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biquxs.info/


    </p>


    大陌康啟元年,一紙詔書,淮安王遠赴邊疆。


    次年,大雪封了山頭,京中頭一年受了雪災,凍死餓死者不計其數。而邊疆更加好不到哪裏去,天寒地凍,糧草斷絕,城外敵國大軍虎視眈眈。


    京中寒石嶺上紅梅開的冷冽,大雪仍是簌簌地下著,整座城寂靜得悲哀。


    鬱離安正是在這寂靜中出生的。


    她出生那日,整個大陌下了幾日幾夜的大雪突然停息,寒石嶺上的梅花開得愈發淩厲。


    邊塞大軍壓境,濃墨般的天空中烏雲翻滾,天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鼓聲。準備圍城的敵軍突然間像是如臨大難般,驚慌撤軍。


    淮安王立於城頭,遙望著遠處方寸大亂的紀臨軍隊,鬆了口氣後笑了出來。


    絕處逢生得太過輕易。


    後來糧草續上,淮安王又治軍有方,邊境太平了許多。期間雖與紀臨也交過幾次戰,但都很快就退敵了,沒給邊境百姓造成什麽困擾。


    三年後,紀臨求和,送了個質子讓淮安王帶迴了大陌。


    淮安王騎在高頭大馬上,遙望著皇城的方向,一雙淩然的眸子裏清清冷冷,手裏拿著一封遲了許久的家書。


    他帶著滿身的疲憊班師迴朝,政宣帝替他接風洗塵。


    不出所料,他被杯酒釋兵權。


    迴到府中,對著愛妻的靈位上了三柱香。半大的鬱離安抱著個紙鳶跑到他麵前歪著頭一臉好奇又挑剔地看著他,眼中嫌棄之色毫不掩飾。


    他愣了愣,伸手揉了揉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的腦袋問:“阿離是不喜歡父王?”


    鬱離安皺著眉低下頭,似乎有些糾結道:“也不是,就是覺得你長得像是個小白臉。”她緩緩抬起頭看著他,一張糾結的小臉上滿是痛色,“你怎麽長這個樣子?他們不是說你是兵馬大元帥嗎?不應該三頭六臂,銅頭鐵額的嗎?”


    淮安王雖說是軍中之人,但卻不同於軍裏那些將士一樣虎背熊腰,聲音粗獷,滿臉大胡茬子。相反,他不僅長了張小白臉,還精通六藝,完完全全就像是個受儒家思想熏陶下教養出來的謙謙君子。


    “父王……”淮安王一梗,小白臉?誰教的這是?他仔細瞅著鬱離安那張粉粉嫩嫩的小臉,她女兒這是嫌他長的不稱心?這是什麽奇怪的審美……淮安王歎了一口氣,“明日父王去看看你母妃。”


    鬱離安抱著紙鳶“哦”了一聲,興致缺缺。


    淮安王不禁疑惑,他撫著她的腦袋語氣溫和問:“阿離不想母妃?”


    鬱離安低頭兀自扯著紙鳶的翅膀,頭也不抬:“不想啊。”


    淮安王的手一頓:“阿離,你……”


    “嗯?怎麽啦?”她費力地把紙鳶舉高給他看,“我自己做的,好不好看?”


    他接過那隻奇形怪狀的紙鳶,看了半響,仍看不出來是什麽東西,隻得問:“這畫的是什麽?”


    “蚩尤啊!我還沒試飛過。不過它肯定飛得是最高的!”


    “……嗯。”淮安王又梗了半響問,“為什麽不想母妃?”


    鬱離安跳起來搶過紙鳶,由於紙鳶做的並沒有那麽好,被她把骨架給扯散了。


    鬱離安抿著小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迴答:“我都不記得母妃長什麽樣,為什麽要想她?”


