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桃杳擺擺手,佯作要走,“本來開開心心出來,可不是為了吵架來的。既然在這裏頭討不到開心,那我走囉。”


    她剛一轉身,便感覺手腕處一緊,被楚歡雋握住了。


    緊接著,身後傳來楚歡雋略帶幽怨的聲音:“誰說不開心了?明明開心得很。你對這裏不熟,一個姑娘家四處亂走容易迷路容易遭到賊匪,我看你缺個向導缺個護衛,正好我知道有個人很適合攬下這門活計,不如我介紹給你?”


    桃杳笑道:“這個人不會就是你吧,小楚?”


    楚歡雋收迴那隻手,收成拳頭掩在唇邊又咳嗽了幾聲,埋怨道:“小桃,你真的很沒有詼諧的天賦。”


    桃杳戳穿他:“你今天嗓子裏怎麽這麽多痰?難道這幾天又是夜裏四處跑生意,不小心受了風寒?”


    楚歡雋正色道:“胡說,我身體硬朗得很。”


    街頭人潮洶湧,桃杳和楚歡雋穿行在人潮之中,雖然兩人都作了尋常打扮,但走在大街上還是分外惹眼。不時有女子側目偷看,都暗自揣測這兩位是誰家的俊俏公子。


    但見那個個子高些的公子不時低頭,與那個子矮些的公子眉目傳情,情至深處,竟還上手摟了一把那小公子的柳腰,惹得過路的姑娘們芳心暗碎。


    “你今日又偷摸出來,不怕被老時問罪?”楚歡雋問。


    “怕什麽?這不是還有你兜底兒嘛,”桃杳佯裝不在意的樣子,“我爹要是真發現了我又偷溜出來,問起來,我就說是你非要拐我出來玩的。”


    楚歡雋笑了笑,說道:“我當然樂意給你兜這個底,隻不過某人是不是真的會把我泄露出去,還不一定呢。”


    桃杳愣了愣,而後說道:“也是。不過你放心好了,這次就算又被他抓到,我也不會遭什麽罪的,因為……”


    “因為什麽?”


    “因為,我明天就要嫁人了。我爹肯定不想他的女兒臉上掛著彩出嫁,他這人最看重的就是臉麵。”


    “噢?”楚歡雋的神色微微凝滯,不過又很快被一個清淺的笑容化解了,接著又說道:“幾天沒見,小桃竟然要嫁人了。”


    桃杳仔細打量了他兩眼,調皮地一笑,道:“你看起來一點兒也不驚訝,你的眼線探子這麽多,肯定早知道了。”


    楚歡雋打斷她:“小桃誤會了。縱然我的眼線探子再多,也都是有用處的,我還不至於滿門心思全撲在一個女子身上。”


    “我知道。”


    夜幕垂降,周圍的燈火愈加明亮起來,照映在桃杳那雙本就盈亮澄澈的眼瞳中,似乎有漫天星光在她眼中流轉蕩漾,宛若銀河。


    “你的心思肯定不會在我一個小女子身上。你看中的,是我爹,是我背後的時府。”桃杳認真地說著話。


    她很直白,耿直得可怕。在過去,楚歡雋認為這種人很蠢,不懂得用謊言偽裝,不懂得用麵具保護自己,遲早有一天會陷入危險之境。


    但偏偏她不在乎,直來直去的就好像一陣風,別人抓不住她,她也不在意自己這樣會不會撞上南牆。


    “時桃杳,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誰,又在和誰說話?”


    楚歡雋微微傾身,居高臨下地睥睨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


    而桃杳也不甘示弱,用她自以為兇悍的目光,直勾勾地朝楚歡雋盯了迴去。


    “王爺,就算你地位再尊貴,還不是和我們這些平常百姓一樣,一日三餐,白天做事晚上睡覺?”


    桃杳抬起手,輕輕地點了點楚歡雋掛在腰間那枚價值連城的雕龍玉佩,接著說道:“無非是身上多掛幾件值錢的玩意,腦子裏再裝幾件所謂的家國大事。不過,古往今來,像王爺這樣的人又何其之多?


