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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怡,這幾日去哪了?怎麽沒過來玩?”柳墨微笑道。


    歐陽紫怡的父親歐陽諾,與於雪瀅的父親於江河同為燕城四大家之一,二人的交情頗深,歐陽紫怡自出世,便在於府和歐陽府長大,因此,柳墨有此一問。


    “這幾日父親帶我去了玉林城,辦了些事兒”歐陽紫怡莞爾道。說著走了過來,不過看去腿還有些不靈便。


    柳墨乃是心細之人,皺眉道:“紫怡,你的腳怎麽了?”


    “沒關係,崴了一下,過會兒就好了”歐陽紫怡微笑道。


    “真沒事?”柳墨將信將疑的問道。“快上我房裏,我用藥酒幫你擦擦。”


    “真沒事兒,阿姨放心,對了,於霜呢?我怎麽沒看見他。”歐陽紫怡說著又向四周張望起來。


    於霜與歐陽紫怡年齡相仿,話語間又很是投機,自小與於霜在一起長大,說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也不為過。


    柳墨向花園深處看了看,手指向那處,道:“可能在那兒吧,應該在做功課。”


    歐陽紫怡踮腳看去,果然在那小河邊的綠茵上,放有一個石桌,上麵擺著一些書籍,離得較遠,看不清人影在否,便迴過頭來,向柳墨一招手,含笑道:“謝謝阿姨,我這便過去找他。”


    柳墨含笑點了點頭,算是應允。


    花園頗大,景色也頗為美麗,歐陽紫怡哼著曲兒,蹦蹦跳跳的向河邊跑去,此刻心情大為舒暢,竟是連腿上的疼痛都減輕了一二。


    隻見一路上,微風拂柳,清爽撲麵,鶯聲嚦嚦,花香馥鬱,碧綠的湖麵被微風掃起淡淡漣漪,河麵上飄落著些許花草,不時沉下水麵,怕是被哪隻貪嘴的魚兒吃掉了吧!


    不知不覺中,歐陽紫怡便已來到了近處,隻見眼前一顆粗壯柳樹下,擺置著一座石桌,幾個石凳,上麵狼藉的擺放著幾本書籍,微風掠過,掃下幾片落葉,落在書籍之上。然而,卻是不見一個人影兒。


    歐陽紫怡走了過來,翻了翻一本看似嶄新的似乎不曾翻閱過的書籍,綠麵薄本,麵上右上角處用正楷書了幾字。


    ——南國史冊。


    歐陽紫怡興起,翻了兩頁,正值她細看時,微風掠起,耳邊忽然響起了一陣似有若無的哼哼聲,似是一首小曲,更似出自某懶散之人之口,在小憩時發出。


    歐陽紫怡放下書籍,凝神細聽,方才聽出了聲源,而這哼哼聲她也自是熟悉不過,她抬頭看去,隻見大樹後麵,五十步左右,有一斜坡,而斜坡之上,躺著一位身著綠色錦衫的少年,眉目清秀,端莊舒雅,口中叼根草葉,抿唇微微翕動,而這哼哼聲,亦是出自這少年之口。


    歐陽紫怡看過,明眸一轉,一手叉腰,一手撓了撓頭,心想“阿姨叫你在此做功課,你卻在此偷懶……”


    想著想著,明眸一亮,像是計上心頭,俏臉上閃過一絲詭笑,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低聲道:“哈哈,你完了,看我怎麽整你……”


    說罷,她抬起腳步,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讓舉動盡量不發出聲響,她的嘴角,仍是帶有一絲詭異的笑容。


    可憐那少年,口中兀自哼著小曲兒,閉著眼睛,愜意神閑,雙手兀自環於頭下,仍是大腿擔著小腿,渾然不知道“黴運”已近……


    歐陽紫怡憖憖走上前來,躲在一棵柳樹後麵,小手捏著鼻子,甕聲甕氣道:“霜兒,你在做什麽?”


