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明白了嗎?夢澤大人不想與你計較,但你比試終究沒有好處,如此,將這黃金二兩與你,托以病故,自行認輸,也省得丟麵子……”


    月影婆娑,亭中,王遲與一人對坐,挽袖相進,如是說道,將二兩黃金塞到其手上。就此而別,那人卻躬身示意退還,道:“趙辭非是自大,但我畢竟也是遠超二流的實力,確是也想與夢澤大人交手,若能習得其中兩分奧妙,也是不虛此行……”


    “哦……是麽?”王遲冷冷道,也不轉身,“動手……”


    刹那間,趙辭的眼睛卻被身後潛伏的何仙柔用黑布蒙住,掙紮間,王遲亦上前將一藥丸硬塞入其嘴裏,強製讓其吞下,何仙柔鬆手,王遲又道:“這是我從毒蛇中提煉出的藥,七日內發作,你若是想要解藥……就老實點,聽話……”


    趙辭茫然,緩過神,抓著王遲的領子,又是可見的怒氣:“卑劣!”


    “好吃嗎?我這還有……”王遲抓住其手,疼得他哭爹喊娘。費了好大力氣,將手縮迴,轉眼看向一旁的何仙柔,道:“傳聞四公子皆品性高潔,原想不到仙柔公子竟也如此粗鄙,和這般野人同流合汙!”


    “喂!聽到沒有?野人……”何仙柔衝著王遲笑道,“原來我在江湖上的風評還挺好嘛……”


    “行了,仙柔,你且好好‘照顧’他,這次行事切莫告訴洛兄,省得他又嗔怪我無恥下流。”王遲道,趁著夜色,趕緊離開。


    “哦!走吧,這子詡統,可有不少風流地兒呢!”何仙柔扯著其袖亦走去,心中卻暗自想到:好個王遲,一個糖丸說得這麽可怖。


    半柱香的時間,王遲已然迴到了雲夢澤的寢房,見其均勻地吐著氣,目光無神地盯著羅帳,偶爾一動,隱約可聽見包紮的傷口開裂的聲音,又疼得咬牙冒汗,但是還是輕聲問道:“事……辦妥了?”


    “放心,何仙柔正帶著他逛街呢……”王遲坐下,猛喝一口酒,撐著頭,若有所思。


    “你覺得……咳……這刺客是誰?”雲夢澤問道。


    “你怎麽這麽愛弄玄虛……”王遲道,“無非嘛……就是你之前結仇的人,紀楠道觀的叛徒,或是那十刑衛也說不準……”


    “不是與我結仇的人……”雲夢澤道,“他刻意隱藏路數,用對付一般人的手法對付我,若是我仇人,定還以為我是之前的實力,不會如此貿然……”


    “你剛剛還疼得死去活來地,怎麽現在說這麽多話都不喘氣了?”王遲道。


    聞言,雲夢澤才覺腹痛難忍,強忍痛意,隻是淚水順著臉上的褶皺緩緩流下:“咳……你這家夥……”


    “那既是說,是那叛徒,或是十刑衛咯?如此吧,不妨從身邊查起,昨日看有哪個人行蹤可疑,你覺得如何?”王遲問道。


    “不可……打草驚蛇……既是在紀楠道觀,說不準就狗急……咳咳……跳牆,把冷作顏,你,洛棠風給……供出來……”雲夢澤道。


    “那怎麽辦?我不可能隨時隨刻在你身邊,他今日失手,明日定會又趁機下手!”王遲側臉相對,又是飲口酒。


    “他不敢再來冒犯……”雲夢澤道,“且不說受你重擊,他一次未能得手,於我們警戒之中,定不會再次貿然。若你仍不放心,找這個人……”話畢,雲夢澤指著一塊鐵牌,其上赫然刻著“言穆”二字。


    “言穆?那個鬼頭釘(中州畢桑一地的俗語,形容不好對付的人)?他怎會腦子抽來照看你?”王遲道。


    “他自會想辦法……咳咳……這你不用操心……”雲夢澤道,“我遇襲這事,莫要告訴洛棠風,他不可插手此事……”


    王遲點頭相允,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隨後離開。帶著一身倦意與酒意,就在雲夢澤房外,半倚著門扉,就地睡去了。


    次日,隨著鑼鼓聲響,眾門派,各散人亦來到所屬位置,出奇地,王遲偏來到紀楠道觀的樓閣,與洛棠風共坐著,在言談間,側視著周圍人的神情。


    “你本屬東南一隅,怎地想起來這兒了?”冷作顏問道。


    “哈……這不有幾日沒見你們了嘛,甚是想念,順便……來蹭些吃食……”王遲笑道。


    “不出一日吧……”洛棠風尷尬一笑,看向西北角的位置,搜尋一番,有心無意地提起:“夢澤呢……”


    此言一出,王遲麵不改色,卻一麵觀察著周圍人的動作,一麵想好應對的說辭,道:“辦事去了……”


    “辦事?”


