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辦公室,死一般的寂靜持續了半晌。


    紀宴坐在沙發椅上,能感覺到某道冷如利劍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抬起眸子,迎麵對上陸淮年沉冷的黑眸,下一秒,電話那頭時柒的聲音再度傳來:“陸淮年我問你呢,擬定什麽,說話!”


    視線裏。


    陸總的眼神秒變清澈。


    眉心都在突突跳。


    完全顧不上去找紀律師算賬,拿起桌上的手機,試圖與那頭的妻子解釋,沒等他開口,對方的命令就砸了過來:“立刻馬上來ifs商場接我,聽到沒有陸淮年?”


    “你不是要和沈小姐逛街嗎?”


    “氣飽了!”


    陸淮年薄唇抿緊,沒再吭聲,直至通話掛斷,他才箭步走至辦公桌前,拾起上麵的車鑰匙,走的時候橫了紀宴一眼,將手機扔迴給他。


    “電話是時柒打給我的,我隻是按照她的吩咐沒掛電話,讓她旁聽。”


    “你要記仇就記時柒的仇,別記我的呀。”


    “我話還沒說完呢——”


    紀宴望著那扇開了之後立馬被合上的辦公室玻璃門,注視著男人一瞬間功夫走遠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止不住。


    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能治得了陸淮年。


    怕她生氣。


    聽到命令立馬去做。


    從來沒見過這個孤僻冷漠的陸大總裁這樣聽話,一想到等會兒陸淮年到時柒麵前,低著頭半個字都不敢說的樣子他就覺得好笑,很少能找到嘲笑陸淮年的機會,紀宴臉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甚至笑出了聲。


    就在這時,他手機響起了提示音,唐晚發來的微信。紀宴即刻點了進去,見對方傳來的文字內容:“晚上不用等我吃飯。”


    他們倆領證結婚,住進淺水灣別墅,就有了個無形中的約定。


    飯搭子。


    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基本上每天都一起吃早晚餐。


    誰下班早,誰就等一等。


    紀宴敲字迴:“今天加班嗎?”


    唐晚:“行舟這幾天在京城出差,明天要迴紐約,今日特意來燕城看我,我們約了一起吃晚飯。”


    紀宴臉上的笑容頃刻消失。


    半點笑意都沒了。


    他拿著手機,敲著冰涼的電子鍵盤,迴了她的信息:“嗯,晚上迴家注意安全。”


    -


    蓉園。


    別墅裏的氣氛詭異。


    令人摸不著頭腦。


    太太先生是午後迴來的,兩人先後進到玄關,換鞋的過程中,先生下意識要去幫太太拿包,太太也習慣性地要把手裏的東西給他,給到一半忽地停了下來,轉過身給了管家。


    下午太太躺在貴妃椅沙發上看書,先生試圖靠著她坐,還沒靠近,被她睨了一眼,退了一步還不行,得坐在兩米開外的沙發上。


    晚餐也沒坐在一起。


    太太找了個對角線最遠的位置,拉開椅子坐下,先生給她盛湯她沒喝,轉頭喝了傭人遞來的湯羹,先生給她剔的魚肉她也沒吃,夾進了坐在高腳椅上戴著小圍兜的貓咪碗裏。


    十八愣了。


    再怎麽喜歡吃魚肉,這幾塊肉它都沒下嘴。吃完營養罐頭,舔幹淨小盤子,喵地叫了幾聲讓管家給它擦嘴解開圍兜,立馬跳下椅子麻溜地跑了。


    惹不起躲得起。


    無形的戰火千萬不要殃及到它。


    晚餐之後太太照常去林蔭道上散步,這次她叫上了隔壁鄰居家的女主人,兩人有說有笑走在前頭,先生像個孤兒似的跟在後方。


    傍晚天邊有霞光。


    粉紫色的很是漂亮。


    太太在院子裏的秋千上坐了一會兒,自己悠閑地蕩著。先生走過去,走至她後方幫忙推動,推了不出三下,太太便握住繩索站起了身,徑直往屋子裏走了。


    此刻。


    窗外夜色正濃。


    夏蟬的鳴叫聲與風吹動金桂樹葉的聲響交織在一起,時柒坐在一樓客廳地毯上,貓咪趴在她手邊,液晶屏幕播放著看過許多遍的‘喜羊羊與灰太狼’動畫電影。


    茶幾上擺著新鮮的甜橙,時柒伸手拿了一個,左右環顧找水果刀,刀沒見著,眼前忽地出現一隻指骨分明的手,陸淮年將剝好的橙瓣遞到她麵前。


    離得很近。


    橙子都快喂到她嘴邊了。


    她繞過了他遞來的東西,爬起身去遠處的高腳桌上拿了水果刀,再折返迴來,削著自己手裏的甜橙皮,撕了白瓤,一瓣一瓣掰下來送進嘴裏,還低頭給貓咪也吃了一小塊,全程目不斜視,仿佛兩米外單人沙發上的陸淮年不存在,他是空氣,她看不見。


    這一幕剛好被端著兩杯花茶走至客廳門口的管家收入眼底。


    管家步伐停了。


    他現在要不要進去上茶?


    兩杯茶,給太太先生各自一杯,算了,還是不去了。管家轉身離開,雖然不知道太太為什麽不理睬先生,他們學著太太,將先生當空氣肯定是沒錯的。


    ……


    動畫電影一個半小時結束。


    時柒的甜橙也吃完了。


    她從沙發上起身,穿上拖鞋,繞過茶幾走了沒有陸淮年的另一側,徐徐往二樓主臥去。貓咪追了兩步,看了看走遠的時柒,昂起腦袋看了眼起身跟上去的陸淮年,它眨巴幾下眼睛,收迴邁出去的小爪子,跑迴了自己的小窩。


    樓上。


    主臥內。


    陸淮年進了房門,眼睛裏倒映進旖旎的畫麵,但這景象隻有數秒鍾,時柒穿上了睡袍。她捋了捋長發,將脫下的裙子拿了起來,放進牆邊的衣簍裏。


    像是覺得這件睡袍不合心意,她走至衣櫃前,打開櫃門,挑了好一會兒,選了條白色蕾絲的吊帶真絲短款睡裙。


    沒有任何遮掩。


    站在原地解開浴袍的帶子,衣服順著她瓷白滑嫩的腿掉落,落在腳踝處。她換上剛拿出來的睡裙,走到鏡子前,一邊順頭發,一邊打量著自己。


    側動身子。


    偶爾提一下裙擺。


    裙子本來就不是很長,稍微一提,那雙纖細的腿就那麽明晃晃地撞進了杵在門口的某人眼睛裏。時柒抬眸,不動聲色從鏡子裏看了眼男人深了的眸光,滾動的喉結。


    她收迴視線。


    轉身再次走迴衣櫃前,又去挑新的睡衣。


    她拿住某件酒紅色睡裙,還沒等她取出來,手腕就被陸淮年握住了,男人克製過後喑啞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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