    就我看來,他們的結局也和尋常人一樣,都是一抔黃土而已。”


    楚歡雋頭一迴聽到這般論調,覺得很有意思,嘴角不禁揚起了一個若隱若現的弧度。


    他更逼近她一步,抬高了手臂緩緩繞到她腦後,令她條件反射地瑟縮了一下肩頭。


    盡管她嘴上那樣膽大張揚,說到底還是對他心有畏懼的。


    不過,勇氣可嘉。


    桃杳偏過頭,想躲開楚歡雋伸過來的手,卻忽然發現他那隻手是伸到她身後取下了一隻做成了桃花形狀的花燈。


    楚歡雋將花燈放到桃杳掌心,那花燈的燈光忽然照亮了彼此的臉龐。或許是昏黃的光影製造了不尋常的氛圍,二人的心中都忽然升起一種不尋常的感覺。


    人潮川流不息,但都隻成了無聲的背景。眼前亮起的隻有一個人的臉龐,似陌生、又熟悉。


    “所以,在我心裏,這世間上所有人都沒什麽不同,人的命運各有悲哀。


    就像那話本裏的夭灼,它拚了命也要生出第九尾得道登仙,可是世間還有許多隻有一尾的尋常狐狸,在它們眼裏,八尾的狐妖已經是它們可望不可求的存在了。”


    桃杳看著楚歡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楚歡雋微笑著,扣住她的手腕按下去,花燈也隨之低了下去,兩人臉上的光彩瞬間消失於夜色之中。


    他的聲音很低,但能聽得出裏麵的驕傲:“我不會是夭灼。”


    寒冬的風很刺骨,細如鵝絨般的飄雪從濃如墨般的夜色中洋洋灑灑地飄落下來,落了人們滿身。


    桃杳拍了拍肩頭薄薄的積雪,又搓了搓凍紅的雙手,捂在唇邊唿氣。她懷裏抱著那盞花燈,照映著她的臉紅彤彤的。


    下一秒,她忽然感覺到雙手一溫。一隻厚實溫暖的暖手筒套在了她手上。


    這暖手筒表層縫了一層厚厚的狐狸毛,裏層摸著也是軟軟的毛皮。隻是似乎……看起來有些眼熟……


    桃杳舉起那暖手筒在眼前端詳片刻,驚喜道:“噯!還是那隻!”


    桃杳不可思議的眼神落在楚歡雋的臉上,盯得他渾身不自在。


    “咳咳……看你喜歡得緊,扔了怪可惜的……我就撿迴來了。不過原來的太粗製濫造了一些,我隨便粗加工了一下。”


    分明不是什麽粗加工。無論是這新加上的狐狸毛,還是手筒兩端的繡花,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精致得很。


    桃杳忍不住揣緊了手中的這一團柔軟溫暖,心裏頭也變得暖暖的。


    好嘛,他人其實也並不壞。


    兩人並肩而行,沒有說話——畢竟真的不是很熟,所以沒有什麽好聊的。好在周圍人聲鼎沸,取代了二人之間的這一片寂靜。


    桃杳偶爾抬眸偷看身旁的人。楚歡雋今日沒有穿錦衣華服,或許是這個緣故,看起來比平時親近不少。一路花燈繽紛,落在他側顏上,勾勒出優美的弧線。


    不知走了多久,他們忽然停下來。楚歡雋指了指不遠處,說道:“那邊有家麵館很好吃,要不要去試試?”


    桃杳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過去,果然有一家麵館。她打趣地說道:“堂堂逸親王,不在皇宮裏吃滿漢全席,到這裏吃麵來了?”


    楚歡雋渾不在意地陪她笑,嘴硬道:“我自然是不愛吃的,但是可以陪你吃。”


    兩人走進麵館,才發現這麵館裏隻擺了四張桌子,四張桌子還都坐滿了人。楚歡雋半隻腳還沒踏進去,那麵館老板就迎上來拒客:“誒呀,這位客官,實在不巧,咱家馬上要打烊了。”


    桃杳不禁噗嗤一笑,低聲道:“你看,我說的對吧?就算你是大名鼎鼎的逸親王又如何,來京城最尋常的麵館都要吃閉門羹的。”


    楚歡雋丟給她一個“等著瞧”的眼色,從口袋裏摸出一隻鼓鼓囊囊的荷包,丟到那麵館老板的手裏,說道:“你想辦法清兩個位子出來,我今天就要在你這裏吃麵。”


    那麵館老板麵露難色,將那荷包畢恭畢敬地遞迴來,十分為難地解釋道:“這位客官,我家是小本生意。今天是花燈節頭一天,來我這裏吃飯的都是好多年的老熟客,他們來我這裏吃飯都是因為義氣情麵,我不好驅客的。不瞞您說,我家中還有重病的老母要照顧,家裏人也還等著我今天早些打烊收攤了迴去吃個團圓飯,這才沒法子接待您,還希望您多多見諒。”


    桃杳耳根子軟,連忙勸起楚歡雋來:“小楚,你別為難店家了。我們出去隨便找家別的吃,也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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