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白安看著年前抓耳撓腮的少年,還真是心思單薄,憨厚實在,不免也很佩服麵前人,如此著裝,謹言慎行,懂事認真,很是不易。


    雖說如此年紀才邁入修行大道,算不得什麽,但少年道心璀璨,大道不遠。


    “真是大傻個………”陳白安口型微張,卻沒出聲,然後又豪邁而言。


    “恭喜你,莊俞。邁入山上,踏入修行大道。”陳白安抱拳說到,一派的武夫作風。


    一時間,少年腦子仍然迴響著麵前女子的話語,久久不曾迴神。


    登山修行,莊俞想法很少,出乎意料。


    看著眼前的陳白安,少年憨厚的嘿嘿笑著,不知所措。


    艾學義很是明白眼前這虛長幾歲的少年,寒門子弟,貧苦人家太難,何況還有個小妹,得拚命掙錢養家,不容易,自己深有體會。同莊俞一樣,事事考慮著別人,拚命的生存,其實內心很是脆弱。


    “啊?這就成了……”少年有些結巴,更多的是不知道該接下什麽話何時,憨厚的問著。


    艾學義上前,平時語言很少的他,同少年說了很多話,多是關於修行破鏡的一些心得體會,麵前的少年同他很相似。


    私塾。


    私塾後院一陣鈴鐺做響,到了響午時間。李老準備的飯菜端上了桌。


    小姑娘一直在這邊觀望著,等待哥哥莊俞。由於又多了新了學子,管家就多置辦了張小木桌,剛剛好。


    每次,私塾食堂,莊俞總會打上滿滿一碗白米飯,夾上幾塊菜,去往門口台階上坐著吃,小姑娘也是如此,兄妹兩人,靜靜的坐在角落,慢慢吃著飯,很安靜,石小可也不哭不鬧,很是懂得莊俞的心思,小心翼翼。


    少年有些想家了。


    遊龍巷,每至過年巷子裏的殺豬飯,莊俞都會趕去幫忙,坐席時候,總會盛上一碗米飯,夾上幾塊肥肉,遠遠跑開,偷偷留下來帶給啊爺,自己呢就嚐嚐油水味道,就著白飯,坐在角落,也吃的很香。年紀輕輕,卻是誰的都不欠,拎的很清,還的清清楚楚。


    陳白安很納悶莊俞為什麽不和他們同桌落座,江滿文峻則大口吃了起來,是有些餓了。


    艾學義很明白少年。


    盛了飯,也緊挨著少年做了下來。


    “莊俞,我可以坐這裏嗎?”艾學義端著碗,神色溫和望著少年,和旁邊大口大口吃飯很詫異的黑衣小姑娘,看樣子是挨過不少餓,他曉得。


    莊俞報之一笑,用手拍了拍台階上的灰塵,絲毫沒有猶豫。


    三人並肩,沒人言語。


    也無需言語,吃過苦的孩子都懂得。


    “莊俞,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對吧?”艾學義開了口。


    莊俞看了看旁邊的艾學義,很是認真的點了點頭。


    “嗯。”


    異世他鄉,莊俞遇到了第一個主動和他做朋友人,還有了個妹妹,真好!


    “還有我。”陳白安從身後躥出來,大手猛的拍了拍莊俞的肩膀,滿臉認真。


    莊俞歪著身子,如同小雞啄米,很高興,很開心。


    “以後,有人欺負你們,就報我陳白安的名字,現在不管用,將來一定管用。”


    “好!”莊俞迴應著,艾學義也笑容滿麵。


    莊俞望著響午的太陽,有些刺眼,不免眼睛酸澀,趕忙起身去收拾碗筷,背影略顯沉重。石小可也趕忙起身,別樣的看了看陳白安艾學義兩人,也去搭手,小姑娘心很細,她明白莊俞怎樣。


    艾學義歎息一聲。


    “怎麽了?”陳白安摸不著頭腦。


    “你不懂得。很難懂,尤其像他這樣的人,活活的很重……”艾學義長籲一聲,放了碗筷,悄悄離開。


    朋友知己可以不多,有那一人足矣。


    陳白安望著莊俞和小姑娘,久久未語,活著不是為了自己?有那麽一瞬間女子明白了些。


    收拾了碗筷,莊俞就和小姑娘下了山,今兒很高興,登了山,還有了朋友。少年就把小姑娘架在了脖子上,一路歡聲笑語,往山腳跑去,步步生風,很久沒有這般放肆大笑了。


    山上讀書,山下生活。


    私塾後院的孩子也安穩很多,艾學義開始負責每天傍晚起灶做飯,手藝差點,但沒有在挨餓。


    陳白安艾學義也就盼著莊俞每天能早點來,趁著沒到課業時辰,改善夥食,也跟著學那太極拳掌,五個大身影,一個小身影,寒來暑往,樂不思蜀。


    最讓莊俞高興的是有一天,江滿文峻兩個孩子跑到少年跟前大聲衝著自己嚷嚷,再是忍不住,“莊俞,我也要做你朋友,行不行。”