    “說是再下一場對陣莫忘仇,去尋對策,這邊他已經用手段讓對手棄權了。”


    “莫忘仇麽……”洛棠風尋思道,“夢澤操縱對局,怎會給自己安排這個難茬?”


    “是啊,莫說他,就連我也不敢說能有十足把握勝過他,那莫忘仇至今仍壓製著自己的血屠戾氣,料是聖三門也不敢輕易把他捉拿……”王遲道,“破壞這風雲大會例來的規矩私自尋鬥,且不論得罪留真,自己宗門也會顏麵掃地。雖說現在無事,但這風雲大會之後嘛,莫忘仇就得跑快點嘍!”


    “卻是不知這莫忘仇緣何冒這麽大的險來參會,按理說洛書譯本對於他而言是禍非福……”冷作顏道。話音剛落,那台上的樂君子便高聲喝道:“第三試,西北窺天鬼謀雲夢澤對陣東南散人趙辭,趙辭棄權,雲夢澤勝!”


    “果真……”洛棠風思忖道,“那小子還有事瞞著我……”


    “第四試!天化學宮澹台鏡對陣紀楠道觀解朔!本局生鬥!”


    洛棠風驚座而起,周圍之人亦投來了出乎意料的目光。“雲夢澤不是預先安排了與一個散修對陣麽……這怎會……有誰暗中作梗?”洛棠風自知無法逃避,信步走下,卻被王遲一把攔住:“莫要驚慌……雲夢澤不會出爾反爾。”洛棠風點頭允意,負尺走下,四下裏尋著那所謂澹台鏡的身影。


    “嘖……那叛徒好大能耐,能把留真教主給忽悠住,調動對陣……”王遲思索著,卻著意到那華頌咳嗽一聲,自言自語:“咳!水土不服,受了些風寒……老白,你屋子暖和,今晚借我一住……”


    “你這家夥,怕不是想從我這兒順什麽東西……”白禮迴到,“罷了,無妨,師兄弟一場,料你也不會齷齪如此……”


    “風寒?”王遲留意道,蹙眉看向華頌,不禁懷疑起來,臉朝著擂台,眼卻對著那華頌,目不轉睛。


    “澹台氏麽?七十二賢者澹台滅明之後,想必不容小覷……”洛棠風立駐於台上,望著天化學宮的方向,卻見那少年手捧著書,書卻被一旁的師兄謝花拉拽著:“天化學宮……丟不起這人……”


    “那又怎樣……贏了就……好……”澹台鏡與謝花二人對峙著,不可開交。


    “那你……拿你自己的書啊!”


    “你舍得……撕你自己的……書嗎?”


    此話一出,謝花如夢初醒般,意識到自己的書已在撕扯中被蹂躪得不堪入目,驚然放手,忿然罵著,澹台鏡卻嬉皮笑臉地跳下去,打量著洛棠風,翻閱著,自顧自道:“紀楠弟子,主陽氣之修,涵虛劍法尤為精妙,以順為真,當擊以橫勁,破其方寸,於來迴之間漸掌優勢,不可慌亂……”


    “還在看書?這人……”洛棠風示意道,“開始了嗎?”


    見那澹台鏡不作迴複,洛棠風縱身帶力揮出一尺,直奔腰腹,他卻無事般轉身一躲,亦翻閱著:“但他這用的也不是劍法啊,那麽大一個兵器,似劍似鐧,是尺吧……”洛棠風可不留情,空中翻轉,使出三轉尺法,氣轉身,身轉力,力轉勁,往其身上擊去,卻又是空了一手,直把擂台擊出巨口,塵土四起,依稀間聞聲,迴頭看去,澹台鏡揉著眼睛,似有沙土進入,道:“哦……找到了,三轉尺法,勁巧而猛……誒?這不是北肅關冷家的招式嗎?解兄,你會的挺多啊……”


