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杳一睜眼,竟然發現自己又迴到了時府。


    她猛地坐起身來,耳畔立即傳來懷菱喋喋不休的聲音:“呀!二小姐,你醒了?馬上去梳洗吧,一會兒接親的隊伍就要來了。再不趕快,就要來不及了……”


    “接……親?接什麽親,接誰的親?”


    桃杳有些反應不過來,揉了揉睡得疼痛的腦袋,看著懷菱在眼前左右忙活。


    懷菱懷裏正抱著五六隻首飾匣子,正忙著一個一個地往梳妝台上壘,無暇迴頭看她,隻背著身子與她說道:“二小姐,你是不是昨晚上在春風樓喝酒喝糊塗了。今日是你和周硯先生大喜的日子啊,當然是周硯先生來接你的親啦。”


    聽見周硯兩個字,桃杳隻覺得五雷轟頂。


    她仔細消化著懷菱剛剛說的話,昨晚、今日……難道,她又穿越了?穿越到了這個時代的另一個平行時空?


    難道說,這一個時空,周硯沒有死於花燈節那晚,所以今天他們的婚禮如期進行。


    桃杳的心怦怦直跳,迴想著這些時日發生的一切——那陸澈呢?楚歡雋呢?他們在哪裏?


    還沒來得及繼續往下想,懷菱已經把她從床上拽了下來,將一件大紅嫁裝披在她身上。


    懷菱笑得滿意:“噯,二小姐,這嫁裝很襯你呀,看著好精神!”


    桃杳看著銅鏡中的自己,蒼白的臉,兩雙眼睛下麵沉澱著一層厚厚的青黑,顯然是好些日子沒休息好了。


    大紅色的嫁裝,更顯得她這張一看就餓了好些年的臉龐蒼白瘦削。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大喜的裝扮,她卻看起來是一臉苦相。


    桃杳被懷菱推到梳妝台前坐下,麻木無覺地任由懷菱在自己臉上塗塗抹抹。


    她腦子裏混沌得厲害,心裏也隱隱的有些不安,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玄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不知道什麽才是真實的。


    過了好久,忽然聽見窗外傳來一陣喧鬧。有花車禮樂的聲音,有登門客人道喜的聲音,一一傳到桃杳耳朵裏,讓她也不自覺緊張起來。


    “吉時已到!”


    懷菱連忙推著桃杳起身,將紅蓋頭蓋到了桃杳頭上。


    桃杳的眼前頓時隻剩下一片紅色,隻能透過紅布看個朦朦朧朧,連個輪廓也看不清。


    懷菱攙扶著桃杳的手,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掌,低聲說道:“二小姐,小心,前麵有門檻。”


    桃杳就這樣被攙扶著一步一履小心翼翼地向某個方向前進著。


    那接親隊伍嗩呐鑼鼓奏樂的聲音越來越近了,一切都是那麽真實,不是虛幻的夢。


    桃杳低下頭,看見自己鮮紅的裙擺,每一片裙褶上都繡上了精致的桃花——這是專門為她定做的衣裙,她在時府生活十八年,今天是第一次穿上一件專屬於她自己的、合乎尺寸的、體麵的漂亮的衣裳。


    裙擺上的一針一線,每一朵嬌柔豔麗的桃花,都似乎象征著夫婿的企盼,象征著新娘子近在咫尺的美好的未來。


    不知道穿過了幾道迴廊,又轉了幾個彎,桃杳終於在懷菱的指引下停了下來。


    接親的隊伍就在她麵前。因為是娶妾,排場並不張揚。四匹瘦馬,一架花轎,很簡陋,但這就是她的婚姻了。


    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桃杳小心翼翼地鑽進了花轎。


    一路上路途顛簸,馬車震得她不舒服,總是擔心簪了滿頭的珠翠要掉下去,於是時時刻刻抬著手抱著頭上梳得高高的發髻。


    這是她頭一迴梳這種樣式的發髻,一頭青絲全部要盤到頭頂,加上滿頭金銀珠翠簪著,她覺得腦袋愈發沉重,壓得她喘不過氣。


    過了許久,馬車終於停了。下了馬車,又是在丫鬟的攙扶下,不知穿過幾道迴廊,繞了幾個彎兒,抵達了她的婚房。


    她躡手躡腳地進去,透過眼前紅紗,朦朦朧朧地仿佛看見床上坐著一個人。


    那應當就是新郎官了。


    桃杳走過去,本應讓新郎揭開她的紅蓋頭的,可是鬼使神差的,她自作主張地自己將紅蓋頭揭了。


    入目的景象讓桃杳吃驚——床上並沒有誰,隻是有一個巨大的紅布包裹斜斜地靠在床邊。


    桃杳走近,愕然發現,這哪裏是什麽尋常的紅布,這分明是春風樓的地毯!


    桃杳心跳加速,心底某個不祥的預感叫囂得愈來愈烈。


    她抬起手,揭開那緊緊纏裹著的地毯一角,周硯雙眼緊閉的臉瞬間暴露在空氣裏。


    桃杳駭然,連連驚叫著後退,一下便昏倒在地上,滿頭珠翠金銀散落一地。


    再次醒轉時,桃杳發覺自己躺在一片茫茫雪地裏。四下裏寂靜無聲,隻有飄雪吹風的簌簌之音。


    桃杳從雪地裏爬起來,下意識去喊懷菱。她身上還穿著那件大紅色的嫁裝,在白得徹底的茫茫四野之間,紅得刺目。


    桃杳跌跌撞撞地在四下裏找了許久,卻是一個人也沒看見。


    大雪無聲無息地吞沒一切,她甚至分辨不清四周屋宇的模樣。


    雪下得太大,積雪也太深了,似乎整個天地隻餘下雪,還有她。


    冷、徹骨的冷,沒有人可以幫她——桃杳幾乎要崩潰。就在她瀕臨絕望之際,遠處忽然傳來笛聲。那笛聲清越悠揚,出塵絕世,吸引著桃杳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前去。


    桃杳能感覺到,不光是她在努力朝那笛聲靠近,吹笛的人也在漸漸向她走來。


    近了、近了。桃杳屏住唿吸,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在戰栗——她與那吹笛之人,正逐漸走入紛飛大雪中,他們將要在深雪暴風的中心會麵。


    她盼著,望著,看見前麵那一抹與她同樣鮮紅的身影在朝她走來。


    是誰?她的心跳如鼓,心裏似乎有了答案,但又不敢肯定,隻祈求風雪能稍微停下,讓她看清對麵那人的臉龐。


    那笛音轉了個調子,幽怨哀婉,聽來熟悉無比,桃杳心下一驚,這好像是《赤水訣》。


    前麵那人撥開風雪,站定在她的麵前。他笑得輕狂而張揚,眉尾的一點朱砂痣紅得像血。


    他笑著走近她,神清骨秀,色如美玉,滿頭青絲束也不束,任其在狂風中肆意飛揚。


    他也穿了一身紅色,與她相配。


    “杳杳,不好好在宮裏等我,出來淋雪作什麽?”


    他亦有無限柔情,談吐笑貌如春風過境,似乎能將這漫天徹地的冰雪都消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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