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張這天,桃杳特地買了一件大紅色的羅裙穿在身上,搭配鮮紅的口脂,石榴紅的簪花,把自己拾掇得喜氣洋洋的。


    盤算著離開張的良辰還有些時候,桃杳便想著先在鋪子附近的街巷轉悠轉悠,透透風,順便看看今天其他鋪子的生意做得怎麽樣。


    才剛一推門,桃杳就看見門外一張笑盈盈的臉,是王嬸子。除了她本人,她身後還站著一個身高還不如她高的男子,那男子長的……說好聽了是壯碩,說難聽了就是五大三粗,滿臉油光,一看就是個十足的飯桶。


    王嬸子懷裏又抱著一籃甜瓜,笑著將籃子塞進桃杳的手裏。


    “桃杳姑娘,今天鋪子開張,我領著我家鐵牛來給姑娘賀喜。”王嬸子笑道。


    桃杳一時間不知該笑還是該哭,心裏頓時冒出一句話:做生意,最要緊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同時不要忘記把招牌的客套假笑時時刻刻帶在臉上。


    於是,桃杳立即換了副十分客氣的笑容,柔聲道:“王嬸嬸,這賀禮我就不收了。你跟著我一塊兒經營鋪子,鋪子開張,於我是喜事,於你也是喜事,一家人哪說得上兩家話?”


    隻不過,這句話落在王嬸子的耳朵裏,就成了另一種意思。她雙眼一亮,大放光彩,連忙將身後的寶貝兒子拉到桃杳麵前,低聲道:“鐵牛!還不快和桃杳姑娘認識認識?人家桃杳姑娘剛剛都說了,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王鐵牛那張滿臉橫肉的大臉頓時漲紅一片,就像一塊肥膩的五花丟在鐵鍋裏被熏紅了一般。


    王鐵牛日日裏麵對的除了瓜田就是王嬸子,像桃杳這樣年輕貌美的女子,他還是第一次見。


    桃杳生得漂亮,換作平時,老實憨厚的王鐵牛是斷不敢肖想這般長得如天仙下凡一般的女子的。隻是近來王嬸子總是在家裏與他吹耳旁風,說桃杳常常與王嬸子打聽她家的兒郎,說什麽人家喜歡吃甜瓜,喜歡老實憨厚的男人,正好鐵牛就是這一款。


    王鐵牛真的相信了自己母親的那一番胡言,以為桃杳確實對自己有意,所以看著桃杳那雙動人明亮的大眼時,也覺得她眼中含情,自己對上她目光時,也不覺用上了深情脈脈的目光。


    隻可惜,在桃杳的眼裏,隻看見一個莫名其妙的死胖子正在對自己拋媚眼,心裏發毛得很,可是又不好直接下逐客令,隻好將門推開一些,讓王嬸子和王鐵牛進鋪子裏麵坐坐。


    “沒多久我就要忙開張了,不知道怎麽招待你們。鋪子裏麵還有熱茶,我給你們沏茶喝。”桃杳一邊招唿著兩個人進鋪子裏坐下,一邊去端茶壺茶杯。


    王嬸子使了個眼色,王鐵牛立即就眼巴巴地跑過來,接過桃杳手裏的茶杯茶壺之類,有些害羞地說道:“桃杳姑娘,你坐著就好,我來弄。”


    桃杳倒也不客氣,索性將茶杯茶壺都交給王鐵牛,自己朝門外走去。


    王嬸子在後麵唿喚:“誒?桃杳姑娘,你不與我們一塊坐坐嗎?你看,鐵牛來了,你們不是投緣得很嗎?現在正好可以聊一聊,交個朋友呀。”


    桃杳有些頭疼,忙擺手拒絕道:“你們喝你們喝,我還想出去轉轉,透透氣呢。”


    王嬸子又朝王鐵牛使了個眼色,王鐵牛果真就放下茶杯茶壺,又眼巴巴地跟到桃杳後麵,害羞地說道:“桃杳姑娘……我平日裏就呆在瓜田裏,這附近我不熟……但今天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也想見識見識,你能不能帶上我,也……逛逛……”


    王鐵牛話還沒說完,王嬸子就在那邊咳嗽咳得震天響。王鐵牛立即會了意,連忙轉換口風,道:“不……不是……姑娘,我的意思是……你去逛,我跟著你,可以幫你拎個包……”


    桃杳莫名其妙地掃他一眼,淡道:“鐵牛哥,你看我手上有挎著包嗎?”


    她說罷,攤開空空的兩手,搖著頭笑著歎息一聲。


    “不必了,我就想一個人逛逛,多一個人我不自在。”


    王鐵牛那張大臉唰的一下就紅透了半邊天,唯唯諾諾地點頭應好。


    桃杳連忙轉身就走,刻意在外邊多轉悠了一會兒,眼見著開張的時辰越來越近,不得不迴去了。


    桃杳尋思著,這王嬸子雖然遲鈍,但她這樣把她和她兒子晾在一邊,她就是再遲鈍也該明白過來了吧?


    就在桃杳一邊默默許願著這對母子不要對她胡攪蠻纏,一邊推開大門時,在店裏靜默著坐在原處的兩個人頓時轉過頭來,欣喜地看著她。


    桃杳歎出一口長氣,很遺憾,這個王嬸子已經不能算是遲鈍了,指定是在裝糊塗。


    見桃杳歸來,王鐵牛連忙笑著迎上來獻好:“桃杳姑娘,方才我和我娘打掃了一遍鋪子,你看還滿不滿意?”


    桃杳環顧一圈,鋪子確實是被人打掃過了,便笑著拿出一袋銅錢放到王鐵牛的掌心裏,客客氣氣地說道:“謝了,這是你們幫忙打掃的工錢。”


    王鐵牛臉色一僵,不知所措地看著手裏的錢袋子,有些結巴地說道:“姑娘不是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嗎……我們都是一家人了,我不過是幫姑娘打掃打掃鋪子而已,怎麽還要算錢呢……”


    桃杳假笑久了,嘴角有些抽搐,道:“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你們幫我幹了活,工錢自然是不能少的,我可不想別人說我是黑心老板。”


    王嬸子也連忙走過來,想要把錢袋推拒迴來,桃杳卻抓著錢袋強硬地塞進王嬸子荷包裏,道:“王嬸嬸,我呢,還是把話跟你說明白。我們之間,不過也就是冰冷的雇傭關係,我雇你幫我做事,給你錢,咱們清清楚楚的,保持這樣的關係就好好兒的啊,別的,你就別亂想了,我暫時沒興趣。”


    王嬸子的臉色唰的一下就變了,也不知她聽沒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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