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傅卿追出家門口,父子二人已經走出村口了。


    不知為何玉丫頭有些心慌,“娘,爹要把哥哥帶去哪裏?”


    傅卿輕撫她的小腦袋,“不知道,但是一會兒肯定會迴來的。”


    說是一會兒,可這兩人卻到晚上都沒迴來。


    傅卿哄睡了樂安,又哄睡了玉丫頭,最後幹脆端著個凳子等在家門口。


    因為今天來了外鄉人,老劉頭又讓村裏的男人們去守著村口,萬萬不能再讓人進來了。


    今晚值夜的正是李貴和另外幾人,李雲她娘怕餓著他,便煮了兩根玉米,掰成小段後送過去讓他們晚上餓了吃。


    誰知迴來時候正好看見傅卿坐在門口,遙看著村口。


    “傅妹子,大半夜的你坐在這裏幹什麽?”


    “我等之陽迴來。”


    李雲她娘往村口看了一眼,“下午前出去的?今晚能迴來嗎?”


    她倒是自來熟,去院子裏拿了個小凳子,跟傅卿坐在門口說說話。


    “嫂子,昨天我暈了以後村裏還發生別的事情了?”


    傅卿會這麽問完全是因為他們迴來後村裏人看待周應淮的目光都一樣了,雖然不是很明顯,但總能看出鄉親們是有些害怕周應淮的。


    李雲娘沉默片刻後才跟她說了昨天在村口發生的事情,提起周應淮的狠勁兒時她忍不住的打了個哆嗦。


    “我們都是第一次見周應淮這麽狠,如果當時沒在村口,沒有這麽多人,周應淮怕是真的要殺了李大夫。”


    李雲娘長歎:“其實這事兒也怨不得李大夫。陳婆子早就不行了,要不是李大夫她也抗不過這麽多天。”


    傅卿搖頭,“不是的。嫂子,不是這樣的。”


    李雲娘疑惑:“怎麽不是?咱們村裏人都看著呢。”


    她摸著戴在手腕上的銀鐲子,眼淚大顆大顆掉下來。


    “幹娘吃的野山參是他從方家搶來的。”


    才聽這麽一句,李雲娘臉色已經大變。


    正是因為方家小少爺的死衙門才來兩河村查人,再有傅卿剛才這句話,李雲娘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幹娘服了野山參已經清醒過一迴,看起來整個人都有了氣色。雖然中間官府來了人,但沒什麽別的差池幹娘不至於這麽一會兒都挺不下去。”


    “周應淮對他下狠手,是因為官差查人時他刻意將我引去山頂,隻有一人的官差卻告訴我有約莫十餘人。山頂多野獸,我又帶著孩子,他到底什麽意圖我也不必多說。”


    “最緊要的,是他想要帶走少禹跟玉丫頭。”


    李雲娘猛地站起來。


    難怪那天在村口他手裏抓著兩個孩子,原來是想要趁亂帶走他們。


    這一樁樁的事情下李雲娘已經沒腦子思考他一個大夫的為什麽要帶走周家兩個孩子,有什麽要害了傅卿。


    “這挨千刀的,你家周應淮當初就該直接殺了他!”


    李雲娘越想越氣。


    “這事兒要是不解釋清楚,以後還不知道人家要怎麽說你們周家呢。等著,我這就去找老劉頭。”


    李雲娘風風火火的走了,留著傅卿一個人等在門口。


    她摩挲著手腕上的鐲子,倒也沒什麽害怕的。


    周應淮腳程快,這一路基本沒怎麽歇息。


    兩河村本就在大祁靠近北境的地界,再往西邊走個幾十裏路就能踏進北境的地界了。


    可越往那邊走,沿途的情況就越發慘烈。


    哀鴻遍野,正是少禹在這一段路上學到的新成語。


    他一路上緊緊抓著周應淮,生怕被扔在這個鬼地方。


    見他背著包袱,那些人又要來搶,一個個踉踉蹌蹌,卻都是眼冒金光,看起來嚇人得很。


    好在有周應淮在,還輪不到這些人真的動手。


    現在已是半夜,少禹早就沒了力氣。四下無人,不用防著眼睛冒光的流民,少禹直接賴在地上不走了。


    周應淮從他的包袱裏拿出傅卿烙的餅,又給他遞了一個竹筒。


    少禹接過來就大.大咬了一口,雖隻是素餅,但是麵粉的甜和烙餅的香直衝味蕾,不過三兩口他就吃完了那張餅。


    周應淮又遞過來一個,他沒多想,接過來又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噎著了,再打開竹筒喝了兩口。


    等吃完了才發現周應淮什麽都沒吃,甚至連水都沒喝過一口。


    少禹想給他拿餅打,包袱裏除了兩身衣服外什麽都沒有了。


    他臉色微變,“爹,我不知道沒有了,我……”


    他趕緊把手遞過去,“你先喝一口,我一會兒去給你找吃的。”


    周應淮接過來,卻隻是把竹筒重新蓋好。


    他指著遠處,“我們現在趕著點,再走四五十裏路,沒什麽意外的話在明天正午前就能到幽州了。過了幽州,就能看見北境了。”


    少禹臉色蒼白,“你當真要送我迴去?”


    他轉身看著緊緊抱著包袱的少禹,“不是你想的嗎?”


    少禹才搖頭就被周應淮一把拽了起來,“繼續走。”


    邊關貧苦,越往前走情境越是悲慘。翻過一座大山後,眼前的風景已是截然不同。


    入目全是寬闊的地界,走半天都找不到一處遮涼的地方,與兩河村的山青水綠截然不同。


    不過才幹旱幾個月路上就已經能看見森森的白骨,還有人為了分食食物而大打出手。


    少禹緊緊貼著周應淮,一聲聲哀求。


    “爹,我們迴去吧,我不去北境,我不想去。”


    “我想迴家。”


    周應淮罔若未聞,就這麽帶著他又往前走了幾裏路。


    少禹又餓又困,現在喘息都是燙的。


    他實在走不動,隻能賴在地上。


    周應淮可不管這些,一把拎起後強迫他繼續往前走。


    少禹泣不成聲,“我根本沒有說想去北境,我根本就沒說過。你是不是不想要我,爹,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現在已是白日,雖然日頭還不算最烈的事情,但烈日下的少禹早已頭暈眼花,一陣陣泛著惡心。


    突然有人為他遮住了燥熱,他抬起頭,恍惚了半天才看看清楚,是周應淮為了他遮住了那片烈陽。


    “爹?”


    “周少禹,我知道你想迴北境。你想做迴那個高高在上的身份,想要去過好日子,做別人的主子。你現在說不想迴,隻是因為你吃不得這個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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