    她的聲音因此聽上去顯得有些成熟,然而更巧的是,這聲音似乎更像是出自某人之口……


    那少年聽得此言,如同被電了一般,失聲道“娘……”。隻見他翻身坐了起來,額上冷汗直流,一口吐出了口中的草葉。未敢迴頭,手忙腳亂的扯過身邊一本書籍,喃喃念了起來,隻是越念,越覺後背越涼,念過幾句後,聲音便漸漸小了下去,不消一會,心中暗自歎了句“這下完了……”,想著這頓板子亦是逃不過去了,索性也就不出聲了。


    歐陽紫怡見狀,自知“大功告成”,心中早已樂開了花,她一手撫著肚子,一手捂著口,已然幸災樂禍的笑彎了腰,但她卻緊捂著口,使自己無論如何,也不發出聲響,但眼中笑意盈盈,已有淚光隱隱閃動。她知道,此刻還不能露餡,因為還有更好笑的在後麵……


    可憐那少年渾然不知情,忽然緩緩的轉過了身,兀自低著頭,跪在綠草茵上,麵色嗒然道:“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歐陽紫怡再也按捺不住,開懷大笑起來,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指著少年,笑的竟是站立不住,坐跌在草地上。


    那少年聽到笑聲,忽的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無比熟悉的臉龐,杏臉桃腮,柳眉淡淡,明眸如水,肌膚如玉,貝齒如雪,兩道淺淺的小酒窩輕輕的浮現在她那稚嫩的臉上,劉海稍顯淩亂,眸中帶淚,如梨花帶雨,如出水芙蓉一般,惹人憐愛。


    少年看到此景後,亦是猜到了幾分,臉色一沉,狠狠瞪了歐陽紫怡一眼,便轉頭環顧四周,歐陽紫怡見了,玉手翹出蔥般食指,指著自己鼻子,嗔道:“別看了,傻小子!就我一人兒……”


    此話雖是實話,卻也叫那少年啼笑皆非,欣喜不是母親,但倒黴的是又讓這小丫頭片子給嬉耍了一迴,更惱人的,便是跪在她的麵前,喚了一聲“娘”,在看到這丫頭竟是這般譏嘲自己,性格在好的人,亦不免大感惱怒。


    少年瞪著歐陽紫怡,騰地站了起來,走了上來,雙手叉腰,慍道:“鬼丫頭,你這般戲弄人,是不是感覺很好玩呀?”


    歐陽紫怡仍是坐在地上大笑,捂著肚子,聽得此言,笑聲一頓,道:“怎的?許你偷懶,就不許我戲弄人麽?”


    那少年一窒,一時語塞,但麵上風雲變幻,卻是喃喃找不出理,說不出話來,無奈之下,隻得岔開話題,仍是麵有慍色,道:“你來做什麽?”


    歐陽紫怡笑聲漸落,拉著少年的手臂站了起來。看著少年,明眸一眨,微笑道:“我便是來找你啊!”


    少年一怔,向前走了兩步,背對著歐陽紫怡,喃喃道:“你找我便是為了整我嗎?現在整也整了,你也滿意了,也該迴去了!”


    歐陽紫怡麵帶微笑,也跟了兩步,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道:“好了,我不笑你了,你平時可是很少生氣的。你倒是說說,你生氣是因為我剛才戲弄你,還是……”少女說道此處,緩緩繞到少年麵前,麵帶笑意,接著道:“還是氣我好些日子沒來找你玩兒?”


    少年一怔,臉上一紅,側過身,不再看那女子,喃喃道:“來不來找我玩兒,那是你的事,我便是氣你,方才整我……”


    歐陽紫怡“噗嗤”一笑,又繞到少年麵前,瞪了少年一眼,嗔道:“傻小子,我爹前些日子帶我去了玉林城,我便是想找你玩兒,也沒處找去啊!”


    少年一怔,緊皺著的眉頭,也鬆了一些,語氣亦是平淡了許多,眼珠一轉,疑道:“玉林城?怎麽從來沒聽說過?”


    歐陽紫怡嗔道:“你跟一隻井底小青蛙一樣,當然不知道啦!”


    燕城與世隔絕,三麵環山,少年自小便在燕城長大,對外界的事物,自是知道不多。少年一怔,接著道:“去那裏做什麽?麽非……歐陽叔叔的生意都做到燕城以外去了?”


    歐陽紫怡搖了搖頭,努嘴道:“不是生意,是比武。”說完她抬起腳步,向前走去。


    “比武?”少年眼睛一亮,跟了上來,露出笑容,道“贏了還是輸了?”


