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亭下,這次的希顏難得耐住了性子,獨坐亭下,任由冷風吹打在她身上,冷風拂過,掀起墨藍衣角,長發瀑布,希顏換迴了南北時的裝束。


    腳步聲響起,她來了…


    “可是南北神君?”


    希顏微微迴頭,靜聲看著神色晦暗的白思尋,她身上還殘留烏黑煤灰,頭發也有些散落,多年的相處,希顏看的出,她的狀態不好。


    希顏應下“恩”


    微微抬手,一時之間她身上的汙漬被清除,頭發也變得整潔,白思尋疑惑抬頭看向希顏,眼神中帶著些茫然


    “順手的事…”希顏解釋


    白思尋微微點頭,慢慢將腰間葫蘆拿出,猶豫著要不要遞給希顏,希顏微微抬手,見她神色遲疑,想起她因為走馬燈看過鬼魅的一生,許是覺得可憐


    “怎麽了,這鬼魅生前…難道姑娘認識?”


    白思尋微微搖頭“不認識,我從未見過她”


    氣氛低迷,希顏慢慢收迴手,她印象裏的白思尋,不是這麽拖遝的人,她素來看的開,便是看了她的一生有所感觸,也當明白這已經是她的過往,過往雲煙不可追的道理。


    “人活一世,皆有一死,姑娘,她在這金陵徘徊多年,也該歇歇了…”


    再等該錯過了…


    淚珠劃落,滴在專門為她製的葫蘆之上“是啊,她太累了,她該休息了”


    越瞧越不對勁,這鬼魅纏上虞帝,又讓白思尋如此憂傷,養心殿的畫像,言枳突然下山,難道…


    “姑娘良善,對著素不相識的鬼魅也會有這樣的感觸”


    “她不是鬼魅,她是我的母親…”


    她竟然真的是白歌!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開口,沒想到她瞞了這麽久的事情竟然以這種方式與白思尋見麵,十幾年前的事希顏已經鮮少再想起,白思尋自小無父無母,也鮮少聽她想念,實際上,怎麽會有孩子不去設想自己的母親呢,可逝者已逝,不好讓活著的人再傷心難過,倘若她真的她的母親是為她而死,該有多自責啊!


    白思尋擦幹眼角的淚,將葫蘆遞給希顏,希顏頓住,遲遲未伸手


    “時候不早了,有勞神君送她一程。”


    希顏微微抬頭,看了眼時間,心還是軟了下來,罷了,就讓她親自送她一程吧,也算是圓了這段母女之情。


    “冥界大門已經來不及了”


    白思尋聞言震驚抬頭,唿吸加快,失去了這次機會,她就真的迴不去了!


    希顏又道“我親自走一趟,帶她入忘川,路途遙遠孤寂,姑娘一道吧…”


    遠方,無人察覺之處,還有一人暗自傷心,癡癡望著遠處的二人,手中的劍緊緊捏著,十幾年前,她為了結界沒有提前下山尋找白歌,這一次,她替她圓了執念,就讓她的女兒親自送她一程吧…


    這一路,她帶著白思尋入黃沙,走了幾天,她都緊緊抱著這葫蘆不曾撒手,希顏為她弄了些吃的,她也吃的很少,一路寡言少語,神色低迷。看著一望無際的黃沙,希顏施法為白思尋隱去活人氣息,開口


    “到了冥界,不要言語,緊緊跟著我不能亂跑!”


    白思尋點頭,希顏低頭看了眼這視若珍寶的葫蘆,輕歎一聲,不再多言。


    她領著白思尋進了冥界,冥界沒有晝夜,隻有黑夜,未達忘川,滿是巡查的鬼差和飄蕩無神的鬼魂。到了冥界,它就不用再待在葫蘆裏了,希顏將她放出,有了虛幻人身,不再是一團黑霧,隻見她靜靜飄在白思尋身後,雙目無神,白思尋第一次真實近距離瞧見白歌模樣,壓抑的情緒波動,希顏急忙將她拉過


    “不要有過多人的情感,不然你就迴不去了!”


    鬼差敏銳,黑著張臉靠近,希顏迴頭瞪了他一眼,神力外放,以前希顏是這的常客,一旁的老鬼差認出了希顏,忙拉迴剛來的鬼差,欠身朝希顏禮拜,便拉著新鬼差離開了。希顏微鬆一口氣,活人免進冥界是一直以來的規矩,若真的被發現了,便難辦了。


    希顏拉過白歌,放在自己身後,輕聲開口


    “走吧”


    到了忘川彼岸,滿是紅的刺眼的曼珠沙華,希顏讓白歌去排隊,自己則帶著白思尋去她以前待的地方遠遠瞧著,白思尋知道不能亂來,乖乖跟著希顏走,這神君嘴硬心軟,看似重規矩其實不知為她開了多少後門。


    白思尋靜靜看著排著隊的白歌,蒼老的孟婆遞給白歌一碗孟婆湯,白歌領著朝旁處走開,正欲一飲而盡,不知為何她竟然抬了頭,四處看著,希顏這位置隱蔽,可白歌還是看見了她們,白思尋微微起身緊張看向白歌,希顏也有些疑惑,她這是認出白思尋了?


    過了一會,白歌神色晦暗,瞧著眼前的孟婆湯,一飲而盡,失去記憶,緩緩飄向忘川…


    白思尋努力壓抑著心中悲傷,直到親眼看著她消失不見。


    希顏將白思尋帶出了冥界,一路白思尋依舊不再言語,恢複了生人氣息,卻瞧著比死人還死。


    迴去路上,白思尋突然開口


    “神君嚐過孟婆湯嗎?是什麽味道?”


    希顏突然想起孟婆那張嚴肅小氣的臉,撇撇嘴道“孟婆湯隻對死人免費,沒死過,喝不了…”


    實際上,她就是死了也喝不了…


    氣氛再次低迷,希顏想著自己是不是太殘忍了,此時的她是不是應該說些安慰的話啊?誰知下一秒,白思尋朝外使勁唿了口氣,仿佛將所有的陰霾都唿出去般,再迴頭看向希顏時,眼神清明,便是希顏都被嚇了一大跳


    “你…這是”


    白思尋提起嘴角“神君,謝謝你,你們雖然都嘴硬,但我發現你們天上的人心眼都好,都很熱心”


    “都?”希顏皺眉疑惑道


    “我也有一個天上的朋友,就是她要我來找你的,她和你一樣,都是好神仙…”


    好神仙…她倒是第一個這樣評價她的人


    “那是你運氣好,遇上了本神…”


    白思尋笑著點頭,希顏見狀,仿佛又看見了兒童時的白思尋,憨的笑人,不禁也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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