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尋低眸努力尋找些記憶,卻還是什麽都沒有,他們做了這麽多,還是無法改變嗎?


    “是柳西洲殺了他們?”白思尋捏緊被角,心中怒氣上頭,明明就差一點點,為什麽他要這般不依不饒,趕盡殺絕!


    朝暮雪無聲歎了口氣,懷疑的種子在她心裏生根,如今的柳西洲定是不簡單。他的武功什麽時候有這麽強了……


    “葉煆呢?”


    白思尋問道


    朝暮雪神情有些惆悵


    “他與神醫一同將二人葬於院後梧桐樹下,現在他應該還在那吧。”


    白思尋到底還是沒有好好休養,她想去看看他們……


    踏出房門,夜汐在收拾殘局,見白思尋出來,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又低頭幹活去了。


    梧桐樹下,葉煆身上還有血跡,梧桐樹下兩處凸起,泥土前立著兩塊木牌


    葉家長子葉清之墓,葉家長妻梓蘿之墓


    他半坐在此,不知過了多久,白思尋慢步走過,朝他們二人恭恭敬敬拜了禮,千言萬語隻化作一句


    “一路走好”


    葉煆神色不變,眼神空洞的看著葉清的墓碑,眼眶瞪的猩紅


    白思尋低頭看了眼葉煆,開口


    “今夜,我們該迴去了。”


    葉煆冷嘲一笑“是該迴去了”


    這語氣,白思尋的直覺告訴她,葉煆別有他意


    “你要去殺柳西洲?”


    “自然”


    白思尋點點頭,心中理解“嗯,需要幫忙的話可以來找我。”


    耳邊傳來陣陣唿聲,腦子一晃,白思尋知道是希顏來了。


    見葉煆沒有要走的意思,歎氣轉身離開,想著還是讓他自己靜靜吧,前腳剛轉身,葉煆聲音響起,混雜著風簌聲,語氣冰冷中帶著些許試探


    “如果我要殺的不隻是柳西洲呢?”


    白思尋疑惑迴頭,她不太懂,他還想殺誰?


    葉煆起身,認真看向她,眼中的情緒讓她一時有些迷茫


    “如果我要殺的是當今陛下,你還會幫我嗎?”


    風吹過二人耳邊,傳來唿唿聲,白思尋心裏莫名有些無措,但又覺得這很正常,隻是她在聽見有人要殺皇帝的那一刻她的心為什麽有一種被堵住的感覺


    麵色不顯


    葉煆接著道“我也不需要你幫我,但也別阻止……”


    “你……為什麽覺得我會阻止?”白思尋疑惑道,她的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葉煆微微張了張口,卻還是未道出,他與她擦肩而過,白思尋突然道


    “如果你殺了皇帝,那你葉家便會再次背一世罵名,被後人唾棄,你這樣做,那葉清的死還有意義嗎?”


    “葉清的死虞帝是罪魁禍首,可世人不知,葉府一朝跌落泥潭也是拜虞帝所賜,世人也隻會以為是皇帝在肅清朝綱,還有葉楓,他至今昏迷未醒,世人也隻會罵其教子無方,咎由自取!”


    殺人兇手就在皇城裏安穩坐著,運籌帷幄,被人稱讚明君,實際上也不過是個疑心極重的膽小鬼罷了。


    葉煆停住腳步,這時,二人未看見的角落神醫拿著藥瓶走出停下,她的眼角也無聲紅了起來,手也克製不住抖動


    “葉清之所以籌劃如此之多,甚至不惜以自己的命來打消皇帝的疑心,告訴世人都是他一人之錯,就是為了還你們一個清白,還長平軍一個清白!”


    皇帝早就意圖搞垮葉家,武將強大到與丞相當堂對立,勾起皇帝疑心下場不過兩種,要麽揭杆自立成王討伐夏氏,要麽被皇帝一點點耗空再最後隨便安個罪名滿門抄斬!可其中的哪一個不是血流成河,長平軍數萬將士的命是命,葉府上下幾百口人的性命也是命。於是葉清謀劃了個大局,將皇帝,長平,葉府全部算計其中,最後再以他的命來收網,這樣長平軍還是北虞兵,葉府也能借此退出朝堂舞台,從頭至尾都是他葉清一人之錯,與任何人無關……


    “什麽是清白?世人認為的清白就是清白,他們不認為便不是清白了嗎?”葉煆感到胸口一陣抽痛,怒的指著葉清的墓碑


    “南澤打進狼關時,他一人帶著一堆稻草守著這座連皇帝都不想要的空城時,怎麽沒人問他要不要清白,當他救下一個個城民時,怎麽沒人問他是否清白?”


