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府,謝言的寢居。


    孌寵在服侍主人。


    吳翟如同逛窯子的嫖客,一心想探尋妓子的身世。


    謝言恭順的捏腳捶腿,一臉被逼良為娼的酸楚,似乎在對恩客哭訴衷腸。


    “迴主人,奴尚未及笄。”


    那就還沒到十五歲,跟推算的差不多。按理說這年紀還是個小屁孩,難有太深的城府。可謝言眼底的精明,吳翟那是看的清清楚楚。


    他要是連這點都看不出來,這三十年就算是白活了。


    “與我說說,你都會些什麽?”心下有了計較,吳翟打算好生探探這精明孌寵的底細。


    “奴精通所有房中之術,定能服侍的主人樂不思蜀。”這話謝言迴的毫無羞意,反而略帶自得,似乎炫耀一般。


    見吳翟麵色不變,謝言以為他不好孌童,眼底閃過一絲急切,又吐露出一個重磅情報。


    “奴還精通易容之術,亦能擔任刺客之職,可為主人斬去心頭大患。”


    聞言,吳翟心裏一咯噔。暗道一聲草率,剛才不應該讓洪浪退下的。


    “哦?你居然有如此本領!”吳翟做出一副驚喜交加的表情,不著痕跡的抽迴雙腳,擔心太生硬,趕緊問話轉移注意力。


    “不知你身手如何?”


    “奴隻會近身突施冷劍,身手並不好,等閑大漢便能輕易製服奴。”這會兒他倒是露出羞澀之意,似乎難以啟齒。


    這話吳翟相信。謝言細胳膊細腿的,估計隻能先行色誘之事,方能刺殺成功。


    這謝氏果然沒安好心。安排孌寵來黑山色誘王珩,倘若事不成便改為刺殺。如今見王珩已死,又將主意打到自己頭上。


    狗日的,當真欠削!


    這會吳翟心有怒火,有些上頭,一不留神沒控製好表情,被謝言看出了端倪。


    “主人可是不信奴?”謝言見吳翟臉含怒意,心底轉了幾個圈便猜到原因,當即出言詢問。


    不光詢問,這孌寵為表忠心,居然起身開始脫衣服。吳翟也未攔他,這老六擔心他身上藏著兵刃,索性就讓他脫。


    這一脫就直接脫光了,謝言捂著私處,小臉緋紅,瑟瑟發抖。不知是因為害羞,還是因為房門沒關,冷風刺骨。


    吳翟僅看了一眼,便不敢再多看,暗罵一聲當男人可惜了,起身去關門。


    門外,洪浪正撅著屁股,拿著根草棒子蹲那捅螞蟻窩。吳翟翻了個白眼,暗罵一聲憨批,轉身關上房門。


    “直說吧,謝氏是打算把對付王珩那一套用在我身上嗎?”說話時,吳翟就站在門邊,保持著一步就能出門的距離,開始肆無忌憚的問話。


    這個距離,他有信心在謝言行刺殺之事前跑出去。


    房門將寒風阻隔在外,謝言站在火盆前也不算冷,終於是不抖了。轉身對吳翟嫵媚一笑,刺撓的吳老六鼻腔發癢。


    “主人英明!謝氏確實如此安排,奴打算將計就計。但請主人相信奴,謝氏是謝氏,奴是奴!”說完,這孌寵不再遮擋,背手俏立,大方的坦誠相見。


    這一幕給吳翟看直了眼。


    臥槽,這孌寵是個小娘子?


    吳翟揉了揉眼,仔細再看。真是小娘子,不是太監,更不是孌寵,她居然是個女孩!


