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柒白了他一眼,“我是你老婆當然心疼你。”


    就像她受傷住院期間,他心疼她那樣。


    綠燈亮了。


    陸淮年驅動車子駛離了路口。


    在駕駛的過程中,他多次偏頭去看身旁的人。腦海裏不斷浮現著她先前說的那句我是你老婆,陸淮年無聲揚起了唇角,外頭的冷風仿佛都變暖了,以前覺得難看的綠化帶樹木此刻也變得好看起來。


    -


    時柒搜了一路的國外收養法律。


    隱藏在那些大肆宣揚國內孤兒被外國夫妻帶走享福的媒體視頻背後,是不為人知的大麵積棄養慘案。


    最典型的便是某美國女星在國內收養了一個孩童,帶迴美國後覺得這孩子不如自己的心意,第二年便拋棄了。


    不獲刑。


    沒有任何懲罰。


    越往下翻看時柒越生氣,關閉手機,餘光瞥到身旁正在開車的人,她心裏猶如塞了塊積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


    她沒從任何人嘴裏聽說過陸淮年的曾經,燕城的媒體也很少打擾他,除了百度百科上麵對他的年齡身高以及盛唐集團的介紹,有關他個人的私生活,隻言片語都沒有。


    半小時後。


    車子在傅宅林蔭道上停穩。


    陸淮年下了車,一如往常撐起了傘,走到副駕旁,等時柒走入傘下,才同她一起往前走。他能感覺到她摟緊了他的手臂,更加親昵地靠在他身上,仿佛無聲在說:“我也能為你遮風擋雨。”


    聽到兩人進家門的消息,老太太便匆忙趕了出來,在屋簷下接到了人,溫良慈愛地拉上時柒的手,笑著帶著她往屋子裏去,一口一個柒柒地喊著:“傭人在做你愛吃的飯菜,再過會兒就能吃晚餐了柒柒。”


    老人長得比較和藹。


    眯著眼睛笑起來更是平易近人。


    時柒住院期間,老太太多次去醫院看望她。上周下著大雪,老人也提著傅家私人烘焙師新做的桂花糕,專程前往蓉園送給她。


    隔三差五地派人送禮物。


    送各種衣服首飾。


    她進了傅家的家族群,裏頭百來位直旁係親屬,作為大家長的老太太每次在群裏發言,最後都要親切地喊她幾聲,盡顯偏愛。


    “柒柒,你爸爸最近身體還好嗎?”


    “他很好的。”


    “阿年給他捐的骨髓動了手術,沒有產生排異現象吧?”


    “沒有的。”


    “那就好哦。”老太太摟著她,仿佛喜歡她喜歡到骨子裏,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來送給她:“你爸爸在燕城沒有什麽朋友吧?可以讓他來傅宅,這邊很多人的。”


    “他去上老年大學了。”


    “什麽時候去的呀?”


    “上周。”時柒說著話,被老太太摟著坐在大廳中央的黑檀木椅子上,“我和淮年帶他去體驗了幾天,他能適應老年大學的環境,也很喜歡跟同齡人交流,我們就讓他在那住下了,節假日會接他迴蓉園一起吃飯。”


    “這樣啊,柒柒真孝順,比傅家這些不中用的小輩孝順多了。”


    廳裏坐著不少人。


    聽到老太太的話,大家不約而同地笑著附和了幾句,誇讚著時柒漂亮孝順,溫柔善良。


    時柒上個月就來過傅宅一次,受老太太邀請,與陸淮年一起過來參加家族聚餐。當時她就覺得這宅子裏的人都很友善,氛圍好到離譜,有那麽幾個瞬間她都覺得自己進入了孔夫子所說的大同社會,人人都那麽親切好相處。


    堂屋門口忽地傳來小孩的玩鬧聲。


    一個約莫五六歲的男生追著一個女生往廳裏跑,個子不高,躥的速度極快。管家端著熱茶進來,剛走到陸淮年跟前,彎腰要給對方遞茶,那小孩驀地撞了過來,撞翻了托盤,連帶著遞出去的茶水全潑了。


    一大半潑在陸淮年身上。


    茶杯掉落在地。


    四分五裂。


    廳內頓時嘈雜,眾人連忙起身。時柒推開老太太摟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箭步往陸淮年所在的位置走,在所有人都去關心那摔倒的小孩時,她拉著陸淮年去了盥洗室。


    打開水龍頭。


    讓冷水衝洗他被燙紅的手背。


    時柒一邊給他衝水,一邊蜷起他的西裝袖子去檢查他的手臂,緊蹙的煙眉擔憂盡顯:“還燙到哪裏了嗎?身上有沒有被潑到熱茶?”


    剛泡好的茶水很燙,和開水沒有什麽區別。


    大廳裏是小孩到處跑的地方嗎?


    怎麽養的孩子!


    從陸淮年的角度,能看見時柒蹙緊的眉眼,她嘴唇抿著,心裏吐槽的話幾乎都寫在臉上了。衝完了冷水,她拿幹毛巾擦了擦他燙紅的手背,盯著他虎口的燙傷仔細看了又看,低著頭吹了吹,旋即招來傭人,喊道:“麻煩你去拿燙傷的膏藥,盡快!”


    人都是血肉動物。


    被燙傷自然是疼的,陸淮年也不例外。


    此時此刻他卻不覺得疼痛,凝著她滿是關切的臉,內心有種形容不上來的安定滿足感。如果她能一直這麽愛他就好了,受再多的傷也沒關係。


    -


    時柒給陸淮年擦好藥,再迴到大廳已經是半小時後。


    廳裏恢複了先前的秩序。


    沒再亂成一團。


    兩人坐下沒多久,私人醫生緊跟著也進了大廳,畢恭畢敬與老太太匯報:“小少爺沒有大礙,隻是驚嚇著了。”


    “可憐崽崽了。”


    “仔細嗬護一下,別嚇出小病。”


    聽到這話,時柒扭過頭看向席間議論紛紛的人。餘光一瞥又看見了那闖禍的男孩,正被傭人們簇擁哄著進了廳堂,跑向自己父母,還生氣地跺腳,說管家把他撞疼了,要懲罰管家。


    出於麵子,男孩的父母哄著他:“小宇,去向二哥道歉,你跑進大廳讓管家打翻了茶水,把你二哥燙著了。”


    “我不道歉!我都被撞到地上了,為什麽要我道歉!”


    “小宇聽話。”


    “我不要!”


    “算了,小宇還是個孩子,阿年不會和他計較的。”


    “男孩兒都調皮些,咱們做大人的多寬宥嘛,這樣才能家和萬事興。”


    眾人紛紛打起了圓場。


    好像這樣的事就應該這般簡單揭過,又好像諸如此類的事曾經發生過,他們就是這樣處理的。


    時柒無聲看了眼身旁的人,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平靜,好像受傷的人不是他。


    時柒又掃了眼坐在中央位置上的老太太,老人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看來就是默認了大家所說的‘大人不跟小孩計較。’


    憑什麽?


    時柒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她站起身徑直走向對麵的席位,在大廳所有人的注視下,一把將男孩從他爸媽跟前拽了過來,拎秤砣似的把人拎到陸淮年麵前,扣住男孩的後腦勺,往下連扣了三四下:“道歉啊,沒長嘴?五六歲了對不起都不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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