    少年沒有言語,點了點頭,笑了笑轉身。不料兩個哭聲讓莊俞又頓了腳步。


    “好。”


    江滿文峻這才好了起來,深深嗚咽到半夜,小小年紀,心思都很單純,識不得好壞,很正常,再不去學,不去讀書,那就是不對。


    至此,後院活絡起來,幾個同窗同載孩子和一個小姑娘很合得來,而莊俞就是那個能連住人心,懂得他人的特別少年。


    而小姑娘石小可從那天起,起了床都有早點可吃,不用再等挨到響午,一天兩迴飯是有些少了。而這些,都是艾學義那迴坐在台階上偷偷同少年說了的,小小年紀我們餓過,如今別了。


    少年很感謝艾學義。


    金秋十月。


    山上的桂花開了,香氣四溢,漫山遍野,很是好聞。


    莊俞采了些新鮮的桂花,有白色金黃的,做了桂花糕,給黑衣小姑娘石小可當點心。


    “嗯?莊俞,你還是什麽都會啊,還還兩種顏色,厲害啊。”陳白安大口吃著桂花糕,誇讚著少年。


    “是好吃,這是我來私塾讀書,吃的最好的了。”文峻感慨到。確實來這山上私塾讀書是沒吃得什麽好東西。


    “有空教教我也好,手藝不錯。”艾學義笑著說著,如今一有時間都是他一直教著石小可識字讀書,小姑娘也融入了後院。


    莊俞又給李老和管家拿去些,讓帶給很少露麵的李先生;山上竹院,沒有先生的吩咐,少年從來不去打擾。


    鍾元白呢也會偶爾出現,考察少年的功課,尤其是贈予的那兩本書籍,反而讓他更是對堪輿占卜有了新的理解,一溜煙兒跑開,大幾月時間不得蹤影。


    十月份,秋意漸弄,桂花正好。城裏好多商戶人家賣起了桂花酒,著實香的很。


    以前少年總是偷偷饞嘴,用筷子滴幾滴,如今想來,很是懷念。


    “你們會釀酒嘛?我們釀桂花酒吧。”莊俞衝著院子裏孩子說道。


    “釀酒?你還喝酒?了不得,這才是男子漢,我們一起。”陳白安大大咧咧就應了下來。


    艾學義看了看莊俞。


    江滿文峻更是好動,如今滿山桂花正開,不去采摘一翻,實在可惜,比一味的枯燥讀書好了太多。


    “你曉得方法?”


    莊俞點了點頭。桂花酒的釀造方法,少年記得很清楚,不知道寫過了多少次,深刻腦海。


    畢竟,啊爺喜歡喝桂花酒。


    定了下來,少年就每天抽出空來,於水井旁邊築起了爐灶,全是泥土石頭培成,不美觀很實用。


    準備好柴火,就同幾人一起去往山中采摘桂花。挑的那香味最濃,最好的采摘。陳白安更是魯莽,覺得太慢,舉著拳頭,打的樹幹搖晃,滿天花雨,異常美麗,可是樂壞了地上的黑衣小姑娘,趕忙一把一把的往起拾。


    莊俞則微蹲,猛然起跳,落於枝幹,大把采摘,放進背簍。


    江滿則是凝聚一道簡單的仙家法術,裹攜陣陣清風卷起滿樹桂花,一絲不差的入了背簍。


    文峻卻抓起了耳朵,想著如何采得。隻見陳白安又是一腳,滿天花雨傾泄而下,趕忙用大神通定住周身三尺不可逾越之地,拿起背簍,又用一小陣法於虛空刻畫,瞬間成型,周身三尺花雨化為洪流自主匯入背簍,甚是奇妙。


    艾學義看著幾人無可奈何,自然不能被小覷了去。於是周身清風自起,猶如翻書,麵前這片桂林皆在我眼,金黃色白色桂花自行分離,落於周身懸停。


    …清風不止,桂花不落。


    陳白安看著幾人,心間就有些氣憤,我一武道修士,你和我比弄道家仙家法術?猛然衝著麵前大樹威然一腳,虎虎生風,竟生生踢斷三四課樹,扛了起來,放在小姑娘身邊,一同一朵一朵的摘的桂花放進背簍。


    看得艾學義江滿文峻眾人,背生寒意,這婆娘著實惹不起。


    莊俞立於枝幹,也是愣了愣,很是無語,如今,也就自己全是最差了吧,勉勉強強有了些底子,身形輕巧幾分,七竅通明。


    不急,少年於心間輕輕說道,先摘桂花釀的美酒才行。


    急不得,人間何處不修行,做得萬事,皆是修行。


    艾學義望著枝幹上少年,有些不解。


    終是那人生何處不修行,人生何處不修心。微微凝視莊俞,開懷一笑,點頭示意。如此璀璨道心,當真了得。


    艾學義很幸運能得如此知己,時時相比,時時驚喜。


    陳白安扭頭看來,果然,終是自己眼光不得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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