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老板心急如焚,拚命的給啞奴打手勢,可淩雲高大的身軀已立在二者之間,哪怕張大老板極力的掙紮,可他一介凡人,根本無法掙脫淩雲的手掌。


    盡管啞奴隻是一個仆人,可畢竟伺候了張大老板夫婦倆多年,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老板娘求情道:“淩副城主,請饒過啞奴吧。”


    淩雲冷冷道:“整個徽州城,他還是第一個敢直接跟我動手的人。”


    “可是…”


    老板娘支支吾吾,頓時無言以對,淩雲的話已經很明了,言外之意便是啞奴以下犯上,等同於已經被判了死刑,既然啞奴挑釁了淩雲作為副城主該有的威嚴,那麽淩雲自然也沒有放過啞奴的打算。事實卻不僅如此,其實在張大老板的馬車到來後,淩雲便已經注意到馬車內竟存在兩股截然不同的氣息,一個毫無疑問,必然是張大老板,而另外一個卻是個修士的氣息,但若僅僅如此,換作平常的話,淩雲可能壓根不會過問,不說張大老板帶一個立境修士,就算帶一百個,他也不會輕易出手,可這次卻有所不同,隻因老板娘在馬車內放置了許多香料,淩雲便立刻懷疑老板娘大費周章的如此行事,絕不僅僅是為了隱瞞張大老板受傷,而一定是另有蹊蹺,因為這樣也恰恰說明,馬車內的修士一定對他們二人來說極為重要。


    不過,他們還是低估了淩雲的手段。


    在淩雲一扇子擊退啞奴的時候,他還不忘迴頭譏諷老板娘道:“阿雪,知道什麽叫做聰明反被聰明誤麽?”


    老板娘甩動長袖,哼了一聲。


    張大老板索性不再掙紮,衝著淩雲大喝道:“淩雲,你他娘的想怎樣?”


    淩雲怔了一陣,迴憶一遍過往後,確定是第一次親耳從張大老板口中聽到這樣粗鄙的話一般,他緩緩放開張大老板的手,然後迅速朝著啞奴所在的方向用力一抓,下一刻,啞奴整個身軀迅速被拉扯而來,淩雲死死抓住啞奴的脖子並直接將啞奴提了起來,冷聲道:“張大老板,你的人以下犯上,壞了整個龍族中洲的規矩,犯了……!”


    張大老板忽然察覺到男人一陣陣的殺氣,可他的話剛到嘴邊,卻又隻能戛然而止,因為啞奴的頭,已經被淩雲提在了手裏。


    霎時間,淩雲渾身上下,幾乎被啞奴斷頸處噴出的血液濺了個透徹,如剛剛浴血一般,這時,他才輕輕吐出最後的二字,如同地獄般的聲音驟然響起,“死罪!”


    老板娘胸膛不斷地高低起伏,而神色卻不怒反笑道:“啞奴以下犯上,自然是他的不對,他死有餘辜,可我們夫婦也理應被淩副城主定個管束不嚴的罪過。”


    淩雲搖了搖頭,隨手將啞奴的頭顱扔向弱水之中,然後再度搖開折扇,緩緩道:“弱水雖深,但也不足以淹沒二位。”


    張大老板背對著月光,怒斥道:“殺一個四境修士,如果也可以讓淩副城主如此得意的話,不妨把我們夫婦二人都殺了,屍體也一並丟進這弱水之中,讓我們落個屍骨無存的下場,豈不是隨了你淩雲的心願?就算日後被城主大人問起,你淩雲也可稱得上名正言順,就算東城,西城,北城三位副城主對你不滿,你又有什麽好怕的?他們難道真會殺了你為我們夫婦報仇不成?還有那華山劍宗的陳千尋,長生殿的曹九思,我想以淩副城主的手段,也絕不會怕他們,對吧?”


    被月光籠罩的淩雲,本該是光華加身,可此刻,淩雲的臉上盡是揮散不去的陰霾,四散的陣陣氣息,攪動起凜冽的寒風,如同一把把的利刃,不斷地刮在張大老板夫婦二人的身上,就連淩雲手中那把精鋼所製的折扇,也驟然化作齏粉。


    恍惚之間,天上的那輪明月也被烏雲所掩蓋,淩雲確實動了殺機。


    老板娘緩緩走上前來,挽起自己男人的臂膀,微笑道:“淩副城主,不妨跟你直說,馬車內隻是一個故人所托的小孩子,你若是想見他一麵,也未嚐不可,隻是這孩子受傷太重,我們夫婦倆著急進城去找宋神醫,若有得罪,還望淩副城主多擔待擔待。”然後她又從懷裏拿出一張銀票,道:“這一千靈玉,不成敬意,請淩副城主權且收下。”


    張大老板肥碩的身軀,巋然不動,接著道:“我一向覺得淩副城主與我的交情最好,而淩副城主自然也該知道,我說的那些大人物,與我天下一家同樣關係匪淺,所以他們應該不會讓我輕易的死掉,我也明白淩副城主修為高深莫測,手段天下無雙,哪怕是城主大人親至,淩副城主自然也可以做到無所畏懼,不過我還是要提醒淩副城主,您的命可比我夫婦二人的命值錢多了,畢竟我們夫婦不過兩個凡人罷了,又如何比得上淩副城主的尊貴?若是讓他們知道我是死在淩副城主手中,那麽對淩副城主而言,恐怕是個不小的麻煩。”


    淩雲幾乎要被張大老板言語中赤裸裸的威脅氣到背過氣,可他也明白,張大老板所說,無一不是誇大其詞,畢竟天下一家每年的大部分收入,都會落在那些人的手中,這其中的利益關係,已然牢不可破,若真的殺了眼前的胖子,無疑是天大的麻煩。


    “哈哈哈…”


    想到這裏,淩雲大笑三聲,迅速的接過銀票,忽然笑逐顏開,隻是原本俊郎的臉上沾染了太多血液,這一笑,紅白相間,甚是可怖,儼然一副恍然大悟又懊惱的模樣,看著腳下的無頭屍體,垂頭喪氣道:“原來如此,那二位為什麽不早說啊,二位要是早說的話,就不會連累這位兄弟了呀,唉…都怪我,隻顧了自己的麵子。”


    張大老板冷笑一聲,道:“那麽,淩副城主,我們可以進城了麽?”


