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澈打了水迴來的時候,桃杳懷裏正抱著一個碩大的包裹。屠奶奶拄著拐杖,挽著桃杳的手臂,正倚在她身側,滿臉慈祥的笑意,正朝他看過來。


    陸澈走過去,將扁擔和裝滿水的水桶放到地下,忙上前去攙扶屠奶奶,道:“奶奶,您怎麽下地來了?您身體不舒服,還是躺在床上休養著好。”


    坐在一旁擇菜的杏兒嬸也附和道:“就是就是,您老人家也該體諒體諒我們這些年輕人,既然知道自己身體不硬朗,就不要總逞強自己啦。”


    正在鍋爐前劈柴的屠叔聞言,連忙為娘親辯駁:“我娘是聽桃杳姑娘說了,她和小陸兄弟沒幾天就要啟程趕往大西北去了,連夜縫製了兩件皮襖子要送給兩個娃娃,這個啊,是我娘的一片心意。”


    陸澈這才注意到,桃杳懷裏抱著的那隻塞得鼓鼓囊囊的碩大布包裹裏,正是兩件被疊得整整齊齊的毛皮襖子。


    “這毛料,是我前幾個月獵到的野狸野兔的皮毛所製,用料紮實。這做工,也是我娘這幾夜一針一線精心縫製。雖然說,跟大京城衣裝鋪子裏賣的襖子品色肯定比不了,但是啊,穿起來保準暖和。”


    經屠叔這麽一解釋,桃杳和陸澈才明白老人家的一片苦心,都有些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各自神情愣愣地看著屠奶奶。


    屠奶奶卻也隻是慈祥地笑著,眉梢眼角的皺紋都展開了。自打桃杳和陸澈第一天在屠家住下,這還是第一次見她老人家笑得這麽開心。


    “我聽說大西北那地界兒,不比我們中原,早晚溫差大得很。你們趕路辛苦,在穿衣上更要好好保暖才行。我年紀大了,得了一身病,才知道年輕的時候要好好保養身體的重要性。你們兩個小娃娃,要好好愛護自己,以後才能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桃杳抱著那一大包裹,有些難為情,眉毛眼睛都皺了起來,道:“奶奶,您不必那麽麻煩的,我們身上有盤纏,趕路路上肯定能看到很多賣衣裳的鋪子,順手買兩件就是了。”


    屠奶奶將一雙枯瘦的手覆在桃杳手背上,輕輕拍了一拍,笑道:“桃杳姑娘,你說這話才是見外了。這些天,你和陸小兄弟,資助了我們屠家那麽多,我們除了拿些飯菜吃食招待你們,實在無以為報。我呢,雖然生了一身的病,但幸好還有一雙手還挺利索,便想著能為你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這兩件襖子,是奶奶的一番心意,禮輕情意重,你們就收下吧,不要再和老婆子我客氣了。”


    屠奶奶說到這裏,就連一旁的杏兒嬸都感動得淚眼婆娑了,扯了絹帕捂住半張臉龐,歎息道:“老天爺啊,真是造業。你們兩個小的,懂事的話,就趕緊收下襖子,穿上看看合不合身。若是哪裏不合適的,跟我說,我來修改。”


    話說到這,再拒絕就是不禮貌了。


    桃杳和陸澈百感交集地披上兩件襖子,相視一笑,霎那間,兩人的眼眶都突然一溫。


    說起來,這還是他們二人第一次收到這樣的情義滿滿的禮物。


    桃杳在時府中,從來都是撿著時蘭心不要的衣裳穿,一件衣裳穿十年,都穿包漿了也沒有新衣裳能替換。


    陸澈也是如此,從小沒了爹娘家人,單槍匹馬闖入並不熟悉的中原,又獨自在無煙閣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身上穿過最好的衣裳就是初入無煙閣時上頭分發的一件刺客製服。


    都說衣裳是人的臉麵,桃杳和陸澈就這樣“沒皮沒麵”地活了十八二十年,如今頭一迴收到他人專為自己量身打造的衣裳,心中自然有千般滋味。


    屠奶奶看著穿上皮襖的二人,眉開眼笑道:“合襯、合襯得很!”


    桃杳一邊摸著身上襖子柔軟的皮毛,臉上笑得喜氣洋洋,一邊拉著陸澈給屠奶奶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謝謝屠奶奶!”


    杏兒嬸則是在一旁滿臉欣慰地看著二人,嘖嘖有聲,悄悄拉了一把桃杳的手腕,向她使了個眼色。


    桃杳知道她又是在暗示自己,要好好把握牢牢抓住陸澈這個好男人一類的話,隻好努努嘴綻開一個勉強的笑容,將杏兒嬸敷衍過去。


    用過早飯以後,桃杳和陸澈打算到清水鎮集市上買一些幹糧,趕路的時候可以用來墊墊肚子。還打算著,如果在集市上看到價格合適的馬匹馬車,就買下來用。


    陸澈本來說,馬匹消耗起來快,還是租用的好,到了下一個有馬店的村鎮,花幾個銅板再換一匹就好。可是桃杳目光閃爍地朝陸澈眨眼,非要說什麽她這個人重感情,用久了的馬也舍不得換掉,更情願買下一匹馬一直養下去。


    陸澈聞言,直罵她矯情多事,可是也沒辦法,畢竟將她送迴漠北之後,他是打算再迴中原的,以後的日子是她一個人想辦法過,現在若能幫她多買一匹馬滿足她一樁心願,倒是也沒什麽不好。


    出發之前,杏兒嬸告訴桃杳陸澈,清水鎮最有名的特產就是當地的“蓮棗饅頭”,說這玩意兒既好吃又飽腹,用來當作趕路幹糧最合適不過,讓他二人一定多買一些屯著。


    剛到清水鎮上,二人就很幸運地遇上一個販馬商。那販馬商說自己馬上要舉家搬遷,馬廄裏還留著兩匹馬怎麽也賣不出去,若是他二人中意,就便宜賣給他們。


    桃杳打量了一番他手裏牽著的兩匹馬,油光水亮,肌碩腿長,是好馬。


    於是,桃杳便開心地詢價,那販馬商豎起三根指頭。


    桃杳立即雙眼綻開了星星花兒,驚道:“老板,你是做慈善的吧?一匹馬才賣三兩銀子?!”


    那販馬商聞言,緩緩搖了搖腦袋,徐徐道:“非也,非也。我的意思是,三十兩。”


    桃杳差點把下巴給驚掉,連忙抓著陸澈的手臂就要逃。


    “奸商啊你!你剛剛分明說,便宜賣給我們啊,三十兩算什麽便宜?”


    販馬商又是歎氣又是搖頭的,又說道:“非也,非也。小姑娘,你一看就是個消息不靈通的。今時不同往日,這年頭,戰事頻繁,一匹馬貴可值千金。我是實在嫌帶著這兩匹馬搬家麻煩,才想著這麽便宜賣給你們。不騙你們,我這價格,等於白送了。我看你們不像本地人,應當急著要趕路吧?我給你們打包票,我家養的馬,比駱駝還耐餓,比赤兔還能跑。你們趕緊買了去吧,錯過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


    這賣馬商忽悠人的話術一套又一套,桃杳簡直聽不下去,轉頭就要走。


    可是下一瞬,就聽見身後傳來那販馬商狡詐的笑答聲:“哎嘿嘿,老板好眼光。成交,成交。”


    桃杳立即迴頭一看,卻看見陸澈一隻手已經將六十兩銀子放在販馬商的手掌心,另一隻手正準備去牽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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