    說罷看著紙鳶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


    淮安王閉了閉眼,突然想到自己這麽對一個小孩子說這些話是有多傷人。


    做不了一個好丈夫,也做不了一個好父親。


    這天下再沒有誰比他更無能。


    ……


    聽說,淮安王妃死於鬱離安出生後半年,葬在了寒石嶺;聽說,淮安王提著銀戟上了寒石嶺,未見碑墳卻丟下銀戟涼涼大笑離去;聽說,隻有三歲半的鬱離安也跟著上了寒石嶺,將那據說有千斤重的銀戟抱迴了府。


    沒人能想明白,那麽個還沒大人腿長的小孩子,是怎麽將那據說千斤的銀戟搬迴府的。


    後來漸漸長大,到了十六歲那年,鬱離安效仿當年的父王去了邊疆。


    從籍籍無名的小兵,到威名赫赫的將軍,不過用了三年時間。


    鬱離安想,若不是父王硬逼著她迴來,頂多不過三年,她怎麽都能坐上副帥的位置了。她在心裏感歎,無可奈何啊無可奈何。


    但再無可奈何,雙十那年,她還是乖乖迴京了,手裏提著那據說千斤重的銀戟。


    她迴府後,淮安王瞧著自家女兒身上濃烈的殺伐之氣,隻覺得比起當年的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皺起了皺眉,始終覺得的女孩子家家整天打打殺殺的不好,總是要嫁人的。但這樣的女兒,誰家敢要?淮安王犯了愁。


    鬱離安自三歲起便跟著父王學習舞刀弄槍,兵法戰略。雖然她父王對此總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但對於自己唯一的女兒,又總是小心翼翼的捧著生怕惹得她不高興,於是便教了她些皮毛。


    但女兒卻仗著自己學的這些皮毛在十六歲時為了躲開婚姻大事逃去了沙場,還美名其曰什麽不能建功立業,不敢成家。直叫他後悔自己教給她的那些東西實在是太少了些。以前也不是沒叫她迴來過,可她總有說不完的理由,實在是讓人無可奈何。雖說如今國家朝中有女官,軍中也有女子正規軍,但女子想要闖出些名頭,哪有那麽容易。


    他不知她在塞外受了多少苦,但以後,他不想她再受苦。


    假病逼她迴來讓她整天對自己冷眼橫眉,總比死在那荒涼的邊境好。天知道他那天聽說她險些在戰場上丟掉性命時有多膽戰心驚,那一整天,他顫顫巍巍的寫出了這輩子最醜的字。


    但女兒迴來後,淮安王又為她的終身大事發起了愁。


    也不知道這京城有頭有臉的人家戶有沒有哪家是喜歡年紀也許稍大了些的巾幗英雄的。他眼睜睜看著鬱離安一掌劈碎了一張青石桌時如是想著。


    淮安王皺了皺眉,第二日便尋了個京中遠近聞名的先生,教自家女兒琴棋書畫。他想著學點陶冶情操的東西應該能收收她身上的殺伐之氣。但沒成想事與願違,學了幾日後,他發現女兒身上的殺氣是越發的重了,而那原本就醜的字也比以往更加醜上了三分。


    嗯,沒錯,鬱離安確實寫的一手驚天地泣鬼神、第一眼看上去仿若鬼畫符般的醜字,讓在京中一直稱為書承大家的淮安王覺得,她那一手字,實在是分外的刺眼。


    彼時,淮安王正分外嫌棄的用雙指夾起鬱離安手抄的《與民》道:“父王不要求你寫的有多好看,但你至少也要寫的能看吧,你看看你寫的這是什麽,歪歪斜斜毫無章法,就是寫整齊點也行啊!”


    鬱離安瞅了他一眼,換了張宣紙,大筆一揮,寫下了更醜的字。


    淮安王:“……”


    鬱離安冷哼一聲,背過身去不再理他。


    淮安王放下身段好聲好氣勸道:“阿離,莫要生氣,父王知道肯定是那先生沒教好,我們這就將他換了如何?”


    遠近聞名的先生鬱卒。


    鬱離安道:“那你可別再找這種年老體衰又婆婆媽媽的先生了。”她皺了皺眉繼續,“像這樣的先生,我都怕一不小心氣死了他。”


    淮安王:“……”


    自家女兒總算是有點自知之明的……這,該不該高興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忘川生死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七月不見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七月不見月並收藏忘川生死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