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起手上已經快被揉成一團的香煙,洛定遠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後盯著牆上的掛鍾,仿佛他的目光能讓那上邊滴答滴答跳動的指針停下來。


    他是軍人出身,做事情向來是雷厲風行,脾氣霸道,認定的事情就要推進下去,所有擋路的都被他清理掉,朋友多,敵人更多。執掌天方行省政務八年來,他讓天方的經濟水平年年都有將近兩成的提高,讓一幫以為他就是個軍痞大老粗,等著看他笑話的政客們大跌眼睛。


    這次劫案發生的時候,他正在觀摩內務部那支獵鷹中隊的訓練,雖然早已不在軍界,但他的級別讓他有渠道得知一些消息,比如這支獵鷹中隊的組建。


    說實話,這支部隊的隊員們還是很有實力的,但畢竟還是剛剛組建,很多訓練都沒有開展,裝備也沒有就位,即使這樣,他們訓練中所表現出來的水平仍然讓洛定遠看的心潮澎湃,這次也是恰逢其會,帶著這支雛鷹來到了現場,之前丁墨以為的有人下套,也是有些多想了。


    可是到了這裏,通過實地視察,他和獵鷹中隊的帶隊長官都不敢做出進攻的決定了,地形複雜,人質眾多,敵人準備也很充足,這貿然進攻那就不隻是死傷幾個的問題了。


    也虧的這時候總統府說他們會派增援過來,才讓他懸著的心放下來點,對於總統府方麵的種種要求也是盡全力解決,


    但是等了半天,就等來了麵前這個柳秘書,他對增援人員的身份什麽的一概以機密為由拒絕透漏,隻是讓洛定遠他們拖延時間。


    搞到最後洛定遠甚至都要親自上陣和綁匪進行談判了。還好派去的談判專家也是個少有的心理學大家,根據帕洪的迴答設計了幾個小套路,這才能把時間拖延到現在。


    十幾分鍾前,當綁匪對著那個侍者開槍的時候,洛定遠激動的差點命令獵鷹進攻了,還好柳秘書拿出了總統手書的任命狀,並再三做出了保證,才把行動停止下來。至於柳秘書就以機密為原因,把其他人都趕了出去,隻留下了洛定遠,還讓人撤掉了幾台探照燈,洛定遠也是耐著性子配合著。


    現在時間快到綁匪說的半個小時了,洛定遠終於再也忍耐不住,他根本沒看到什麽增援,即使有增援,現在到了也來不及了,所以才爆發了剛才那一幕。


    當素萬拉著另一個人質走向窗戶時,距離倒計時還剩下三分種。


    這次的人質是一個衣著華貴的老太太,她今天是和女兒女婿一起來看表演的,還抱著她的貓,但那隻名貴的純種梵貓,之前因為受到驚嚇叫了幾聲,被身邊一個綁匪奪過去,丟到了另一個契約者的契約犬麵前,這隻惡犬在它主人的示意下,慢條斯理地肢解了這支梵貓,然後趴在了一旁,臉上竟然露出了戲虐的表情。


    目睹了這一切老太太從那一刻便像是失去了靈魂,雙眼無神,一言不發的爬到梵貓的遺骸旁,用嘶啞的聲音輕聲唿喊著愛貓的名字,兩隻手顫顫巍巍的想把這些碎片再拚起來。


    她的手上,身上全是貓的血肉碎片,就這麽精神渙散的找了許久,才將將把梵貓的頭部碎片找齊了。老太太的女兒在一旁試圖勸阻她,但她沒有一絲的反應,依然在地上翻找著。


    那兩個造成這一幕的劊子手卻是坐在一邊哈哈大笑。


    素萬也不知道怎麽想的,選擇了她去當第一個犧牲品。


    當素萬拽著她的領子將她拖著離開人質群體的時候,這個老太太先是激動的掙紮著想迴到愛貓的身邊,但被勒緊的脖子讓她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她終於迴過神,開始絕望的哭泣起來。


    緊接著,她向著女兒和女婿伸出一隻手,用求救的眼神看著他們,但她那個平時對她很好,也是在她的資助下起家的女婿這時候隻能躲閃著她的目光,並死死的抱著他的妻子,並且捂著她的嘴,不讓她發聲。


    她的女兒用力扒著丈夫的手臂,想掙脫開去救自己的母親,但最後還是癱軟在丈夫的懷裏,捂著臉痛哭起來。


    人質群中也是一震騷動,甚至有人喊出了她的名字。“冷夫人!”,那人還掙紮著想站起身來,就被一旁的綁匪踹到在地。這位被稱作冷夫人的老太太,是觀瀾市最大的慈善基金會的創始人冷雲的妻子,在冷雲去世後,接管了冷家那億萬的家產,但一直恪守丈夫的遺言,將絕大部分經曆都放在了基金會的運作上,可謂是活人無數,在觀瀾市極有名望,這裏大部分人都認識她。


    其他的人質都滿臉複雜的看著這一幕,有的露出怒容,在背後攥緊了自己的拳頭;有的則是怕的縮成一團,甚至用衣服把頭蓋了起來,仿佛那樣才能帶來安全感;少數幾個年輕人,想站起來和綁匪理論,但也被一旁的同伴勸住。


