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新西蘭正值冬季。


    滑雪的天堂。


    飛機落地皇後鎮國際機場是當地時間中午十二點,唐家的司機等候在機場外,幾輛車接了眾人離開。穿過米爾德福峽灣的雨霧,映入時柒眼內的是湛藍的瓦卡蒂普湖。


    這裏她來過。


    去年陸淮年休假,帶她來了南島。當時他們是落地在奧克蘭國際機場,一路自駕過來的。沿途看了許多秋冬的景觀,還看到了在岩石間跳躍的企鵝。


    陸總在這邊有幾套房子。


    她選了個周圍鄰居多的住了進去。


    他孤僻的性格不愛社交,天天在屋子裏看書讀報,偶爾出門也是傍晚散步。時柒不同,早上看鄰居釣魚,中午和鄰居的小孩去路邊撿楓葉,晚上還約著鄰居玩飛行棋。


    到點了陸淮年就來叫她。


    “時柒,吃早餐了。”


    “時柒,吃午餐。”


    “晚餐。”


    “該睡覺了時柒。”


    他說睡覺是假的,把她喊迴家,並沒讓她迴房間休息。


    而是他坐在沙發上,讓她複述自己這一天的所見所聞,比方說鄰居釣了一條藍色尾巴的魚,三斤重,養在魚缸裏打算做寵物魚。隔壁小胖撿樹葉踩進了冰窟窿,幸好我眼疾手快一把提住了他的衣領,把他揪了上來。他真的該減肥了,我胳膊差點脫臼。


    這個時候,陸淮年就會麵無表情地握住她的肩膀。


    來迴握幾番。


    然後語氣平靜地說:“沒事,胳膊沒斷。”


    時柒有時候真的很想翻他白眼,怎奈對方是上司,是給她發工資的老板,她不敢。便隻能嘻嘻衝他笑著,誇他:“好厲害,摸一下就知道我手沒斷。”


    ……


    “時柒,到了。”


    男人溫和的聲音落入時柒耳廓。


    她睡著了。


    沒有睜開眼,也知道麵前的人不是陸淮年。那廝沒有這麽溫柔,他隻會像個機器人一樣冰冷冷地喊她:“就知道打瞌睡,到了,自己走還是我抱你?”


    時柒醒了醒神。


    坐起身的同時睜了眼,視線裏裝入江序俊朗的麵龐。她客氣點頭,拿起座椅上自己的羽絨服外套裹上身,而後走下了車。


    冬季的皇後鎮是個冰雪世界。


    愛好滑雪的人從世界各地過來,匯集於此。往小鎮木屋走去的路上,時柒見到好幾個滑雪團隊,各個裝備齊全,精神抖擻。


    唐晚從後方追上來,摟住時柒的肩膀:“我們今天先休息,睡個好覺,明天上午去雪場。”


    時柒:“得提前請滑雪教練吧?”


    去年她和陸淮年來這裏,兩人都不會滑雪。她又想試試,陸總便花錢給她請了位教練。全部都是185以上的肌肉男,裹得很嚴實,看不見臉,但帥是一種感覺,一排十幾位教練站在她麵前供她挑選的時候,她真害羞了。


    不過。


    到了雪場沒玩幾圈。


    時柒記得很清楚,教練陪著她滑了一趟,第二趟剛上魔毯,陸淮年就借用工作機給教練打了電話,說他臨時有事要忙,讓她趕緊從雪場出來。


    他有事。


    她沒有事啊。


    她說她可以坐雪場的擺渡車迴小鎮,讓他先去處理他的事。陸總一口拒絕,並嚴肅地喊了她的全名:“給你十分鍾,馬上出來。”


    時柒的第一次滑雪,還沒開始體驗,就已經結束。


    返程的路上陸淮年臉很黑,迴到小鎮他也並沒有什麽大事,接了個電話就去看書了,靠著窗看了一天的書。也不許她出門找隔壁小胖玩,就非得讓她坐在他旁邊安靜地看他看書。


    對於時柒的提議,唐晚笑著:“不用請教練,我的滑雪技術一流,我表哥更是厲害,他是國家一級滑雪運動員。”


    “明天去了雪場,我和我表哥輪流教你。時柒你就大膽放心地進場,讓你摔一跤都是我表哥無能。”


    江序:“?”