    “嘖……這家夥好生敏捷,準超二流了……”洛棠風又欲起身揮尺,卻感覺穴道被封,氣竄膻中,不禁捂著胸口,半跪著,猛咳一聲,原是澹台鏡搶先用封門點穴之法封住自己穴道,完事後,還是看著書,從頭至尾,也沒正眼看過洛棠風一眼。


    “行尺時剛氣四竄,當以封穴之法點住穴道,霸道尺勁,不攻自破,原來如此……”澹台鏡點頭道,終於,看向洛棠風,撓頭笑道:“解兄,我不是有意讓你出醜,不過……你還是認輸吧?”


    “我……不能輸……”洛棠風喉中一股熱意湧出,又咳一聲,卻是一口鮮血濺撒在地上。“定會有破解之法,可惡,不能前功盡棄啊……”洛棠風起身,卻見那澹台鏡又翻著書道:“氣血相衝,脾胃不適,當以和氣散,嗯……香附子、肉桂去粗皮、良薑去蘆、青皮,陳皮去白、甘草、茴香以炒、蒼術以米泔浸各一兩,桔梗去蘆三兩。上為細末。每服二錢,入鹽少許,沸湯點服,或鹽酒調下,不拘時候。”


    “這人……話怎麽這麽多……”洛棠風又欲揮尺,卻又是兩眼發黑,天闕尺也因此脫手,隻是沒有倒下,如此,靜候良久,台上之人皆屏息凝神,冷作顏亦皺眉靜待,王遲更是握緊了拳頭,卻聽得洛棠風一陣大笑,眼白倏忽變成了黑色,眼瞳亦變成了白色,冷作顏驚覺,正是洛棠風的魔障。


    “哈哈哈……臭小子,遇到麻煩了才想起老子……”洛棠風笑道,“別人都沒怎麽出手你就被自己打成這樣了,嗬!可笑!”


    “你……是在和我說話?”澹台鏡指著自己,疑惑道。


    “罷了,小子,好好看著……”洛棠風如是道,隨即,提尺猛擊,狂笑著,澹台鏡以身法竟躲閃不及,明知是毫無章法的亂砍亂劈,但猛烈的攻勢仿佛無懈可擊,他也來不及翻書,縱身跳到遠處,對著洛棠風詭異的容貌,查詢著,驚唿是所謂“魔障”,搜尋著對策,洛棠風卻又是一擊衝來,澹台鏡正欲躲閃,卻感覺一股力量流滯般拽著自己身體,結結實實挨上一擊。


    “陰陽罡氣!”


    眾門派的老前輩大為驚駭,全場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洛棠風身上,這無疑對他是極為不利的。王遲咬牙,同冷作顏一般,伺機待動。


    “啊這……”澹台鏡艱難地拔起身子,“書上沒怎麽講過啊……”


    “小子……拿著書跟老子打,瞧不起誰呢?”洛棠風又再次走近澹台鏡,坐下將尺杵在地上,憑空將澹台鏡托起,頓時,一股力量仿佛纏住了澹台鏡的四肢,肆意地壓迫著,澹台鏡咬牙道:“我……認輸……”


    但洛棠風似乎並沒有鬆手的意思,反而道:“就這?再跳啊,蟲子……”忽而,那股勁鬆開了,澹台鏡驚魂未定,拾起書,衝下台去,迴到天化學宮,謝花竟也不再與他計較,反而仍其在懷中哭鬧,隻是同所有人一樣,目不轉睛地盯著洛棠風。


    “喂……小子……你這是什麽意思……”


    “夠了,贏了就好,放過他……”


    “哈?打不過就放我出來?懦夫……”


    “莫要惹是生非,你我為一體,想必也不會置身囹圄困境……”


    洛棠風如是道,眾人看來,亦不知是在與誰說話,樂無弦走來,以槍杆壓著他下場,卻見洛棠風迴眸一怒:“你想死麽……”隨即,按拿著天闕尺,冷作顏卻即刻跳下,以劍按住洛棠風的手,樂無弦探頭一看,看著這天闕尺好生熟悉,恍然大悟,笑道:“洛……”聞聲,王遲又是欲跳下去,此刻,樂無弦又是住嘴,與其擦肩而過,對著洛棠風耳邊輕聲笑道:“罷了……你這麽有意思的人,我得獨享……”隨即,麵帶詭譎的笑意,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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