    二人對峙之聲歸到底是葉煆一人放肆的宣泄,最後,葉煆也緩了下來,指尖落下,語氣平靜,可白思尋看的真切,他心意已決


    “待踏出這座島,我葉煆與你白思尋,與葉府,再無任何瓜葛,所作所為皆由我一人承擔,什麽身前身後名?關老子屁事!”


    北虞昭暉四十三年間,葉家的二公子死了,死於滿城富貴的金陵城下,死於所謂清白人心,死在了與葉家大公子身亡的同一天!


    白思尋知道自己勸不了他,看著他堅決的背影,視線落迴墓碑之上,心中無力感襲來,耳邊響起希顏漫不經心的聲音


    “他們倒是可歌可泣,隻是可惜了,那梓蘿可沒有來世了。”


    白思尋心中一驚“為什麽?”


    希顏撇了撇嘴,一副不痛不癢語氣“她身上有神罰,如今看來她這叫不遵天命,天道是不會給她轉世的。”


    她與葉清永無來世……


    天邊不知為何青天白日閃過一道雷,白思尋疑惑看去,天邊分明白雲朵朵,怎麽會有悶雷,是誰又在受罰?


    希顏神色不驚,眼都懶得抬,心想天道又抽什麽瘋?


    九天雷台之上,他的手腕處掛滿鎖鏈,身上有火焰雷紋,半跪在地,玄紅的發絲勾著汗,天雷打在他身卻一聲不吭。


    玄燁沉默看著他,手中握著的是他掉落的神識,神識一點點迴到他體內,終於,最後一道天雷落下,他緩緩睜開了眼,血紅色的眼眸微睜,手中鎖鏈消失,他撐著手起身,抬眼看向站在雷台之外的玄燁,嘴角微揚,語氣還是如初見時那般溫雅


    “小戰神殿下,好久不見……”


    玄燁冷眼看著他,看來是給他保留了記憶,他猜到沒錯,竹已是他的半魔之軀,葉清是他的魔丹之魂,如今的他已經依舊是竹已和葉清,卻也是全魔化的九幽修羅魔君臨沂


    “你既醒了,便去見魔尊吧”


    說罷,玄燁冷著臉轉身離開,見這個後輩這般冷淡他也不生氣,滿意的看著自己這幅如獲新生的主體,前腳剛踏出,下一秒胸口一陣抽痛,臨沂悶哼一聲


    “該死,不過螻蟻,也配牽動本君的情緒!”


    臨沂努力穩住心神,深吸一口氣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一股無力感襲來,承載修羅記憶都混沌珠不見了……


    “該死是竹已,竟然將它給了希顏!”


    修羅人去不得神界,臨沂得另想辦法將混沌珠拿迴,這是他掌控修羅的魔器,丟了他這個修羅王可就沒人認了。


    他們一行人在午夜時分上了船,令白思尋沒想到的神醫竟然也同他們一道迴金陵,幾次想要開口詢問,見她一味閉目養神便也尋不到機會。朝暮雪開口


    “金陵如今守衛森嚴,想進金陵得尋個安身之所”


    眾人不語,他們現在哪還有家,一個兩個都湊不出一個茅草屋,總不能迴葉府吧。


    船至岸邊,天邊已經落幕,黑暗中一青衣男子走出,眾人不識,白思尋率先拔刀,箐隻是淡淡瞥了眼,劍前停下


    “我是公子派來的,帶你們去尋住處。”


    “公子?”


    “顧千塵”


    箐將他們帶他們繞過街中小巷,最後在一處拐角無人在意處朝下走,這底下別有洞天,竟然是一處處於底下的屋子。


    眾人環顧著環境,不禁感歎顧千塵是真能藏,箐見任務完成,又消失不見了。


    朝暮雪見人突然消失,心中疑惑“這人,真的是顧千塵的人?怎麽來無影去無蹤的。”


    “這是青衣衛,他們素來如此”


    葉煆放下手中的劍,拿著包袱隨便選了個房間走去。白思尋平靜看著,他走進了離出口最近的房門。


    當夜,一黑影仿佛從地底劃出般,沒一會便消失了痕跡。


    柳府,葉煆偷潛入柳府高堂,葉家與柳家雖共在金陵多年,他卻鮮少踏入柳府,對裏邊的結構並不相熟,柳府房門眾多,他有些尋不著頭腦。


    突然又一隻手抓住他,葉煆警惕還手,黑夜中二人無聲過了幾招,來著沒下死手,一把推開葉煆,扯下蒙麵,葉煆震驚看去,是白思尋


    “是我!”


