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族沒有食言,給了絮飛飛一個客卿的身份,專門安排一座位置很好的洞府給她,提前支付了幾百萬靈石的酬資。


    修荇交待,除了有修羅族特殊標誌的地方,她都可以自由活動。


    女人感性,男人理性。絮飛飛介於感性與理性之間。但是,很多屬於女人天性的東西,知識、教育、閱曆這些東西,改變不了。那是‘女’這種生物的道,特有的道。


    比方說好奇,絮飛飛聽過修羅阿修羅的多種傳說,妖魔鬼怪神,各種版本都有。因其沒見過,絮飛飛極端好奇,心癢手癢腳丫子癢,無關科學家的素質,單純就是好奇。


    見識過後又怎麽樣,按照傳說,搞不好命都好奇沒了。她就是想要看看,因為道生到現在為止還沒見過,渺姐兒也沒見過,這是她的資本,絮飛飛沒想過炫耀,可是,她打心底裏喜歡道生笑眯眯,略帶讚賞地看著她的眼神,喜歡渺姐兒張開小嘴驚奇的模樣。


    絮飛飛下意識輕撓鼻翼偷笑。絮飛飛很美。


    傳說修羅族眼瞎,喜戴罩眼。絮飛飛遊曆了很多修羅地界,沒見到一個帶眼罩,黑眼圈的修羅族人。他們俊美得近乎虛假,特別是凡俗男女,俊美得更加夢幻。


    這是怎麽迴事?絮飛飛聯想到那個沒禮貌,不自報家門的修羅族的漂亮女修,那聲無奈的歎息:“漂亮有什麽不好?爹娘生,爹娘養!老娘們兒若有這副容貌,做夢都不會想笑醒。”不久之後,絮飛飛似乎又明白了,為什麽傳聞他們眼瞎,是黑眼圈。那是他們戰鬥的姿態。可是,絮飛飛覺得他們戰鬥的姿態很美,眼不瞎,眼圈一點不黑。


    絮飛飛此時正觀看一場龍爭虎鬥,嚴格意義上說,是螞蟻間的翻滾糾纏,可絮飛飛覺得這才是龍爭虎鬥。


    兩個凡俗修羅族男人,在凹凸不平、灌木叢生、滿是荊棘、遍布大小石頭的空間內,舍生忘死,不,應該是舍生、忘死、忘魂地搏鬥,渾身插滿荊棘、斷裂的灌木、尖細的石子石條。兩個男人沒有表情,隻有戰鬥:抓、拉、啃、咬、撞……所有的所有,成為他們的武器,鮮紅的血水,順著幹涸的血跡邊緣流淌,像雨水、淚水一般。


    周圍圍著十來個修羅族人,緊張、肅穆、尊敬、羨慕……屏息凝神靜氣。場麵莊嚴得如同信徒膜拜神佛。


    絮飛飛到底是女修,場麵太過血腥。她悄無聲息地離開。但她知道這才是真正意義上,舍生忘死忘魂的戰鬥,這才是戰鬥,這才是戰鬥的藝術。他們為什麽而戰不重要。戰鬥不是藝術,戰鬥高於藝術,戰鬥的本意是舍棄,舍棄一切,忘掉一切。


    “我做不到。修羅族是深諳戰鬥藝術的種族,他們值得用生命,用靈與魂去尊重,他們用戰鬥換取來的尊重,值得尊重!”


    絮飛飛返迴,她要看看修羅族修士之間的戰鬥,她想了解這個種族。


    絮飛飛站在修羅鬥場外麵。這裏有特殊的‘力’字形標誌。‘丿’是一把無柄的刀,另一半是一彎鋒銳的殘月似的眼,無瞳。


    修羅族的修羅鬥場,是一個神聖的場所,非阿貓阿狗可以褻瀆。絮飛飛在鬥場外靜立,她想進去,她非常向往。她本可以借助粒子空間一試,行與不行跑路就好。可是,一向膽大包天的絮飛飛,膽怯了。她害怕褻瀆修羅的聖地,更害怕褻瀆她自己心中的那塊聖地,她自己心裏的那塊聖地,不是修羅場,卻是如修羅場一樣神聖。


    “修羅鬥場,不是爭強鬥狠的擂台,是信念凝聚的地方,是修羅族人的信念。非本族德高者不可進。老娘幫不了你!”修寤寐歎氣,非常複雜的歎氣。


    絮飛飛對著鬥場,躬身拱手,神情肅穆,大禮相敬。然後轉身,同樣對修寤寐大禮。


    “絮飛飛必隨道生尋源,尋源的路途中,若發現異常,老娘們兒我,絮飛飛,必以修羅之禮謝之!不惜眼瞎、心盲、魂滅!”


    更遠處傳來更幽長、更幽深的歎息:“你這是何必?與你沒有幹係,何必如此!何必如此!你的承諾,於修羅族是枷鎖,修羅一直戴著枷鎖啊!”


    絮飛飛離開了修羅族地,她有身份,手裏有靈石,底氣十足。修煉於她是沉重的負擔,絮飛飛認為所謂的修煉,就是無休止、無底限地掠奪。絮飛飛不介意掠奪,她介意無底限掠奪。更何況現在的修煉,於她基本上無用,正好乘傳送法陣,到處遊山玩水。


    修羅族地界,社會秩序良好,人們彬彬有禮,極少爭吵爭鬥。爭吵也是有理有據,胡攪蠻纏、無理取鬧的一方,會被禁足百年。這當然得益於修士的術法。爭鬥,則隻有一個結果:生或者死。不是噴子口中別人的生死,不是圍觀者,叫囂叫嚷的‘加油加油’,是神聖的信仰一樣的生死。


    “生命啦生命,死鬼,路漫漫其修遠兮,你有得忙!”絮飛飛不急,入世出世陷世,氣得臉紅脖子粗,為了一碗明明白白被欺騙的麵條;感動得一塌糊塗,因為巴掌大的猴子,給了她一枚巴掌大的果實;手舞足蹈,因為骨感的螳螂,居然啃食巨蟒的大嘴……絮飛飛徹底情緒化,變成真正的神經病。一顆石子,一片樹葉,一粒雨水……甚至一塊斑駁腐朽的樹皮,她都可以看上幾個月!


