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圍在周圍一圈的姑娘們,看見楚歡雋要等的人居然是個其貌不揚的黃毛丫頭,全都大跌眼鏡、不歡而散了。


    宋知守笑著走到桌子對麵落座,說道:“王爺這招蜂引蝶的本事,在哪裏都很出彩。”


    桃杳掙紮著從楚歡雋的懷抱中起來,像隻青蛙似地瞬間彈跳出去,轉身就要走,卻被楚歡雋在後麵一把抓住了手腕。


    “誒?好巧啊,小桃,我們又見麵了。看來我們真的很有緣分。你這是要去哪兒?”


    桃杳甩開楚歡雋的手,客客氣氣地朝他躬身行了一禮,說道:“該幫的我已經幫了。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她的唇上還帶著一點那櫻桃帶來的紅,那些濕潤的映著微光的水痕,是楚歡雋留下的印記。


    楚歡雋雖然不滿桃杳這副態度,但是對剛才吃到的豆腐很是滿足,便放過她一馬:“行了,我不逗你。”


    桃杳轉過身,三步並作兩步,飛快地跑走了。楚歡雋目送著桃杳一路跑到了普通客房第三間,心領神會地一笑,這丫頭果然還是毛躁稚氣,一心想躲著他,卻連藏匿蹤跡的本事都沒有。


    宋知守打量著楚歡雋的神情,這好像是第一次見楚歡雋的臉上露出這樣的柔情,便試探性地詢問道:“王爺,你就這樣放她走了?”


    楚歡雋看起來心情不錯,親自替宋知守斟了一杯新茶,展眉一笑道:“又不是抓不迴來了。”


    宋知守也心照不宣地一笑,舉起茶杯,與楚歡雋碰了碰杯。


    桃杳迴到房中時,陸澈正冷著臉坐在床上。他懷裏抱著一堆衣服,正在一件一件整理堆疊。


    桃杳走過去,拍了拍陸澈的肩膀,問道:“怎麽突然收拾起行李來了?”


    陸澈沒有看她一眼,自顧自收拾著,將衣服一件一件塞進行李包裹裏,冷冰冰地迴答道:“楚歡雋在這裏,難道不是應該快點走麽?”


    “為什麽?他又沒有對我們怎樣。”


    桃杳頓了一頓,又說道:“再說了,你不是想要複仇嗎?何妨不從楚歡雋身上多打聽打聽。既然你已經下定決心,潛心報複,目前看來楚歡雋對你也沒有很明顯的敵意,倒不如從他下手,和他走近一些,沒準還有些機會能完成你的計劃。”


    桃杳話還沒說完,陸澈忽然衝了過來,一把擒住她的雙臂,眼底熊熊燃起的怒意擋也擋不住:“時桃杳,你說什麽?”


    這是陸澈第一次喚她“時桃杳”這個名字。他總是喚她“阿諾”,可是現在他卻不能相信眼前的這個人還是他迴憶中的那個阿諾。


    桃杳雙臂被他掐得疼痛,整個人扭動得像一隻蝦,發出了一聲怪異的呻吟,還是不服輸地嘴硬道:“我沒有說錯。是你太心急了,連方法都不講。”


    陸澈眼眶猩紅,雖然竭力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可還是幾近於怒吼:“你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不求你非要和我走同一條路,可是你也不該忘本!”


    桃杳心中一動,低頭照著陸澈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陸澈果然鬆開了手,桃杳便像隻野貓似地落荒而逃,鑽到了屏風後麵。


    桃杳懷裏還抱著那隻陸澈送的包裹,方才她逃跑得匆忙,不知什麽時候將包裹上紮著的蝴蝶結給打散開了,包裹裏的東西就這樣叮叮當當掉了一地。


    桃杳瞬間傻了眼。


    掉在地上的,是一件桃粉色的襦裙,裙擺衣袖處由金絲粉線綴滿了桃花刺繡,這些繡花精細逼真,好像真的有一簇簇桃花開在了裙擺上。


    除了裙子,掉在地上的還有一對水粉色琉璃耳墜,一支掛著雕刻桃花吊墜的步搖。


    桃杳蹲下身去,將那散落滿地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收拾起來,捧在懷裏,怔怔地又走出屏風之後,陸澈還站在原地,他也是怔怔地看著她。


    兩人相對無言地看著彼此半晌,最終是桃杳打破了沉默:“陸澈……這些東西,就是你要送給我的?”


    陸澈眨了眨眼,沒有說話。他知道剛才自己失了態,不該那樣對她的,還用那麽重的話去壓她,是他不好。


    陸澈木然地轉過身子去,不再看桃杳,悶著聲音說道:“嗯……你不喜歡的話,就扔了吧。”


    桃杳心中一酸,立即跑上去握住陸澈的手求和,柔聲道:“喜歡,喜歡,很喜歡……陸澈,對不起啊,我剛剛沒有考慮你的心情,說錯了話。是……是我太自以為是了。”


    她話音一落,陸澈的背影便忽然滯在那裏,許久都沒有再動一下。


    桃杳很擔憂地輕輕戳了戳陸澈手肘,問道:“陸澈,你沒事吧?”


    下一瞬,陸澈轉過身來,他鼻尖紅紅的,雙眼噙滿熱淚,不由分說便俯身下來將桃杳緊緊擁入懷中。


    陸澈什麽也沒說,可是好像又什麽都說了。控製不住的熱淚一大把一大把全部傾灑在桃杳的衣領上,任由那些濕潤的苦澀將她的脖頸也浸潤濡濕。


    陸澈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如此需要另一個人,需要她緊緊地也擁抱住他,能與他感同身受,能與她一同分擔心裏的憋屈和苦楚。終於也有一天,他不用自己捱過長長的夜,不用一個人強撐。


    單打獨鬥太久了,久到他忘記,自己其實也不過是個隻有十幾歲的少年而已。


    “阿諾,我已經沒有什麽了,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半晌之後,陸澈哽咽著說出這句話,聲音很低,低得好像是歎了一口長長的氣。


    他沒有資格向桃杳索求什麽,更沒有資格拉起桃杳的手說走就走,完成自己該完成的事情,並給她堅定的承諾和完美的餘生。


    他什麽也沒有,有隻有一腔固執的勇氣,除了這甚至會被別人瞧不起的勇氣,他找不到支撐自己接著走下去的支點。


    桃杳輕輕地拍了拍陸澈的背脊。陸澈個子很高大,簡直比她要大出兩倍,可是這是桃杳第一次感覺到陸澈竟然有時也會變得那麽脆弱。


    他顫抖著身體,想要求她給他一點安慰。她便竭盡全力地擁抱住他,像一個真正的親人那樣,告訴他,累了的時候,別忘了還有她可以依靠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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