    歐陽紫怡麵色一沉,漠然道:“輸了……”


    “輸了?”少年滿麵狐疑,又道:“歐陽叔叔修為高深,怎麽會輸?定時對手耍詐,暗算了叔叔。”


    歐陽紫怡邊走邊道:“沒有啦!乃是對手技高一籌,爹爹輸的心服口服。”


    少年一怔,跟在歐陽紫怡身後,低下頭來,若有所思。


    歐陽紫怡看了少年一眼,露出微笑,兩道怡人的小酒窩又掛在了嘴角,她伸出手輕輕的點了一下少年的腦袋,少年如被點醒一般,轉過頭來。


    歐陽紫怡微笑道:“想什麽呢?”


    少年撓了撓頭,呐呐道:“能夠打敗歐陽叔叔的人,修為豈不達到了那傳說中的‘九界’了麽?究竟誰會有這般本事?……”


    歐陽紫怡微微一笑,邊走邊道:“潘心誠。嘿嘿,這就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懂不?”


    “噢!”少年跟了上來,微微點了點頭,又道:“那他是不是像傳說中的神仙一樣啊?立在雲端之上,手執浮塵,腦袋上還有一個光環閃爍,一副仙風道骨之氣,還有……”少年一邊說著,雙手一邊比劃著。


    歐陽紫怡看著“撲哧”一笑,打斷了他,道:“哪有啊!也不過一個看上去二十出頭的大哥哥,人看上去品貌端莊,儀態萬方。雖然打敗了我爹,但我看來,與你爹相比,那是小巫見大巫,沒得比的!”


    少年赧顏一笑,撓了撓頭,道:“我爹哪有那麽厲害,再說了,你又是聽誰瞎說的?”


    “是真的!”歐陽紫怡嚴肅的道:“我聽我爹說過,你爹內斂含蓄,不肯張揚罷了,不似江湖上那些徒有虛名,沽名釣譽之輩。可就修為而言,我爹說過,你爹的修為至少也達到了‘八界’以上,天底下可能也沒有幾人會是你爹的對手……”


    在修真世界中,人們把修為的高低以“界”劃分,通常“一界”乃是入門的基礎要領,而最高可達到傳說中的“十界”,不過修真路途艱辛無比,就算資質平庸的人亹亹努力,也是難以攀上高峰的,而在修真上資質聰穎的人往往修習幾年,便可有所成就。


    少年越發好奇,雖然他出身修行世家,但他的父親卻從未在他的麵前展示過過人的修為,也從來沒有關心過他的修為,不知是何緣故,好像父親更器重的是哥哥,而不是他。但他也沒有什麽怨言,因為母親說過,修為的高低並不是由時間來決定的,乃是由悟性天賦決定的。


    少年說道:“我爹爹真有那麽厲害?那他為什麽不肯教我修道,而是整天讓我讀書,我都快悶死了。”


    歐陽紫怡嗬嗬一笑,說道:“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你爹把通天修為傳授給你哥哥,你娘把絕頂的智慧傳授給你,這樣不是很公平嗎?”


    少年一怒嘴,道:“也有道理,可是我喜歡的是習武修道,不是整天讀這破書,就算讀一輩子也不會出人頭的。”


    歐陽紫怡轉過了身,嗔道:“霜霜啊!你就知足吧,你爹娘對你那麽好,哪像我呀,爹娘都去忙生意,都沒人疼我。”


    歐陽紫怡口中的“霜霜”,自然就是於府的二公子——於霜。


    於霜歎了口氣,眼珠一翻,歎息道:“同是天涯淪落人呐!”


    不知不覺,太陽已經高過枝頭,歐陽紫怡麵向太陽,閉上眼睛,深深唿吸,溫暖和煦的陽光灑在了她的俏臉上,於霜看著她的側臉,細細地眉,巧巧的鼻,淡淡的唇,淺淺的酒窩,掛在嘴角,婉約的睫毛,輕輕的合在一起。


    真似海棠醉日,豔若桃李,不可方物……


    於霜不知不覺中,竟是看的癡了……


    直到……


    “嘿!傻小子!”


