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嬸子雖然遲鈍,但也是個懂得審時度勢的人。


    桃杳的一番說辭正中王嬸子的心扉——王嬸子臉上露出一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低聲道:“桃杳姑娘,還是你聰慧,心思巧妙。”


    桃杳笑著搖了搖頭,道:“王嬸嬸,說到底,在這清水鎮上,桃杳也最多隻能算個外鄉人,最多也就是嘴皮子上耍些花招,再親,也親不過你和劉嬸嬸這些從小就在一片土地上生活的姊姊妹妹們。這以後的日子,大家還要一起相處,一起分憂,斷不能把關係搞壞了,你說是不是?”


    王嬸子這下子對桃杳是真的心服口服了——她活了這麽大歲數,這些道理竟然還要讓她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教。


    王嬸子麵上露出愧色,桃杳卻依舊是那一張和藹可親的笑容,單憑誰見了她的笑都感覺如沐春風。


    ……也不知是跟誰學的。


    彼時,桃杳正和幾個長工姐姐一塊商討怎麽研磨新進的香料,忽然聽見窗外傳來一聲唿喚。桃杳抬頭望去,窗邊冒出一個人頭——卻見那人頭上裹著一塊已然泛黃的粗麻布頭巾,乍一看還以為是哪位嬸嬸。桃杳定睛一看,才發現是王鐵牛。


    桃杳心中一嚇,生怕王鐵牛又是來送什麽土雞蛋和甜瓜的,連忙將臉背過去,假裝自己沒看見。


    豈料那王鐵牛早已經看見她看過來了,又在窗那邊朝她唿喚著:“桃杳姑娘,桃杳姑娘,我有話要同你說。”


    沒辦法,王嬸子還在歡桃閣中幹活,她還是店裏的得力幹將,不能得罪她。桃杳本著以大局為重的想法,隻好拍拍屁股起身,走出房外找王鐵牛。


    今日天氣晴好,王鐵牛站在歡桃閣門口那一株垂柳樹下,麵色酡紅,不知道是在地裏幹活熱的,還是喝過酒了。


    他頭上裹著一塊老舊粗麻布頭巾,已經舊得泛黃了。桃杳走近了看,才發覺那泛黃的顏色並不是因為髒,而是那頭巾被搓洗了太多次,洗到處處都翹起了毛邊,東一塊西一塊的掉色了,所以顯得黃。


    桃杳看著他兩手空空,沒有帶什麽土雞蛋,也沒有帶什麽甜瓜,終於鬆了一口氣,臉上綻開一個甜甜的笑容:“鐵牛哥,今天又來歡桃閣玩啊?找你娘嗎?她正在裏邊忙活呢。”


    見她一笑,王鐵牛便情不自禁地也跟著笑起來。坦白說,桃杳是王鐵牛這輩子第一個心動的姑娘,怎麽看怎麽喜歡,哪怕她嫌棄自己,他也喜歡得不得了。


    是的,他就是喜歡。不是因為他娘親的撮合,也不是因為歡桃閣的生意多麽紅火。


    王鐵牛就是喜歡幹事利落爽快,笑容單純無邪的桃杳姑娘。看見她笑,在瓜田裏一整天的辛勞都好像頓時消散去了——桃杳的笑容,比什麽萬金油什麽鬆骨散還要管用。


    王鐵牛笑著搖了搖頭,道:“桃杳姑娘,我今天不是來找我娘的,我就是來找你的。”


    他話音一落,桃杳便很警覺地抱緊了雙臂在胸前,但臉上卻依然保持著那一張招牌假笑:“找我?鐵牛哥,你送我的那些甜瓜和土雞蛋還沒吃完呢。”


    王鐵牛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很憨厚地笑起來:“哈哈哈,也不是要來送你甜瓜和土雞蛋的。”


    桃杳緊張的麵色稍微一鬆,道:“那你是來做什麽的?”


    王鐵牛興許是剛從瓜田裏迴來,頭上還正涔涔冒著汗。不知道他今天來找桃杳,究竟是想說些什麽,話還沒說出口來,大滴大滴的汗倒是先從額頭上冒出來了。


    為了掩飾尷尬,他一直在不好意思地笑著,感覺到自己正在冒汗,怕在心愛的姑娘麵前失了禮麵,又忙著抬手去摘裹在腦袋上的頭巾,摘下來團在手裏當作汗巾用,去擦前額上的汗水。


    桃杳看著他如此煎熬,自己也忍不住跟著心焦起來,便連忙說道:“鐵牛哥,你要說些什麽?盡快說吧,我還要去店裏忙呢。”


    王鐵牛停下手裏那些多餘的動作,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少女。


    眼下正是春光明媚的季節,陽光也好像如江水一般柔軟明麗,柔柔的灑在桃杳的頭發上,閃著光。眼前無數縷隨風飄蕩的柳樹碧絲絛,將桃杳那張白淨無塵的臉蛋蒙在綠霧之中,就好像一朵還未綻放的玉蘭花苞,躲在綠樹的濃陰裏,正等著人將她喚醒。


    王鐵牛心中一動,懸在心口上的那一句話唿之欲出。


    他看著心愛的少女,目不轉睛,生怕眨一眨眼,她就會又一聲不吭地從他眼前溜走,消失不見。


    “那個……呃……桃杳姑娘……我其實想說……”王鐵牛摸著腦袋,憨厚一笑,吐出一口氣,終於放鬆下來,把那句話說出口:“我其實想問問你,甭管我娘,也甭管那些是是非非,你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我們結婚,生一個小娃娃,我肯定不負你,用心照顧你一輩子,地裏種出來的甜瓜,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土雞蛋也是……”


    所謂酒後吐真情——桃杳鼻子靈敏,一下就嗅到了王鐵牛身上的酒味。


    看來這些話都是王鐵牛發自心底的肺腑之言。桃杳有些汗顏,若是直接拒絕,甩掉袖子走人,那她未免也太不是人了——好說歹說,畢竟這些天來收了人家那麽多甜瓜和土雞蛋,還是要留一些人情麵子的。


    桃杳有些尷尬地抬起手,將被風吹起來的一縷碎發刮到耳後,不太敢抬眼正對上王鐵牛的目光。


    “那個……鐵牛哥,其實……我還……呃……”


    一瞬之間,桃杳搜腸刮肚,想了成千上百個拒絕的借口,可是那些借口臨到了嘴邊,卻又總覺得不太合適,怕傷了王鐵牛這個大粗漢子的心。


    想來想去,最終她還是說出一句:“鐵牛哥,其實我早已經決定了,這輩子不結婚,不嫁人,一個人過了。”


    她話音一落,王鐵牛的神情頓時凝結在了當處,不過很快又鬆弛下來——桃杳會拒絕他,也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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