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夫人笑了。


    “沒見過誰家的探子會主動幫著救人的。”


    她拉著傅卿的手,聲音柔緩好聽。


    “弟妹莫要見怪,是我說話不中聽。我夫君是邊護使,防範外敵乃是重任。他信任你,我也信任你。我隻是略懂醫理,救不了那些死去的人已是愧疚難當,如今有了救人的法子,我隻是想多問問而已。”


    何夫人長歎一聲,滿是痛心。


    “旱情之前幽州有百姓三萬餘人,守衛兩萬餘人,隻半年時間裏大家死的死,逃得逃,而如今隻剩下這些殘兵婦孺。如若將來再有戰事,我總要想辦法保住大家的性命啊。”


    傅卿低頭,看著何夫人那雙比她還粗糙的手,心軟了一瞬。


    “隻是些普通的泉水而已,沒有加任何東西。我聽少禹說現在幽州城內喝的都是之前儲備下來的水,有些渾濁,有些甚至已經發臭。那些變質的水不知道帶了多少病菌,傷著喝了怎可能會好。


    何夫人不解:“病菌是為何意?”


    傅卿琢磨片刻,又換了個通俗易懂的說法。


    水壞了,不幹淨,喝了要生病。


    何夫人聽後一臉愁容,“這不是沒有辦法嗎。我也叫人去井底看了,說確實有出水的痕跡,但如今……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再出水。”


    傅卿心裏咯噔一下,轉頭去看少禹。少禹乖乖的站在一邊,神情裏沒有任何能惹人懷疑的地方。


    送走了何夫人,少禹本以為傅卿要追問井底的事情,沒想到她提都未曾提一句。


    可她不提,少禹倒是忍不住的想說了。


    “我聽李貴叔說過泉眼是什麽樣子的,我就著地上的水漬隨便弄了一下,沒想到還真糊弄過去了。”


    傅卿揉亂了他這段時間來一直幹枯毛躁的頭發,“我知道,你聰明,能成大事。以後遇到其他事情也得像今天這樣,別自亂陣腳。”


    少禹躲開,兩隻手慌張的把頭發順好。


    “你別弄我頭發,我又不是周嘉玉。”


    提起玉丫頭,少禹心中一陣難過,也不知道妹妹哭沒哭,有沒有被人欺負。


    樂安這麽小,根本離不得娘親,傅卿昏睡三天,來的路上又耽誤這麽幾天,他那個還在吃奶的小妹又怎麽辦。


    正想著,少禹突然豎起耳朵聽了聽。


    傅卿正準備下床,但身體到底是有些吃不消,剛準備讓少禹扶著些,這孩子卻一溜煙兒的跑了出去。


    片刻後,少禹又跑了進來,滿是興奮。


    “娘,我爹迴來了!”


    傅卿心急的要起身,誰知眼前又是一黑,身子重重往下栽去。


    下一刻,她跌進一個溫暖有力,滿是她最熟悉氣息的懷抱中。


    “之陽?”


    “怎麽好端端的還病了?”


    才三日不見,周應淮已經長出了一小段胡茬,那張臉也粗糙了不少。


    他的顴骨處多了一道結痂的血痕,右邊胳膊上還纏著血色的繃帶。


    傅卿心上一急,“怎麽受傷了?”


    周應淮渾不在意,“多虧了你,傷勢已經很多了。”


    見她一臉不解,少禹說:“何夫人命人給何大人送了些水。”


    周應淮才喝到那口水知道是傅卿的功勞。


    她心頭一緊,“前線如何?”


    “何方靖已經生擒了薑景,暫時接替主將的位置,如今正肅清薑景的餘勢。其他事情,他自己會去辦的。”


    少禹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小臉滿是興奮。


    “爹,你們是怎麽做到隻帶著四十餘人就生擒薑景的?”


    周應淮不想告訴他這些,如果可以,他寧願讓少禹一輩子都隻呆在兩河村那個小地方,過個能自給自足的安穩生活。


    拒絕的話剛要說出口,就見傅卿給他使了顏色。


    周應淮到了嘴邊的話轉了個彎,“迴家後將之前學的書都默寫背誦出來,我就告訴你。”


    少禹更加高興了,“我現在就能默寫背誦。”


    他雙手背在身後,從第一句開始背,順利的背完了一整本的《三字經》,沒有一句錯處,沒有一處卡頓,好像這些早已經被他熟讀了千百遍。


    背完了《三字經》,少禹又要背其他。


    傅卿滿眼高興,用手肘碰了碰周應淮。


    “我兒子,我教的,厲害吧?”


    周應淮臉上勾起笑意。是對少禹的欣慰,也是對她剛才這句話的滿意。


    “好了,今天就先到這裏。一會兒收拾收拾東西,明天一早我們就迴去了。”


    “這麽快?”


    少禹才剛說完立馬就後悔了。


    他急著解釋:“爹,我不是那個意思。”


    傅卿擋在周應淮身前,“好,明天一早就迴去。”


    周應淮確實不悅,但因為傅卿護著少禹,他也沒再說什麽了。


    何方靖現在得守在前線,幽州現在是何夫人做主。


    周應淮與她說明後,何夫人又親自來了一趟,鄭重的謝過他們夫妻二人。


    隔日清早,何夫人讓人給他們備齊了幹糧,又準備了一壺水,親自將他們送到幽州城外。


    走出去好遠後,傅卿迴頭還能看見站在城門口的何夫人。


    “他們可信嗎?”


    周應淮頷首,“若是不可信,我也不會把少禹托付給何方靖。”


    若是不可信,他們一家子也不會將周應淮的救命之恩記下這麽久。


    他看著早已這走在前頭,懷中抱著個沉甸甸包袱的少禹,沉了沉眼眸。


    “走吧,迴家。”


    有周應淮在,這一路上相比來時要順利許多,可路途邊的淒慘又比之前更甚許多。


    上次的事情還心有餘悸,這迴傅卿是片刻不敢停留。


    三個人日夜兼程,一路上基本沒歇過,終於在第三天的傍晚迴到了兩河村。


    守在村口的幾人認出周應淮他們,高興的迎了出來。


    “應淮兄弟,你們終於迴來了。”


    周應淮頷首,“這幾日村裏可還好?”


    聞言,鄉親們臉色瞬間變得愁苦起來。


    “李興家兩口子偷跑出去了,不知道是在外頭說了什麽,從兩天前開始村裏已經來了四夥人了。”


    傅卿心頭一緊,直奔李雲家而去,


    少禹亦是臉色一變,追著她進了村子。


    周應淮眸心沉了沉,“村裏丟東西了?還是傷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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