    高空烏鴉作響,葉煆將其帶至角落,無奈開口“你怎麽來了?”


    “看你就不對勁,便跟來了,我來過葉府對其有些了解,有我你更方便”


    事實證明,有她也是一樣的,暗夜中若非極為熟絡,如瞎子般,避開巡邏,他們二人莫名跑到一處祠堂,祠堂門緊閉,卻少有守衛,二人悄摸進去,意外發現裏邊竟然有人!


    是為女子,淡紫珊瑚紋樣衣裙,發髻是未出閣少女樣式,頭上的珠釵搖晃間隻發出零碎清玲聲,二人在黑暗中一同看去,皆認了出來,跪在祖先前的是柳安然。


    “出來吧”


    相視雙愣,在說自己?


    沒有動靜,柳安然慢慢站起身來,朝著屋子角落柔聲開口


    “葉小侯爺”


    被點,白思尋推了他一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怎麽會察覺的到他們,眼神示意葉煆怎麽辦,葉煆顯然也是不解,搖了搖頭,還是選擇走了出去。


    白思尋輕歎一聲,也跟著出去,柳安然見他身後還跟著一人,有些意外,定晴看去,原來是她!


    “白姑娘也在啊”


    白思尋不發一言,現在這個局麵著實有些尷尬。


    柳安然泰然自若,好似猜到他們會來般


    “葉小侯爺,白姑娘,煩請一避,兄長還有母親很快就會來!”


    葉煆聞言是柳西洲下意識手心捏緊,白思尋不明所以


    “你……”話到嘴邊不知如何開口,她有些猜不透,她這是知道他們要來殺柳西洲,可為何她一點也不緊張,反而,感覺在幫他一般?


    柳安然嘴角微抿,平靜如水


    “你們放心,我不會將你們供出,我柳家欠你葉府一條人命,今日安然會給葉小侯爺一個交代的。”


    屋外傳來腳步聲,白思尋察覺要來人,顧不得他,扯著葉煆就要往角落裏轉,葉煆雖不肯但還是跟著她進,他倒是好奇柳安然會給他一個什麽交代。


    隔著簾紗,屋門打開,是柳西洲,他身著常服,麵色冷峻,柳安然輕輕朝她笑著,柳西洲疑惑開口


    “怎麽這麽晚了還來這?”


    柳安然向旁退了一步,移開柳安然的身體,映入柳西洲眼簾的是柳相的牌位,柳西洲眼眶微紅,手心不由握緊,他父親的死一直是他心裏的結,一切的導火索。


    “我會替爹報仇的”


    柳安然美眸微斂“所以哥哥才一味針對葉小侯爺和白姑娘?”


    柳西洲聞言眉心微蹙,看著柳安然略為悲傷的神情,有些恍惚,他意識到自己或許與妹妹這些天的交流少了,外邊發生了太多事,她難免多想


    “安然,有些事哥哥會處理”柳西洲向前行至一步,踏至柳安然麵前,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很快一切就會步入正軌,爹的仇也會得報。”


    柳安然抬眼看向柳西洲,是柳西洲從未見過的神情


    “哥,是該步入正軌了”


    腳步聲響起,眾人驚的看去,是柳夫人,柳西洲愈發不懂自己這個妹妹,柳西洲迴頭溫聲開口


    “母親”


    柳夫人點頭,柳西洲疑惑看向泰然自若的柳安然,平日裏她最是尊敬心疼母親,今日不僅大晚上的叫她來祠堂,怎麽還連禮儀還忘了


    “這麽晚了,安然,你喚母親來做什麽?”


    柳安然微微笑著,眼中有道不出的憂傷。


    白思尋和葉煆相視一眼,他們也愈發摸不著頭腦。


    “哥,我有些想父親了。他走了這麽多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他!”


    三人同時瞪大雙眼,柳相才走一月,怎麽會多年?柳西洲驚的迴頭,柳夫人在她提及柳相時神色本有些慌張,可在柳安然說出多年後,她的眼角閃過一絲詭異,隨即驚訝開口


    “安然,你莫不是又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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