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月無風,夜黑如幕,沉甸甸地蓋住大地。


    王氏大營肅靜,營寨篝火熊熊,是曠野上唯一的可見之物。


    子時已過,哨樓之上,放哨的軍卒不敢懈怠,聚精會神的望著西邊。


    極遠處,仁壽山也是火光點點,飄忽不定。像鬼火,透著不祥,讓人不安。


    氣氛莫名的壓抑。哨兵有些緊張,不敢眨眼,直勾勾的極遠處的星火,以至於忘記查看近前。


    李崆一身黑色戰甲,在夜色的掩護下,宛如鬼魅一般。他率領五千白馬龍騎,悄無聲息地向著王氏大營逼近。馬蹄都被裹上了厚厚的布條,每一步落下都輕得如同雪花飄落。


    “將軍,已至王氏大營三百步之外。” 一名副將低聲在李崆耳邊說道。


    李崆微微點頭,目光如炬。萬年不變的死人臉上,難得的流露出些許亢奮。


    今夜舞台很大,是他建功的機會!


    “依計行事,正麵佯攻,記住,聲勢要大!” 李崆低聲下令。


    刹那間,火把燃起,喊殺聲震天,騎兵們如洶湧的潮水般衝向王氏大營,就是速度慢到慘不忍睹。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哨兵毛骨悚然,下意識忽略了臉前騎兵的龜速衝鋒,驚慌失措的吹響號角。


    一時間,王氏兵荒馬亂,刀光劍影交錯。


    與此同時,五千白馬龍騎晃晃悠悠的衝到大營二百步外。李崆望向尚未完成集結的王氏大營,悠悠然,冷笑一聲。


    “哼,放箭!”


    隨著一聲令下,一排火箭如流星般向著大營射去。火箭在夜空中劃過一道道明亮的弧線,隨後落在營帳之上,燃起了熊熊大火。


    王氏大營內頓時陷入一片混亂,士兵們救火的救火,奔逃的奔逃。


    “敵襲!敵襲!” 呐喊聲此起彼伏,整個大營就像被捅了的馬蜂窩。


    而在大營的另一邊,諸葛逸才吩咐完顏充,便靜靜地站在高坡之上,默默注視著眼前混亂的場景。


    待顏充離去,王淳在一旁有些按捺不住。“軍師,李氏來偷襲,此地距南安城尚遠,倘若我們出擊,定能將他們殺個片甲不留!”


    “不得追擊,按兵不動。”諸葛逸才麵沉如水,目光深邃地看著前方,看都不看王淳一眼。


    “為何?此乃天賜良機!此時出擊,定可重創李氏!” 王淳聲音狂躁,諸葛逸才的無視讓他怒火中燒。


    諸葛逸才微微皺眉,目光不善的看向王淳。


    “哼,李氏幕後之人詭計多端,這必是他的誘敵之計。我們若貿然追擊,必會中了埋伏。”


    “再者,如今你是戴罪之身,不得參手軍務。”


    “還請閣下記得!”


    聞言,王淳臉色漲紅,牙關緊咬,卻沒有再開口說話。


    此時,一名曲將慌張地跑來,“將...將軍,火勢太大了,我們...我們該怎麽辦?”他的聲音顫抖著,眼中滿是驚恐。


    “慌什麽!各營嚴守,不得亂動!” 諸葛逸才大聲嗬斥道。


    那曲將嚇得一哆嗦,目光瞟向王淳,見王淳微微搖頭,便趕忙跑迴自己的崗位。


    大營之外,一輪箭雨之後,李崆興奮等待。在火光映照下,可以看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揚。


    “出來吧,可別當縮頭烏龜...”


    李燼就埋伏在後方二裏地,隻要諸葛逸才按捺不住,追擊出來,他就有十足的把握將其引入早已設好的包圍圈。


    ......


    就在王氏大營陷入混亂的同一時間,距離隴西約八百餘裏的天水。


    天水是雍州的治所,也是涼州與雍州的交界地帶。


    此時,天水城外二十裏處的荒郊野嶺中,有一隊行商的馬隊在駐腳歇息。


    馬隊領隊肩扛一麵彩旗,上書一個李字,正是李氏的商隊。


    這兩天,商隊是馬不停蹄,一路輕裝簡行,晝夜不停,奇跡般的奔出八百裏。


    今日傍晚是他們第一次入城,在天水城稍稍休整了一番後,又頭頂著夜色繼續趕路。


    隻是今晚無月,山路難走。剛翻過一座山便人困馬乏,不得已,商隊隻得暫時歇腳。


    可這卻不是一處好地方。


    深夜的荒山野嶺萬籟俱寂,被黑暗重重籠罩,仿若一隻擇人而噬的巨獸。天昏地暗,勉強勾勒出四周嶙峋怪石與枯樹的陰森輪廓。


    馬隊就駐紮在這如噩夢般的環境中。


    馱馬膽小,不停的踢著地。馬蹄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突兀,馬背上馱著的貨物隨著顛簸而微微晃動,商人們滿臉疲憊,卻又因周圍的環境而保持著幾分警覺,不敢睡覺。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死亡的陰影已經如鬼魅般悄然降臨。


    突然,兩側的山林樹影晃動,一陣箭雨從天而降。箭雨尚未落地,便見數十黑影從山腰衝下。


    是殺手!


    殺手們身著黑色勁裝,與夜色融為一體,隻在商隊火把偶爾的眷顧下,閃過一絲寒芒,那是他們手中鋒利刀刃的反光。他們的動作快如閃電,身形輕盈而敏捷,宛如黑夜中捕食的黑豹。


    一名殺手如蒼鷹撲兔般撲向最外側的一名騎手。騎手甚至來不及發出驚唿,一道寒光閃過,他的咽喉便被利刃劃開,鮮血如泉湧般噴出,濺落在馬背上和旁邊的貨物上。他的身體晃了兩下,便從馬背上直直地栽落,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數十名殺手幾個起落,便來到了馬隊中間。手中的短刀上下翻飛,每一次揮動都準確無誤地刺入商人們的要害。他們眼神冷酷而決絕,沒有絲毫的憐憫。被攻擊的商人瞪大了眼睛,眼中滿是驚恐與絕望,卻在瞬間便沒了氣息。


    馬隊頓時陷入了混亂,馬匹因驚恐而嘶鳴,瘋狂地尥蹶子。但殺手們並沒有因此而有絲毫的慌亂,他們穿梭在馬群之間,手中的武器繼續無情地收割著生命。有的商人試圖反抗,可他們的動作在殺手麵前顯得如此遲緩笨拙。殺手們輕易地避開他們的攻擊,然後以更加淩厲的反擊結束他們的掙紮。


    不一會兒,馬隊橫七豎八地倒滿了屍體,鮮血在地上匯聚成了暗紅色的溪流。殺手們在確認沒有活口後,如幽靈般消失在黑暗的山林中,隻留下這片被死亡籠罩的荒山野嶺,以及那在夜風中微微顫抖的馬隊殘骸。


    此時此刻,遠在西北的南安城,龍宮議政殿中。


    李斡獨坐高台,冷著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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