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飛飛心如亂麻,下意識失神挪步。灰暗的天地中,無數人影若隱若現、若即若離。影子盡顯人生百態,七情六欲無處不露:淒厲的嚎叫,淒苦的輕泣,嬌憨的喘息……如同淅淅瀝瀝的春雨,充斥著她的心、神、魂。絮飛飛隱約瞧見了中玄陽,瞧見了道生,她想唿喊,卻發不出聲音。她拚命追趕,中玄陽、道生模糊的身影消散。絮飛飛看到了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看到了曾經的閨蜜,她看見了遠曰陽,當絮飛飛追趕時,無一例外,都消散不見了。茫茫天地,茫茫人海,舉目無親,無依無靠,絮飛飛茫然前行,一如她在星宇飄蕩的歲月,沒有盡頭,沒有希望。僅有心念一點,螢火一樣忽閃忽滅。忽然,遠曰陽出現在近乎絕望的絮飛飛麵前,滿眼溫柔,風流倜儻,玉樹臨風。


    “仙子安好,自那日一別,遠某魂繞夢牽,不想今日在這離遠幻境相遇,遠某與仙子緣分不淺。”


    “遠道友喜歡調戲有夫之婦嗎?”絮飛飛見過遠曰陽一麵,這個帥得夢幻般的男人令她怦然心動,有初見中玄陽的感覺。她之所以瘋狂追求中玄陽,是在中玄陽向她傾訴他的愛情理想破滅的苦悶之後,中玄陽茫然無助、憂鬱的氣質叫她著迷,她想成為中玄陽美好的理想,她想用她的完美拯救中玄陽。絮飛飛的確拯救了中玄陽,中玄陽的確把絮飛飛當成了他愛情的理想。但是,絮飛飛以前隻是被感動,從來沒有思考過她自己理想的愛情是什麽?眼前這個男人會是自己愛情的理想?這家夥分明是靈兮渺的鐵杆追求者,自己在他眼裏是什麽?不過是千麵設計圖。絮飛飛不想再見遠曰陽,揮揮手驅散了他。


    絮飛飛繼續前行,中玄陽出現。憂鬱布滿全身,一副悲天憫人的氣質,中玄陽平靜的噓了一口氣說道:“總算找到你了,飛飛。”


    “找個地方坐坐吧,玄陽。”


    “怎麽了?什麽讓你不開心?”


    絮飛飛就地盤坐,“你坐我對麵吧!”絮飛飛望著中玄陽的眼神,然後迷茫。


    中玄陽平靜地坐下,關切道:“為什麽這樣?飛飛?”


    “玄陽,如果我當初不完美,會成為你愛的理想嗎?”絮飛飛茫然問道。


    中玄陽沒有動,他站在原地,他遇到了他名義上、事實上的妻子,因為他們有了中曦。中曦媽媽悲苦地看著中玄陽:“你愛過我嗎?”


    中玄陽平靜得有些冷漠,不帶感情的聲音說:“談不上愛或不愛。”


    “那你為什麽同我睡覺?”中曦媽媽哭泣。


    “一時激情,或者說荷爾蒙爆發。你比我更清楚當時的你。”中玄陽聲音更冷,他自己都感覺冷。


    “就因為我曾經有過男人?”


    “不,因為你的心不幹淨,你的心不寧靜。”


    “你難道幹淨寧靜?”中曦媽媽開始咆哮。


    “因為你的心不幹淨不寧靜,導致了我的不幹淨不寧靜,我跟你說不上愛恨,去吧!”中曦媽媽消失。中玄陽呆呆立在原地,“真的散了嗎?不會的,散不了的。散不了的。”中玄陽恢複了猥瑣的形態,孑孑前行。


    “玄陽,原來你在這裏。”絮飛飛驚喜地撲進中玄陽懷抱,馨香撲鼻。


    中玄陽猥瑣不變,無神地看著幻境深處,漠然道:“對不起,飛飛,我的心不幹淨了,髒了,洗不掉的,洗不幹淨了。”說完茫然猥瑣向前走去。


    絮飛飛追上來抱住中玄陽抽泣道:“玄陽,你的心是幹淨的,是幹淨的,我有一顆幹淨的心,我的心給了你,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隻隨你!”