    淩雲又瀟灑的作出搖動折扇的動作,可折扇早已化作齏粉隨風飄散,隨後他尷尬的笑道:“張老弟,不瞞你說,這治病救人的本事,我也還是有一些的,況且宋神醫今晚應該在城主府赴宴,可能無暇替人診治,倒不如讓我為馬車裏的小兄弟先看看吧。”


    張大老板知道淩雲的性子,不到最後決不罷休,與老板娘對望一眼後,讓老板娘去將馬車的簾子拉開。


    “那就有勞淩副城主了。”


    淩雲邊走邊嗬嗬笑道:“好說好說。”


    淩雲也不墨跡,直接躍進黃金馬車,果然,車內除了一車的香料以外,就真的隻有一個重傷昏迷不醒的少年,他先是探了探少年的鼻子,已然極其微弱,而當他拉起少年的手時,傳來的體溫卻異常溫熱,淩雲也不禁皺起眉頭,這少年不止是受了重傷,更是傷了根基,心府之內的心靈之火幾乎搖搖欲墜,除了這些以外,並未發現特別之處,直到當他用靈力探到少年的丹田時,突然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吞噬,淩雲頓時一驚,心裏忽然生出一個大膽的猜測,“靈種?”可轉念一想,他又立刻搖搖頭,否認了自己的猜測,因為如果是靈種的話,在一個三境修士的體內,他不可能在這樣近距離之下還發現不了,那麽難道是長生殿魔教心法?畢竟隻有魔教的功法才具備這種吸人靈力的可能,想到這裏,他繼續探查,突然,蝕心腐骨丹的氣息不斷地通過少年的手臂向淩雲侵蝕而來,淩雲再度吃了一驚,趕緊放開少年的手。


    “原來如此!”


    過得片刻,淩雲捂著鼻子緩緩走了出來,嘖嘖道:“張老弟啊,你這馬車也太香了,太香了,我可受不了這個。”


    張大老板忙問道:“淩副城主,那孩子?”


    淩雲搖了搖頭,無奈道:“這長生殿的晚輩受傷著實太重,淩雲才疏學淺,無能為力,如果沒有神醫的話,估計活不了多久了。”


    張大老板急忙問道:“長生殿?你說他是長生殿的人?”


    老板娘也跟著吃了一驚,“怎麽會是長生殿?”


    夫婦二人即便與長生殿也打交道,但他們也聽說過凡是加入長生殿之人,必須要服下那令人聞風喪膽的蝕心腐骨丹,也就是說,這少年必定經曆過那傳說中的痛苦感受!可那位恩人,並沒有提過此事。


    老板娘歎息道:“當家的,沒救了!”


    隻因那個整天懸壺濟世,醫術絕頂高明的宋神醫,什麽人他都願意去救,唯獨不願意為長生殿任何一個人醫治。


    淩雲無奈道:“確實愛莫能助啊。”


    張大老板猛然一怔,心如死灰。


    淩雲歎道:“就是不知道宋神醫願不願意看在張老弟的麵子上救他一命。”


    張大老板絕望的搖頭道:“宋神醫的娘子死在長生殿手中,與長生殿之仇不共戴天,怎麽可能會救長生殿之人啊?”


    老板娘看向黃金馬車,無奈的歎了又歎。


    淩雲站起身,轉過身獨自看著月光在烏雲下陰晴圓缺,忽然又轉過來,道:“也不一定,除非替宋神醫了卻那樁心願!”


    張大老板沒有說話,竟是在一瞬間麵色痛苦不堪。


    老板娘忙問道:“淩副城主,什麽心願?”


    淩雲想了想,道:“宋神醫最是講究公平,所以想要他醫治長生殿門人,隻有殺一個宋神醫想殺的人,然後以命換命!”


    老板娘又問道:“他想殺誰?”


    張大老板突然吼道:“阿雪,給我閉嘴!”


    老板娘從未見過張大老板用這樣的態度和口氣對她說話,霎時間委屈的落下淚來,“當家的……”


    張大老板沉著臉,拱手道:“謝過淩副城主,我們會考慮的。”


    淩雲攤開雙手,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既然如此,你們隨意。”


    然後他朗聲道:“吳橋,開門,送張大老板跟阿…老板娘進城。”


    “是,大人。”


    目送著吊橋緩緩落下,黃金馬車緩緩駛向城門,而讓淩雲出乎意料的是,駕車的老板娘在進城的最後一瞬迴過頭,嘴巴快速的一張一合。


    淩雲點點頭,笑了笑,不知何時,手裏又出現一把山水麵的折扇,隨後他輕輕的搖動,依舊的瀟灑,儒雅,緊接著,這個高大挺拔的男人拔地而起,身形迅速登上高聳的城牆,站在臉頰腫脹的吳橋身前,道:“吳橋,是誰說的商人重利輕別離來著?”


    吳橋因為掉落幾顆牙齒的緣故,咬字有些不清不楚,但仿佛是說,應該是哪個商人的夫人所說的吧。


    淩雲嘴角揚起笑容,卻又搖頭道:“重利,重義皆可,唯輕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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