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飛飛背負著雙手,虛空漫步沉思。忽然悠悠一甩秀發,不渝似是知其心意,很配合地鬆開束縛,緩緩繞著發絲飛舞。空中傳來絮飛飛平生最悅耳的聲音:“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陽中的新娘;波光裏的豔影,在我心頭蕩漾。軟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搖;在康河的柔波裏,我甘心做一條水草!那榆陰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虹,揉碎在浮藻間,沉澱著彩虹似的夢。尋夢?撐一支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漫溯;滿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斕裏放歌。但我不能放歌,”絮飛飛激情、澎湃、昂揚,伴隨妙曼又切合詩的意境的肢體動作、手勢、神態,淡淡的憂傷,逝去的追憶,真摯的情意,唯美的暢想,極具感染力,她感覺自己很入戲、入鏡。神識一掃滿場神情專注的白家老祖,呆呆癡癡的白家精英們,甚至意亂情迷的護衛、侍女,更加意興勃發,聲音更加清脆鳴響,抑揚頓挫,夾雜著神魂之力,肆意張狂,當然還有老上海的作,“悄悄是別離的笙簫;夏蟲也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帶走一片雲彩。老祖們,白家兒郎們,死鬼,渺姐兒,父親,二娘,老娘先走一步,五千年不長。”絮飛飛直上青雲,撈了一片雲彩,‘嗖’的一聲,像時光老賊一樣溜得飛快。


    良久,送別場中傳來哭聲,不是為了絮飛飛,她不認識她,她是來打醬油的,但她莫名其妙的就哭了。


    良久,白家老祖們睜開迷茫的眼睛,暗罵“五千年後再收拾這個叫老娘的小妮子。”


    良久,渺姐兒失魂般的喃喃:“沒有最美,隻有更美,是誰?是誰?你經曆了什麽?經曆了什麽?你揮一揮衣袖,為什麽要帶走一片雲彩?”


    絮飛飛正洋洋自得:不弄你們個七葷八素,真以為老娘不吃葷,哼,哼……忽然一聲炸雷,將其擊得一個趔趄,換了個大蓬頭。絮飛飛仰頭嬌嘯:“老娘不是吃素的喔!”說完疾馳遠去。


    道生嘿嘿笑道:“這是一個她曾經的夢中情人。他揮一揮衣袖,沒有帶走一片雲彩。是絮丫頭舞文弄墨,假裝擺弄藝術。不過她的情是真的。渺兒,生活的藝術是道,道也是生活的藝術,藝術的極盡其實就是真如,就是生命,或許就是……本源。”


    “能讓我見見他麽?”兮渺癡迷道。


    “相見不如不見,相見不如懷念。想想就好,嗬嗬,想想就好。他應該在天堂吧。”


    “夫君,我先走,好嗎?我也想帶走一片雲彩。可惜我沒有絮妹妹的神韻!”


    “渺兒神韻天成,何須執著,青山一道同雲雨,明月何曾是兩鄉。彼此相念相戀便是永遠,五千年不長。”


    “好的,夫君,五千年後再相見、相戀。”


    白靈兮渺朝著白家長輩的方向盈盈下拜,黃鶯般地說道:“白靈兮渺拜別長輩,五千年後再見,今天我也帶走白家的一片雲彩。”說完渺漫升空,一揮衣袖,卷了一片雲彩後消失。


    白思淵在兮渺消失的瞬間,雙淚橫流:“這一去不知有多少風雨,渺兒珍重,珍重。”


    “小子啊,今天不為白家留下點東西,怕是說不過去吧!”浩軒太祖敲竹杠。


    “老祖們放心,道生夫婦得白家照顧,道生銘記,今日拜別,道生以一曲紅塵戀相贈。”道生說完,盤坐虛空,凡笛橫立唇邊,神魂全開,融入笛聲之中。整個內九環安靜了下來,風收了呢喃,雲停了蠕動,鳥蟲傾心。花草樹木肅立,於天韻中綻放色彩,笛音柔和了陽光,暖了寒泉,笛韻化道,溶了凡人意,修士情。大道途中戀紅塵,漫漫紅塵蘊大道。笛聲吹盡了人間意,世間情。七情六欲訴悲歡,三魂七魄唱離合。紅塵戀,戀紅塵,一顆凡心修真,一顆聖心尋源。天盡頭,欲以一壺老酒,敬生命的多姿,敬那心肺深處的一縷輕愁淡憂。煙消雲散的是幻,不是情,是誰?是誰?牽扯住一線希望,半杯向往,滿觴惆悵?


    道生悄悄摘走了一片雲彩。


    笛音依舊迴蕩,一年兩年……內九環有了新稱謂:三才之韻。太祖們以法陣加持,早有準備的他們,用留音留影玉留下今日的場景。從此,非白家天才,非大貢獻者不得入內,內九環成了白家聖地。


    內九環上空永久性留下絮飛飛踏虛吟誦、兮渺升空拂雲、道生橫笛吹奏的影像。多年後三人迴歸,觀之良久,皆為自己的神彩傾倒,可惜絮飛飛一直未將被雷劈的囧態公之於眾。


    九州的州際通道掌握在宗門手裏,對宗令持有免費開放,隻是宗門所在地卻不在九州。道生對宗門有過無盡的想象,好的壞的都有,他推測宗門最大的可能是一個獨立的專屬小世界。既然能淩駕於下仙界九州之上,絕對有不可質疑的特殊理由。但是道生覺得他錯了,他現在還在途中,整整三個月過去,曆經三次長距離傳送,五次時光通道,道生停留在一片無垠的風暴區域外。