    當她最終被推倒在窗戶前的時候,衣冠早已淩亂不堪。從玻璃中透過來的探照燈的燈光打在了她的身上,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透過玻璃,她能看到外邊那些將這裏圍的嚴嚴實實的軍警,這些軍警也看到了這位老太太,人群中出現了一陣騷動,有人返身衝向了指揮部,有人朝著她邊揮手邊喊著什麽,但玻璃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她聽不到。


    因為她的存在,陷入自責的家人、心情負責的人質、窮兇極惡的綁匪、焦急奔跑的軍警,一個個麵孔在老人的眼前浮現。


    這時候老太太安靜了下來,她停止哭泣,坐直身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裝。


    接著她從懷裏拿出一塊小圓鏡,和一把小梳子,開始細心的梳起發髻,散亂的白發被她打理的整整齊齊,也就是幾下子,一個雍容華貴的老婦人再次出現了眾人的麵前,甚至那在梳頭時被不經意蹭上的血漬,都讓這個老人更加的光彩奪目。


    整理完這些,她看著自己手上的鮮血,眼睛微微一皺,又掏出了一塊手帕,一絲不苟的擦拭起雙手,可惜絲質的手帕並不能擦幹淨這些,擦了幾下後就放棄了。她看向四周,發現窗戶的窗簾中間那一層是棉麻布,她開心將手在上邊搓了又搓,隻到沒什麽血跡了才停下。


    她坐在那裏,背靠著窗戶,身後打進來的燈光,讓她看起來像是沐浴在聖光之中,整個人都散發著柔和的光輝。


    老太太看向人質那裏,對著每個和她對視的人都露出鼓勵的目光,最後她看向的是她的女兒,露出了微笑,仿佛在說:“別傷心,媽媽不怪你。”


    綁匪、人質、外圍的軍警們、甚至葉聞勤他們都被這個老太太這一舉動驚呆了,那個躺在三米開外的血泊中,抱著雙腿不斷哀嚎的侍者,都停止了哭喊,呆呆的看著她。


    老太太把目光轉向了那個侍者,淡淡的說道,“孩子,別怕,你們會沒事的。”


    這時,葉聞勤的耳機裏不斷的傳來隊員們匯報的聲音。


    “突擊組全體就位。完畢。”


    “二樓支援組全體就位。完畢。”


    “外圍支援組全體就位。完畢。”


    “爆炸裝置已經全部拆除。已經進入戰位。完畢。”


    平時都很鎮定的隊員們,壓抑著自己想大聲喊叫的欲望,聲音中甚至帶有一些顫抖,不是因為害怕,是憤怒,是敬佩,他們迫不及待的要去拯救這個老人。


    “小醜隊長,下令吧。”站在葉聞勤身後的丁墨和諸葛聞先也略帶激動的說著。


    外圍的軍警們,雖然看不到裏邊的具體情況,但大都從各種新聞渠道上知道這位老人,看到她被推到窗前,都意識到這將是第一個犧牲者。從洛定遠口中了解到老人情況的柳秘書也不顧保密條例,瘋狂的對耳麥說道:“隊長,快進攻,救下冷夫人。”


    這時候,葉聞勤可能是最鎮定的那個,“兩位部長,你們的目標就是帕洪和素萬,一定要第一時間控製住他們倆。”他對著丁墨兩人說道,然後死死的盯著終端上顯示的畫麵,他在等一個機會。


    “全體都有,開啟自循環唿吸係統,等我的攻擊指令。完畢。”葉聞勤再次叮囑了一下。


    此時,外圍的軍警處的騷動越來越大,一些已經忍不住的警員或者戰士聚集在一起,向他們的指揮官激動的說著什麽,洛定遠已經親自出馬,對著他們揮舞著雙臂,想讓他們鎮定下來。


    “帕洪,愣著什麽,時間快到了。”那個二十七的聲音再次在帕洪的耳邊響起,把有些發愣的帕洪震醒了過來。


    這時候的帕洪,竟然是一臉恐懼的看著那個老太太。他才察覺到了自己竟然害怕了,這種久未感受過的情緒讓他氣急敗壞起來,掂著槍,走到老太太身前,“老太婆,你很囂張啊。你就不怕死?”


    老太太一臉淡定的看著他,臉上露出了一絲輕蔑的笑意,緩聲說道,“怕啊,怎麽會不怕呢,但老婆子我一輩子沒做過虧心事,今天就是死在這裏,我也知道,你們很快就要來陪我這老骨頭了。”


    在拳台上麵對過無數兇殘對手,內心好似鋼鐵的帕洪,聽了這句話竟然是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眼前好像浮現出了他自己即將被處死的景象。然後反應過來的他看到周圍的手下們驚訝的看著他,那眼神中仿佛是鄙夷、不屑、嘲諷。


    他指著冷夫人,用盡力氣,歇斯底裏地大喊到,“殺了她,給我殺了她,不,不對,佐藤,咬死她,讓你的裂牙咬死她。


    佐藤就是那個讓契約犬撕碎了老太太寵物貓的那個契約者,這時候他的臉色也非常的不好看,聽到帕洪的命令,他發出一陣怪異的笑聲,發泄般的迴答道,“放心,老大,我一定把她撕成碎片,我的裂牙也想吃肉了。”想用這種語言震懾住這個令他們難堪的老人,可惜老人的臉上仍然是一臉的平靜。


    窩在佐藤身旁的契約犬,在佐藤說完這句話之後,仰天長嘯一聲,衝向老太太。在這一瞬間,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被這隻小牛犢大小的惡犬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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