    “洗不掉的,洗不幹淨的,洗不幹淨的。”中玄陽蜷縮著身子,猥瑣向前。絮飛飛在他身後消散。


    中玄陽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心疼地看著中玄陽,媽媽將中玄陽摟進懷裏,中玄陽在媽媽懷裏嚎啕大哭,天昏地暗:“媽媽,請你告訴我,生命是什麽?我為什麽活著。”


    “孩子啊,媽媽不知道,你不是很聰明嗎?自己去尋吧!別急,別哭花了臉,我們相信你。”媽媽輕輕拭去中玄陽的淚水,爺爺奶奶爸爸媽媽散去。


    中玄陽遇到了林靈,笛凡,他們神通廣大,目露刺骨寒光,看著中玄陽猥瑣的樣子,林靈漠然道:“曾經相識一場,今日便以神荒送你一程。”


    笛凡伸手輕拂,憐憫說道:“靈兒不必太在意,讓他自生自滅吧。”


    中玄陽消失,出現在道生的麵前。“你是誰?”中玄陽茫然道。


    道生看著中玄陽猥瑣孤獨的身影,“我是誰?你是誰?”


    “你不幹淨,你洗不掉了,你洗不幹淨了。洗不幹淨了,洗不幹淨了。”中玄陽散了,沒了。


    道生迷茫道:“我為什麽不幹淨了?我是誰?你是誰?”


    皇維翊麵前站著一個鋥亮的光頭,這個光頭令他刻骨銘心的痛。抬手一掌擊向那顆光頭,光頭化成點點光源。“哼,你就是練成佛光化影也無妨,光頭,你渡不了我,我必讓你苦渡不渡,渡不了己,渡不了人,你跟你那死光頭師傅一樣不是好東西。”皇維翊展開一身魔法,同光頭雍苦渡生死相拚。


    光頭雍苦渡嘟嘟囔囔:佛爺我十八不戒,那老光頭不是好東西,自己十八戒,偏讓我十八不戒,佛爺我本就想不戒,可是佛爺我殺遍天下,吃遍天下,坑蒙拐騙,自由自在,為什麽不開心呢?為什麽不開心,姥姥個佛爺,替那小娘皮提鞋去。絮飛飛巧笑倩兮出現在光頭雍苦渡麵前,“哈哈,小娘皮,小佛爺我正開心,來來來,小佛爺我為你提鞋。”雍苦渡抱著絮飛飛的腿,肥嘟嘟閃著玉光的手幫絮飛飛脫鞋,絮飛飛不見了。雍苦渡抱著皇維翊的腿,皇維翊另一隻腳差點踢到光頭上,光頭雍苦渡淩空後翻,腳尖筆直點向皇維翊的魔瞳。“你這無翼小魔,長得不太磕磣,資質雖不及小佛爺,比我那光頭師傅強了很多,為什麽就不能皈依小佛爺的佛?無量天尊。”口中念念叨叨,下手絲毫不留情麵,盡是刁鑽陰損的招式。


    絮飛飛盤坐地上,兩眼空洞。


    “洗不幹淨了,洗不掉的。我的心怎麽洗?我是誰?你是誰?”道生從絮飛飛眼前劃過,絮飛飛知道他是道生,是真的道生,沒有起身去追,空洞的眼神看著道生離去,絮飛飛茫然念道:“我是誰?你是誰?洗不幹淨了,洗不掉的。我的心怎麽洗?”


    白清兮盤坐在離遠幻境兩眼之間,周圍修士看不見她。“半年,嗬嗬,是我們老了,還是這一輩太厲害,想不到這小夫妻倆竟也如此逆天啊!”感歎一番,白清兮雙眼緩緩閉上。


    離遠幻境外影影綽綽,不斷有修士進出。


    “白費一百靈石,一個月什麽都沒得到。”走出幻境的修士不甘地說。


    “一百靈石?我花去幾千靈石,數年時間,才有兩次感悟。道友,努力吧!”修士輕蔑說完快速離去。離去的修士中,有個嬌俏玲瓏的女修微紅著臉,因為她遇到了雍苦渡小佛爺。


    幻境深處,小佛爺咂摸著嘴:“無量那個天尊,佛爺我十八不戒,遇難苦……不渡枉為佛。那小娘皮陷入欲境不可自拔,佛曰: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苦渡又渡了一位苦主,阿彌陀佛,你可要記住我的功德。可為什麽不是那個口誦阿彌陀佛的道生貧道、不是那個無翼的維翊遇上那小娘皮呢?小佛爺遇上的為什麽不是靈兮渺那個小娘皮呢?”小佛爺寶相莊嚴。


