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雋不是個愛跟熱鬧的人,隻是先前與桃杳提過清水鎮的花神廟會,便多留了一點心在這裏,湊巧今天有事情要辦,又湊巧路過花神廟,湊巧進來上一炷香。


    真的隻是湊巧,而不是他這幾天日思夜想絞盡腦汁,到底怎樣才能製造一點和桃杳碰麵的機會。


    花神廟大殿前有一排石欄杆靠椅,楚歡雋便倚在這裏,身後靠著一根大柱子,閉目養神。


    誰人能知道這個衣著打扮精致高雅的男人,竟然從天還沒亮就蹲守在了這裏,既不進廟裏請香祈願,也不做別的什麽事情,就隻搖著扇子靠在廟前睡大覺。


    不知道睡了多久,其實楚歡雋壓根也沒睡著,忽然感覺有人敲了敲他的肩膀,睜眼一看,是宋知守。


    楚歡雋沒什麽好脾氣地扭過頭,又把眼睛閉上,不緊不慢地擺擺手說道:“沒什麽事的話,別來煩我,沒看見我在睡覺麽?”


    楚歡雋這麽抗拒宋知守不是沒有原因。跟著他一同來清水鎮調查數日,宋知守隔三差五地就來找他稟告最新發現,連無煙閣的哪個刺客在哪個茅廁行過方便都要來找他匯報,可以說無一不做到事無巨細,楚歡雋煩都要煩死了。


    好不容易找個廟清靜半天,這家夥又找上來了。


    就在楚歡雋清了清嗓子,準備佯裝打鼾之時,宋知守伏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激得楚歡雋一個激靈從那石靠椅上彈起身來。


    宋知守說的是:“王爺,我剛剛好像看見時二小姐了。”


    楚歡雋連忙理了理方才睡亂的兩縷鬢發,一邊四目張望著尋找桃杳的身影,一邊揪著宋知守問道:“人在哪裏?”


    “那兒呢。”宋知守朝大柳樹邊指了指,“我方才路過,看見她好像是在那兒。”


    楚歡雋順著宋知守指著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一個穿著粉紅色羅裙的姑娘正站在樹下。楚歡雋疑心自己看晃了眼,揉了揉眼睛又仔細朝著那邊看了一看。


    “難道我睡蒙了?”


    楚歡雋一邊疑惑著,一邊朝著那抹粉紅色走近去瞧。桃杳察覺到有人正在朝自己靠近,便忽然轉過臉來,見是楚歡雋,她臉上神情一滯,馬上又很客氣地笑起來,躬身行禮。


    眼前這個人,居然真的是時桃杳。


    楚歡雋心中有些驚詫,幾天不見,她怎麽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以前並不是沒有見她像今天這般仔細打扮裝點過,隻是無論是那夜從時府家宴上逃到京郊竹林的她,還是暫且在他府上養病時被婢女們精心打扮改造過的她,都沒有像今天這樣鮮活漂亮。


    桃杳臉上隻略施了一點薄薄的胭脂,粉紅色的水粉,恰到好處地點綴在她霜雪一般白的肌膚上,更襯得她明眸皓齒——這妝一看就是她自己畫的,沒有什麽耐心,隻是將淡淡的顏色往臉上胡亂抹了一氣,可是偏偏是這樣,就有一種沒有章法的稚氣可愛,是從前他不曾見過的。


    她身上穿了一件桃花粉的襦裙,耳墜、步搖,都是以桃花作點綴,她整個人就像是一朵盛開的桃花,站在春風裏,讓周圍一派的景色也跟著一同鮮亮起來。


    楚歡雋將桃杳從頭到腳都看了一遍,桃杳躬身行禮的動作都停在那僵了半晌,也沒等到他一句平禮,便自作主張地收迴了禮節。


    橫豎現在不在皇城之下,又是在花神廟中——陸澈說了,天大地大,隻要在廟裏,就是神仙最大。


    逸王又如何?在這裏,見了花神,就算是楚歡雋也要下跪。


    桃杳猜到楚歡雋又要對她說一句“好巧”,所以先他一步說道:“不巧,又遇見王爺了。不知道今天王爺又是為著什麽事情來忙活?在花神廟這裏有生意要談嗎?”


    楚歡雋聽得出來桃杳這句話是在奚落他,但他也不惱火,很刻意地將折扇新畫的一麵轉過來擺在胸口,徐徐搖扇,笑著寒暄道:“哦,我今天確實是有一樁生意要來這裏談的,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客人。唉,許久沒見,小桃好像變漂亮了。這幾天又在忙活什麽?”


    桃杳看見他扇子上畫著的一幅水粉桃花,心中一動,忍不住勾起嘴角笑。


    楚歡雋先前扇子上都慣用黑白潑墨作畫或題字,可今日這扇麵偏偏用了粉色的彩墨畫了一枝春桃,看起來像是很刻意的附庸風雅,騷包得不行。


    桃杳搖搖頭,笑道:“哪裏有好久沒見?隻有幾天而已。我這些天什麽也沒幹,還是像平時一樣啊,該怎麽過怎麽過。”


    楚歡雋又仔細打量了桃杳幾眼,似乎比起先前在時府上的模樣,她好像豐腴了一些,臉頰上的肉也圓潤起來,臉上時時刻刻帶著笑意,全然沒了之前的那種清苦氣質。


    “看來小桃最近這幾天過得挺好呀。”


    楚歡雋不著邊際的一句話奪口而出,說出口來的那一刹那,連楚歡雋自己也覺得這話中間多少帶了一點酸意。


    桃杳這日子過得是開心了,比先前貴養在他自家府裏還要開心,可憐他這幾日茶飯不思日思夜想擔憂著她,如今一看來,不過是他自己自作多情罷了。


    不過老實天真的桃杳是聽不出來楚歡雋話裏的另一層意思的,隻是憨笑著應道:“是啊是啊,我這幾天在清水鎮上吃了好多好吃的,還看了許多先前沒有見過的風景,別提有多開心了。”


    “哦?我是沒有想到,先前看著你急忙趕路要走,可是還是在這清水鎮上逗留了幾日,讓我還能在花神廟會上碰見你。”


    楚歡雋一邊說著,一邊把那畫著桃紅柳綠的折扇緩緩地收合起來,掛在了腰間。不知為何,他今日忽然沒心情搖扇子。


    桃杳沒有迴答他這話,大抵是自己心裏也沒有底氣。這幾天,她確實是為了花神廟會留下來的,說著是想玩一玩長長見識,但其實何嚐不是記住了楚歡雋的話念念不忘?


    她對楚歡雋,大概是真的有了些許感情吧。至於感情是何種感情,桃杳也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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