    好久沒現身的蘭米,發現情況不對,扯扯絮飛飛的頭發,扒一扒絮飛飛的眼瞼,擔憂的神色一覽無遺。蘭米沒再進入心界,有人無人,他一直陪著神經病一樣的絮飛飛,他們是朋友,好朋友,好夥伴。那個曾經聲嘶力竭,為他憤憤不平的聲音,蘭米至死不忘。


    絮飛飛非常開心,非常踏實,偶爾燒燒野外的野豆,一門心思,專揀燒糊的吃下去。遇到剛死不久的獸,便為它們徹個墳堆,旁邊有自製的燒烤架,吃剩的骨頭,她小心翼翼收取放入墳堆。然後合掌,絮絮叨叨:“並非我想吃,你的肉並非好吃,我並非非吃你不可,環保,一切為了環保。阿門……無量……”每個墳包前麵,必有一塊光滑一些的石塊。


    絮飛飛舞動玉指,刻劃出她初見的獸的模樣,指力剛好石塊厚度的三分之一,龍飛鳳舞,一指成形。石板上,有一條腿,有完整的獸,有破碎的腹腔,有完全看不出形狀的幾堆肉……總之,千奇百怪,奇形怪狀。


    絮飛飛覺得,她有成為畫匠的潛質:栩栩如生。她不懼毒,蛇蟲的毒液,遍布她的身體,像永不凝固的膠水。她不信佛,不歸道,她不殺生。


    這是絮飛飛理想的生活。她這般行為,不是為了悟道,不是為了求生,是她喜歡這種無拘無束的生活方式,這種放縱心與靈,相對沒有傷害的生活方式。她知道這種方式,建立在她自身的能力之上。她目前剛好有能力,享受這種別的生命,傷害不了她的生活。


    她遊走於窮山大川,大江大河,生靈如蟻如蚊的大城之間。放縱著她的心與靈。


    蘭米不敢走神。野外還好,那些巨獸瞧不起他的小身板,不長眼的小獸,被蘭米吸淨生機,僅剩一張隨時可以風化的皮,免得老娘們兒發瘋。


    他認為老娘們兒非常不正常。可是,在大城就不一樣了,老娘們兒雖美,那些生命,對老娘們兒沒多少感覺。但是,對蘭米有感覺,蘭米從他們爍爍發光的眼神中,不僅看見了勃勃生機,還有比生機更濃烈的貪婪。


    有用百餘靈石強買的,有用普通蘭花強換的,有用實力強搶的,更有甚者,想將老娘們兒連他一起帶走的……當然,也有誠心出大價錢的,最奇葩的是,有俊美男子以身相許,條件當然是蘭米的歸宿。


    蘭米擔心老娘們兒發瘋,將他出售,戰戰惶惶。因為老娘們兒不是笑嘻嘻,就是翻白眼,活像無可奈何、左右逢源的風塵女子。


    最後蘭米放心了,老娘們兒永遠不會出售他。因為老娘們兒高調出城,沒使用神通法術。為了等待出價百餘靈石購買他的家夥,在城外隱匿十幾年,直到將他們一幹人等,全部喂了野狗才離開。蘭米認為他們多少有些生機,為什麽不便宜他?老娘們兒隻對他翻了個白眼,繼續發瘋。


    蘭米認為老娘們兒雖然瘋,但保命沒問題。不久依然迴到心界修煉去了。精靈生長緩慢,精靈體形大小,決定他的能力,蘭米想早點長大,盡快幫得上老娘們兒。


    絮飛飛依然故我,隻是走的方向是阿修羅族。阿修羅族與修羅族之間隔著另一個種族--正神族。同屬蒼正宗。正神族似乎與修羅、阿修羅族不對付,對兩族修士,包括持有兩族身份玉牌的修士,檢查嚴得有些過份。


    “收起神魂,我們要全麵檢查。”出了傳送陣,絮飛飛聽到隨意嗬斥的聲音。傳送大殿內,擠滿修士。絮飛飛分辨不出,哪些是修羅族,哪些是阿修羅族。


    “你出來,收起神魂。你,就是你,滾出來!”


    “你在叫我?”絮飛飛點點自己的鼻頭。


    “不是叫你,難道是叫豬?”


    “咦,哪裏來的野豬在嚎叫?不對,是野狗,不,是賴皮狗!”絮飛飛假裝認真傾聽的樣子。


    “賤貨,找死!”


    “一直都是這樣嗎?為什麽?”絮飛飛麵向兩族修士,不解問道,沒有理睬身後叫她賤貨的生命。她知道他們的命運,會跟小廝一樣。


    “因為他們掌控著我們兩族的命脈!”


    “什麽命脈?”


    “不知道!”


    “什麽表現?”


    “發瘋,瘟疫一樣地發瘋!不分男女老幼!”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絮飛飛轉過身。淺笑:“是我破壞了規矩,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一句不知道就行?哪裏來的野貨!過來!”


    絮飛飛小學生一樣聽話。蓮步輕搖,展開九意,這些守護的修士,沉浸於九意不可自拔。絮飛飛操控他們的神識,放走所有修士之後,獨自離開。她隻是掠走了那個叫她賤貨的生命。絮飛飛不想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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