    “什麽情況?”吳翟傻了,心裏頓時生出一種被小屁孩耍了的荒誕感。


    “奴本名謝媚兒。謝錚為謀求宗主之位,謊稱奴是男兒身。”謝言心底似乎認定了吳翟,這會兒坦誠的不像樣子,將她原本的身世全盤托出。


    比那個悲慘的劇本更加離譜。


    原來,謝氏前任宗主僅有兩個兒子,那謝錚雖是庶出,但心有野望。為了謀求宗主之位,他製定了周密的計劃。緊隨著嫡子成婚,又幸運的比嫡子早得子嗣,不幸的是謝媚兒是女兒身。


    但謝錚已沒時間等第二個孩子。倘若嫡子有後,那這宗主之位他是徹底搶不來了。


    於是,謝錚繼續執行計劃,他要刺殺嫡子。奈何世家嫡子的安防超乎他想象,這一刺就刺了四年。直到周氏造反,謝氏響應起事,謝錚才找到機會出手。


    可惜,還沒刺死。


    所以,謝錚壓根就不是死在戰場,這隻是謝氏為了保全名望散布出去的遮羞布。


    他是被謝家處死的!


    行刺本家嫡長子,罪同叛逆,謝錚這一脈全被賜死,而謝媚兒因年幼幸免於難。謝氏覺得小兒不通世事,卻沒想謝媚兒早慧,對身邊發生的一切都熟記於心。


    這小娘子剛才說的話,也並非全是誆騙吳翟。


    謝媚兒雖逃過死罪,但活的很苦。謝氏一直以為她是男兒身,長的又漂亮,就把她當成孌寵馴養,這十年過的當真是生不如死。


    不過,她來黑山並非是謝氏等不及,而是她等不及。她初潮來了,身份就快瞞不住了。是以,她卡著月事結束的時間,極力慫恿謝氏執行計劃,將她送到黑山。


    她本以為來了黑山,入了王家就算逃出生天了,卻沒想那王珩不收她。不過她也沒氣餒,黑山天高路遠,總能找到機會脫離謝氏的掌控。


    可惜現實與她預想的相去甚遠。那謝氏對她是嚴防死守,不僅不給資源,還把她當犯人一樣安排專人看管。要不是今天裴瑾強行上門拿人,那倆老嫗會寸步不離的守著她。


    如果吳翟今天不收她,等吳翟走出謝府,她就會如往常一樣,被那倆老嫗鎖在屋裏,等待她的就是被信使帶迴陳郡。


    這一路甚遠,且不說她有沒有機會逃跑,就是她的身份都有可能會暴露。她快來月事了,此去一路,肯定是瞞不住。如若讓謝氏發現她的女兒身,她確實無法想象會發生什麽。


    所以,今天就是她脫困的唯一希望。


    她必須跟吳翟走!


    此刻,謝媚兒已對吳翟坦誠交底,抱著膀子縮著身子,等待命運的審判。


    吃了半天瓜的吳翟算是解了一把大渴。這八卦雖說有些匪夷所思,但這小娘子言辭自洽,合情合理,經得起推敲。再加上人家都做到這地步了,吳翟再拒絕就有些不禮貌了。


    於是吳老六開始寬衣解帶。


    見男人脫起衣服,謝媚兒不但沒有驚慌,反而露出如釋重負的解脫,走上前開始伺候主人。


    “那信使在哪?”


    冷不丁,吳翟又問了一句。


    謝媚兒不疑有他,神情明媚輕快,手上動作麻利,嘴上沒有任何猶豫。


    “謝府破落,那信使看不上,此刻在鴻運樓住著。”


    吳翟點了點頭,徹底放心,反手將脫下來的大袍罩在謝媚兒身上,推門而出。


    此刻,洪浪還在院子裏玩螞蟻,聽見身後有動靜,立馬起身查看。


    隻見吳翟穿著內襯,肩膀上扛著謝言。那謝言全身被吳翟的外袍裹得嚴實,就露個小腦袋,正趴在肩膀上,老老實實,一動不動。


    “主公?”洪浪懵了,這是幹嘛。


    “去,把那倆老嫗殺了,將人頭送到鴻運樓,交給謝家信使。”吳翟扛著謝媚兒走的飛快。


    嗯,他凍得慌。


    一路小跑,一路給洪浪安排。


    “告訴那信使。”


    “謝言,原名謝媚兒,是女兒身。”


    “但是!從今天起,人就是我吳家人了,與他謝氏無關。”


    “倘若不服,領兵來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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