    耳畔忽然響起了一聲唿喚,那般清脆悅耳。不知何時,歐陽紫怡已然低下頭來,明眸如水,目光盈盈地看著他。


    於霜猶如夢中驚醒一般,收迴目光,撓了撓頭,臉上一紅,喃喃道:“怎……怎麽了?”


    微風忽然拂起,水麵波光粼粼,柳條輕輕浮動,就在歐陽紫怡的身旁,有的搭在她的肩上,撫在她的臉上,她嘟起嘴角,伸出手,摘下了一片柳葉,笑盈盈的看著於霜,伸手道:“給,拿著!”


    忽然,一陣幽香,襲入鼻腔,勝過海棠之溫黁,勝過牡丹之馥鬱……


    於霜一怔,接過手中,喃喃道:“給我這個做什麽?”


    歐陽紫怡瞪了於霜一眼,嗔道:“叫你拿著就是,問那麽多作甚?”說罷,她又轉過身摘下了肩頭的一片柳葉,然後輕輕的捧在口邊,輕輕唿吸,吹出,耳畔登時響起了一段清脆悅耳的聲音,似風鈴,似鳥鳴,醉人心魄,沁人心脾……


    歐陽紫怡脖子一轉,明眸一閃,道:“好不好聽?”


    於霜一怔,連忙點頭不跌,疊聲道:“好聽好聽……”


    歐陽紫怡莞爾一笑,深深看了於霜一眼,轉過了頭,抬起了步伐,繼續吹著美妙的旋律……


    不知不覺中,二人已經到了府邸門口。


    “你餓不餓?我們去吃東西,聽說中大街新開設了一家新的酒館,名叫‘仙雲酒館’,美酒佳肴,一應俱全呢!”於霜忽然開口道。


    歐陽紫怡轉過頭來,笑盈盈的道:“好啊!”


    於霜眼珠一轉,對歐陽紫怡道:“你在此等會,我去叫瀅兒,我們一同去……”說罷便轉身向院內跑去。


    歐陽紫怡聽得此言,神色忽變,急道:“站住!不準去……”。


    於霜一怔停了下來,轉過了身看著歐陽紫怡,疑道:“怎麽了?”


    歐陽紫怡麵有慍色,一想到那丫頭早上戲弄自己,就一肚子氣,卻也懶得解釋,沉著臉道:“不怎麽,不準去就是不準去。”


    於霜一怔,看著歐陽紫怡,但看她的神情,心下也已猜到了幾分,妹妹性格頑皮愛捉弄人,隻怕兩人早上又鬧矛盾了。於霜心想,就算叫上妹妹一同去,二人也必定在路上吵個沒完,倒是把自己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一念及此,於霜又走了迴來,說道:“好吧,我們迴頭帶點給她吧……”


    歐陽紫怡點了點頭,莞爾道:“行,走吧!”說罷,她邁開步子,向前走去,於霜跟在她的身後,二人說說笑笑,走遠了。


    於家是燕城中最有名望的家族之一,號稱“燕城四大家”之首。於霜的父親於江河早年搬到此處,和妻子育了三子,長子名叫於淩風,年方十五歲,自幼跟父親修道習武,於淩風年齡雖小,但資質聰穎,修為亦是不低,在燕城的同齡人中出類拔萃,更有“燕城七少”之首的美譽。


    次子名叫於霜,年方十三歲,自幼和妹妹於雪瀅跟隨母親讀書習字,他年齡雖小,卻也能吟詩作畫,深得當地眾學士青睞。


    於霜二人走後不久,一位頭戴黑色鬥笠,黑紗掩麵,身著黑色長袍的男子,牽著一匹白馬,步伐緩慢的來到了於府門口,微風吹來,撩動了他的掩麵黑紗,仿佛有一陣淡淡黑氣,從黑衣人身上徐徐飄散。


    他站在於府門口,看著於霜和歐陽紫怡的背影,黑紗下麵的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不過多時,於霜和歐陽紫怡二人的身影便漸漸的消失在了拐角處。


    黑衣人這才收迴了目光,他轉過頭,深深的看了於府的匾額一眼,冷冷的笑了一聲,迴過頭來,向於霜二人消失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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