曬不黑的白馬王子,外型滿分——這一點,遠遠觀賞她點頭同意。


    但是,他跟她的距離太近,她看得太清楚了。


    在她去年轉學過來的第二天和接下來的每一天,在她還沒看到他的帥,還不知道林大礜的鼎鼎大名和校草連上等號之前,她先看到並且看透他的鴨霸,擾人,黑社會,兄弟的一麵。


    一年來,她的校園生活籠罩在他的惡勢力底下,雖然她想著百年修得同船渡,同班同學緣分得來不易,所以努力想要和他結善緣。


    她曾經花時間學習用他的方式和他溝通,但成效不佳,被他瞪眼踹椅,說她怪模怪樣,她實在找不到兩人能好好相處的那條路,最後——


    在畢業前夕,她鬆了一口氣,拜天謝地。


    她終於畢業脫離苦海,不用再傷腦筋了。


    何必勤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績上了一條高中,在那間借來住的大倉庫裏,阿爸摸摸她的頭,跟她說「晚上加菜」。


    那天晚上,她就多炒了兩個菜跟阿爸一起吃。


    隔天,太陽一樣升起,阿爸出門去開計程車,而她做家事,對他們家來說她考上一條高中是多了加菜的名目,吃一餐豐盛的小幸福,不是件大事。


    中午她做完家事,就到她應征的打工處來麵試。


    剛剛順利拿到工作,看到外麵在發送冰棒,她抬頭瞧那條來時有瞥到一抹紅的布條,這麽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上麵寫的不是某黨某號某候選人準備參選的布條,而是林大礜考中一條高中,林家人掛出來揚眉吐氣、光宗耀祖,跟左鄰右舍、大街小巷的街坊鄉親招搖……不不,是分享喜悅的紅布條。


    她也才知道林大礜家裏開銀樓,而且……就在她打工地方的斜對麵。


    話說迴來……


    賀 林大礜高中一條高中啊……


    橫掛鎮上最熱鬧的一條街上,好大一塊紅布,好閃的金漆字,這字……運筆如刷,筆力雄健,她一看就知道這是特別請書法家來寫的,看得她……


    好忌妒!


    「你翅膀硬啦?敢瞪我!」被她一雙黑瞳直視過來,林大礜心髒硬是漏跳半拍,體內滾熱的血液差點又竄到臉上。


    他趕緊輕拍了一下她的臉,卷起碰觸她的手指緊握成拳……手掌心裏收著她臉頰上的餘溫,默默搔著他跳動的心。


    「對,我就是瞪你。」何必勤瞪著他,她本來已經滿腹牢騷又被他捏痛臉頰,讓她忍不住看著那大紅布條有意見——


    「太陽一樣升起,照在考上一條高中的榜首和榜尾兩家屋頂上,是不一樣的光芒……我很不平!」一年來飽受他荼毒的壓力一次泄放出來,有如洪水暴發瞬間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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