    道生與皇維翊其實都遇見過女修,皇維翊冷漠地撇過一眼,冷哼道:“深陷欲念,自作自受。”道生念叨:“洗不幹淨了,洗不掉的,心如何洗?”本想用神魂震醒女修,遙遙感知到光頭雍苦渡,道生念叨著遠去。不知是女修之幸,還是光頭的不幸,若道生真用神魂震醒女修,估計女修早就香消玉殞。雍苦渡向阿彌陀佛討要功德,並非虛言,女修入欲太深,非苦渡難渡。冥冥中道生與殺孽錯身而過。


    靈兮渺靠近道生,道生竟然是真的,口中不停念叨:“洗不掉的,洗不幹淨了,心如何洗?你是誰?我是誰?”靈兮渺隻聽到“心如何洗?你是誰?我是誰?”她喃喃細語:“心如何洗?你是誰?我是誰?”靈兮渺定住身形,癡癡地盯著道生:“你是誰?我是誰?”於是兩人以五厘米的距離對視,互相詰問:“你是誰?我是誰?”


    絮飛飛早就知道答案,中玄陽不想用不幹淨的心與她幹淨的心交融,但現在兩顆心融合,中玄陽的心卻不幹淨,所以他心裏有根刺。“什麽是幹淨?什麽是不幹淨?這世界幹淨嗎?我的心幹淨嗎?”絮飛飛站起身,向離遠深處走去。


    離遠幻境很奇怪,幻境內沒有靈氣,沒有天材地寶。有人置身其中,什麽都見不到,蹓蹓躂躂出了幻境,一臉懵懂,再進去需要一百靈石。也有修士見到很多東西,看到了自己的法,見到自己神通的瑕疵,功力大進。甚至有修士見到自己或別人的過去未來。總之,修士們趨之若鶩,為白家帶去無盡靈石。


    幻境深處有五位修士盤坐成一圈,正是靈兮渺、道生、絮飛飛、皇維翊、雍苦渡。靈兮渺的左右分別是光頭與皇維翊,但是此刻都盯著道生。


    皇維翊比遠曰陽差不了多少,氣質氣勢完全強過遠曰陽。那個光頭雖然不是好東西,其實英武不凡,一付苦渡天下的寶相,絮飛飛花癡地暗自嘀咕。


    靈兮渺無喜無悲,彩紗如波,黑發似煙。


    “光頭坑蒙拐騙,無惡不作,為何他是佛,我是魔?”皇維翊惡狠狠的將目光轉向光頭雍苦渡。


    “維翊道友魔心似鐵,魔佛自在心中,早有答案,何必道生繞舌。”道生說道。


    “阿彌陀佛,小僧歡喜兩位女施主,可是兩位女施主卻不願施舍,奈何?”


    “相遇即是緣,兩位既已施緣,苦渡禪師赤子之心,真想著相?”道生微笑看著雍苦渡。


    “有理,是極。”雍苦渡飄身而起,稽首宣佛:“阿彌陀佛,小僧告辭,後會有期。”說完消失不見蹤影。


    皇維翊盯著道生絮飛飛看了片刻,:“兩位終非池魚,他日若到皇梁州,再與賢伉儷論道。靈兮渺道友既然心有所屬,江湖之中皇某將待之以禮,告辭。”道生看著他們消散的身影,鬆了一口氣,放下懸著的心。


    幻境中他們其實彼此都在虛實之間見過麵,交過手,論過道。不過都是為了煉心問心而已,以他們的實力,如果想清醒隨時都可以清醒。讓自己半夢半醒煉心問心,才是離遠幻境魅力所在。既然已經見過靈兮渺心儀的對象,繼續糾纏就不是風流,是下流,天才自有天才之道。


    “給二位添麻煩了。”靈兮渺盈盈下拜。


    “早知道兩個壞胚子不是太壞就好了,害我白擔心一場。”絮飛飛輕鬆笑道。


    “如果不是二位才華驚世,他們怕是不會這般識趣。”


    “不說那兩個壞蛋,渺姐姐是否問出真心?”絮飛飛笑嘻嘻地看著靈兮渺,表情揶揄。


    靈兮渺大大方方,沒有羞澀,燦然笑道:“姐姐不知道你是誰?他是誰?我是誰?何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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