    “師兄,前麵是空間亂流區域,最窄的地方大概百萬裏左右。因空間不穩定,無法構建傳送通道,師兄穿過亂流區,再有五次傳送就到了宗門地,宗令內有相對安全的路線,千萬別走錯。祝師兄一路順風,師弟告辭。”中年模樣的男修說完不等道生道謝就馭使飛舟離去。


    守護傳送通道的弟子離去後,道生沒有急於進入空間亂流,而是沿著亂流的邊沿左右各飛行了十天。以南飛雁的速度沒有絲毫到頭的跡象,來迴耽誤了一個多月,他隻能老老實實沿著宗令指示的路線前進。亂流區域內並不全是風暴雷電,偶爾也有正常的虛空。道生走走停停,既然經常有師兄妹們行走,不用擔心過餘。空間內充斥著混亂的能量流,颶風、漩渦、碎星、氣團……,沒有多大的研究價值。道生沒有冒然偏離安全通道,先去宗門再說。


    途中所有傳送法陣都有弟子看守,百年輪換一次。護陣的大都是道聖境或者人仙境的潛質不高的宗門弟子。對道生這樣從下仙界挑選上來的天才很是尊敬。道生與他們交流中了解到一些宗門常識,因為他們宗門地位不高,所知有限,解不了他的疑惑。所以後邊的幾次傳送道生也隻是禮貌性的招唿,走走過場。一年零三個月的時間,道生終於抵達九迴宗的地盤,他初步估計,最少跨越了十個太陽係的距離。


    兗將州仙修所屬的三個宗門,都在這顆叫九落謇的星球上,麵積大概相當於兩個兗將州,靈氣更濃鬱,物質密度更高,地心吸引力很大。道生試著禦氣飛遁,消耗的靈力是下仙界的一倍多。


    沿途道生了解到九落謇地廣人稀,沒有凡人國家。三個宗門管理這顆星球,類似於地球的寺廟管理模式。凡人部落,城鎮直屬宗門,由低層修士直接管理。百萬裏範圍渺無人煙是常事,充滿莽荒氣息,置身其中,蒼涼、孤寂、幽遠的感覺油然而生,仿佛混沌初開。


    九迴宗門座落在群峰之中,沒有高大的門樓,兩座筆立萬仞的山峰間,有一條寬約千丈左右的通道。左右山峰的中上部,各有一麵百餘丈較為光滑的天然生成的灰白峭壁,右邊‘九’,左麵‘迴’,龍飛鳳舞,筆力強勁,透入崖壁深處。‘九迴’兩個百丈大字的下方,再百丈處,有兩股懸流傾泄而下,各向左右形成兩條大江的源頭,奔騰咆哮流向遠方。沿左右山峰一直向前延伸的群峰漸次拔高,雲遮霧繞,陽光照射其中,明滅閃爍,雄奇瑰麗。時值深秋,紅葉似火,黃葉如金,翠鬆欲滴,古樹蒼勁,藤蔓虯結,秋花嬌媚,層層疊疊,錯落有致,點染勾勒,薄霧輕掩,淡雲穿織,曲轉九迴,秋意蕩漾,濃妝淡抹,千奇百怪的果實,千奇百怪的色彩,飛禽曼舞,走獸嗚嗚。畫盡了九迴秋,寫滿了歲月悠悠。大自然的奇妙,鬼斧神工。


    道生被九迴的秋熏得暈暈乎乎,連心情都染上濃濃的秋色。他一時間竟失了神、丟了魂、停了思緒,就這麽裝滿秋景地呆立半個月之久。他非常想吹笛一曲,抒發胸中無盡的秋意,仔細想想放棄了這個打算:他沒能力抒發九迴的秋之美。


    道生慢步走到‘九’‘迴’下麵整衣肅容分別恭敬地三拜。然後走到兩峰之間,揚聲叫道:“九迴宗新進弟子道生,拜見宗門。”聲音中注入靈力神魂,遠遠傳出,卻沒有在群峰中迴蕩。


    “師兄果然不凡,請隨我來!”清脆的女修聲音道。


    “辛苦師姐,道生有禮。”


    “哎呀,太酸,比青梅還酸,叫我月師妹,別把我叫老了。”道生麵前出現一個活潑、靈動、嬌俏的女孩,十七八歲的樣子。


    “嗬嗬,果然是可愛的小師妹,師兄失禮失禮。”道生拱手致歉。


    “哎呀,好了好了,你還真不是一般的酸,走吧,我帶你去宗門。”月師妹說完小聲嘀咕:“模樣不怎麽樣,還酸得不行,這趟差事虧大了。”


    道生暗自好笑,這估計是哪位宗門長老家,犯花癡的寶貝。


    “怎麽樣?九迴秋美吧,我保證你以前從沒見過這麽美的秋色。”月師妹得意地炫耀。


    “美,秋美人也美。”


    “嗯,你這話雖然有點酸,但還算酸得可口,喏,給。”月師妹說完,笑嘻嘻遞給道生一枚紅豔豔、泛著綠光、嬰兒拳頭大小的果子,芳香撲鼻。


    道生稱謝接過準備收起來。


    “快吃,這掛綠果不能過夜,很難采摘,隻有掛綠時最香。山中的靈猴最喜歡吃了,經常為了一枚果子打得頭破血流,我的小金下午好不容易才搶到三個。”


    道生不好卻了月師妹盛情,香味的確誘人。咬了一口,一股甘香醇厚的味道和著果肉,如同九迴的秋,激情激蕩。道生發誓這輩子第一次吃到如此好吃的水果。竟然舍不得咬第二口。


    月師妹吞了一口唾沫,笑道:“怎麽樣?沒騙你吧,跟你說,有一次我去搶猴子的掛綠,還被咬了一口,疼了好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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