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的離去讓眾人摸不著頭腦。


    除了極個別聰明人,例如李斛三叔李伯律與四叔李伯檢。


    “看來李斛是鐵了心要弄死李斡。”


    “三哥,你可得小心了。”


    說話的是李伯檢,一個五旬出頭的高瘦老頭,鶴發童顏,留著一縷山羊胡,看著像個算命的。


    “...”李伯律沒有迴話,他在害怕。


    這位花甲之年的瘦小老頭跟李斡一樣,是個堅定的奪權派。這些年雖然攬了不少權,但也把李斛得罪死了。


    如今李斡將死,他怕是也逃不過這個下場,正在未雨綢繆。


    “三哥,你怕了?”李伯律嘴上說著風涼話,其實心底也有些忐忑。


    他也怕,隻是還穩的住。


    他跟李伯律不一樣。他雖掛著族老的名頭,但從不管事,更不爭不搶。倒不是說他胸無大誌,主要是李斛老子上位之時,他還是個孩童,想爭也沒得爭。


    好不容易熬到羽翼豐滿,剛想爭點啥,李斛這煞星又上位了。


    當年李斛見圍城氣死了老子,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將他們這些族老的勢力輪番血洗了一遍。


    李伯檢一朝迴到解放前,至此沒了鬥誌,安心在李氏做起了閑散王爺,沒事就聯聯姻,造造人。


    隻是他命不好,聯姻對象是敦煌索氏。


    索氏在西涼也是有頭有臉的世家豪門,他老丈人索靖更是前朝隴西太守,李伯檢能與之閨女聯姻算是高攀。


    可惜他老丈人太能作。索靖是前朝有名的大書法家,平日裏求字的人不少,老爺子好朋好友,有求必應。


    結果就寫一篇反詩,還被死對頭送到了朝堂之上。


    然後,敦煌索氏就成了絕戶,連李伯檢老婆都沒躲過,一塊被送上了刑場。


    當年李伯檢要不是因為姓李,保不齊也上去了。


    至此,他更加安分守己,直到他閨女長大成人。


    李伯檢老婆死的早,就給他留了一個閨女,叫李書瑤。這李書瑤長的那叫一個花容月貌,李冰璃沒長大之前,她就是李氏族花。


    這本來沒啥,奈何李書瑤嫁的太好。


    李伯檢女婿叫張軌,是個外來戶。當年李書瑤嫁過去的時候,這張軌隻是武威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旗官。李伯檢原本不同意這門婚事,但又架不住閨女實在喜歡,最後也就捏著鼻子認下了這個女婿。


    可沒曾想,這張軌在娶了李書瑤後,官運突然亨通,東征之時屢建奇功,一路做到了涼州刺史。


    沒錯,如今李伯檢的女婿是涼州刺史。整個大乾,攏共就八個刺史,皆是封疆大吏!


    於是,李伯檢覺得自己又行了,可以跟李斛叫板了。不過他沒兒子,倒也沒想爭權,單純就是想摟點錢防老。


    所以他怕,是因為貪汙。他穩得住,是因為貪的不多。


    至少,他覺的不多。


    “老四,你別以為貪點銀子就沒事。李斛要真想辦你,你那刺史女婿可攔不住!”李伯律受不了李伯檢的嘴臉,忍不住出言挑釁。


    “貪點銀子而已,罪不至死。”李伯檢斜了李伯律一眼,稍稍往角落裏走了兩步。


    “大不了抄家,反正我靠女婿也能活的滋潤。再說了,隻要我女婿一日還是涼州刺史,那李斛就一日不敢辦我!”


    “你可就不同了,你奪李斛的權,他能饒的了你?”


    “三哥可曾想好退路?”


    李伯檢這邊風涼話說的飛起,李伯律臉色是越來越陰沉。


    他確實不同。他的情況跟李斡一樣,都把李斛得罪死了,而且他比李斡更狠,李斡奪得是財權,他奪得是兵權!


    李氏有兵馬五萬,可眼下王氏來襲,為何出城作戰的隻有不到兩萬人?


    因為有一萬在他手裏!


    李驍對付王氏的同時,還要留出兩萬人馬來防他!


    李伯律沒有退路,他跟李斛是不死不休的局麵。就算他想認輸,下麵的人也不會同意。


    因為沒人想被清算!


    一旦他服軟,都不用李斛辦他,光是下麵的那些人就能把他生吞活剝!


    李伯律在外沒有強力的親家。他老婆是武威陰氏最後的遺孤,雖無法給他提供助力,但兩人情投意合,李伯律一生都沒有納妾。


    他兩個兒子也都不在了。


    當年,大兒子剛及冠,還未成婚便學李斛外出闖蕩,關鍵他頭鐵往草原跑,最後落了個身死異鄉。


    有這教訓在前,二兒子要出門闖蕩時被他攔下,放言未傳宗接代前不許出門。老二叛逆,一氣之下娶了個隴西小地主家的千金,沒日沒夜的辛勤播種,終於趕在東征前誕下男嬰。


    然後就拋棄妻子參加了東征,最後死在玉江之戰。


    你說怨他吧,好男兒誌在四方,軍戶上戰場建功立業挑不出半點毛病。你說不怨吧,讓李伯律白發人送黑發人不說,還丟下孤兒寡母在李氏深宮中孤苦無依。


    不得已,李伯律為了給繈褓中的孫子掙點前程,隻能走上奪權造反的路...


    不同於老三老四在一旁嘀嘀咕咕,老二李伯嚴獨自站在殿前,望著高台上的情景瑟瑟發抖。


    他是真怕。李斡剛攛掇完他,這還沒幾天,就要死了?


    下一個就是不是就輪到他了?


    畢竟這兩年,就他叫喚的最兇。


    殿外台階下,距離李驍李駱不遠的地方,一個玉樹臨風的身影遺世獨立。


    這人叫李斘(shēng),李斛四弟,李驍最小的叔叔。


    李斘剛過而立之年,長相繼承了李氏的濃眉大眼,身形不似幾個兄長魁梧,倒像個翩翩公子。


    此刻,李斘像個局外人,將眾人的表現盡收眼底,嘴上掛著一抹不屑的微笑。


    他看不起在場所有人,尤其是二叔李伯嚴。一生未建半寸功勳,年輕時靠著吃媳婦軟飯,老了靠吃孫子軟飯,就這還有臉上躥下跳,想掀翻李驍的塚嗣之位。


    四叔也沒好到哪去,堂堂一族長老,居然混到要靠女婿撐腰才能在李氏立足。


    還有那老二李斡,錢有個屁用,手裏沒兵能護的住錢?


    看看,這不是想砍被砍。


    也就三叔好點,可惜鼠目寸光,眼界就隻有李氏這一畝三分地,看不清天下大勢。


    時勢造英雄,那周定得道者多助。


    這天下,早晚是周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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