    -


    翌日。


    the remarkables卓越峰滑雪場。


    館場大廳。


    戴上護目鏡,時柒對著鏡子理了理兔耳朵滑雪帽,又拍了張照片,發給沈曼。對方秒迴:“蛙趣,裹得這麽嚴實,時伯來了都不認識你!”


    就因為這一點。


    時柒在挑帽子的時候特意挑了個有兔耳朵的。


    萬一摔了,唐晚他們能靠這隻耳朵在茫茫人海裏一眼看見她。江序這時走到她身後,道:“時柒,我們先入場。阿晚她臨時有事,二十分鍾後來找我們。”


    時柒點頭。


    隨著江序一塊兒進了雪場。


    望著二人背影走遠,唐晚鬆了口氣。沒等她高興幾分鍾,眼前就出現了紀宴那張討人厭的臉。對方湊了上來,嬉皮笑臉的:“大小姐好巧哦。”


    唐晚轉身大步走了。


    紀宴連忙跟上,“我聽說大小姐滑雪技術很絕,進去露一手讓我開開眼吧?”


    “離我遠點。”


    “嘿嘿。”


    “紀宴你腦子有坑啊?”


    “嘿嘿嘿。”


    見她往三號纜車方向走,入口還有一群滑雪的朋友在等。紀宴收起了玩笑的語氣,道:“你要去滑野雪?”


    “滑雪不滑野雪有什麽好玩的?你當我是我表哥,來雪場談情說愛?”


    “不安全。”


    “我都滑過幾十次了。”唐晚沒再理他,跑進大部隊裏頭,跟他們一起進了三號纜車。


    紀宴跟到纜車入口處,偏頭望了眼遠處新手專區的雪場,去年陸某人從新西蘭迴來就請了私人教練學滑雪,如今也出師了,不用擔心他。


    紀宴進了下一個纜車。


    追著唐晚走了。


    -


    與此同時。


    a區坡度很緩的雪場裏。


    時柒先進了場。


    等了五六分鍾都沒見江序來,去洗手間怎麽這麽久?


    她沒再繼續空等,抱著雙排長滑板上了魔毯,抵達中區坡上。


    按照昨晚唐晚跟她說的技巧,時柒雙手持著滑雪杖,艱難地抬起笨重的鞋子,慢慢打開雙腳與肩平齊,身體微微前傾,


    深吸了一口氣,目視前方滑了出去。


    風在耳邊唿嘯。


    四肢完全不聽使喚亂晃。


    心跳加速,時柒控製著聲音,隻小小地在自己的頭盔裏驚慌叫了幾聲,隨後一頭紮進旁邊的網兜裏,雪板被纏住了,爬了幾下沒爬起來。


    身後傳來踩雪的腳步聲。


    時柒抬頭,隔著護目鏡看見對方黑色的頭盔眼鏡和口罩,白色的滑雪服,身高體型也差不多。來的人彎腰將她從雪地裏撿了起來,等她站穩了,再伸手去拿纏在網兜裏的滑板。


    他蹲在她身旁。


    將雪板遞到她腳邊。


    時柒一隻手扶著他的肩膀,另一隻手緊握著滑雪杆,在他的幫助下穿上了雪板。穿上去就感覺腳底下上了發條似的,根本穩不住重心,不受控製地往前滑。


    男人一把薅住了她的衣領。


    時柒被動停了下來,站穩腳跟,她一邊咳嗽一邊仰頭看後方的人:“謝謝你啊江醫生,但是下次能不能不薅衣領?勒脖子。”


    “要求還挺多。”


    聞言。


    時柒怔了半拍。


    這個聲音有點熟悉,好像陸大老板的聲音。想法在腦海裏成型半秒鍾,就被時柒否定了。陸淮年不會滑雪,而且他人在燕城。


    可能是口罩和頭盔裹得太嚴實。


    聲音就有了些許變化。


    時柒沒多想,摸了摸自己的兔耳朵帽子,道:“我準備好了,咱們從什麽地方開始學?”


    “往下滑。”


    “好。”


    時柒滑了出去。


    身旁的男人緊跟上,他就在她身旁,注意著她亂得毫無章法的雙腳,晃得直打擺子的身體,她摔得不冤。


    時柒:“我要撞護欄了。”


    陸淮年:“看見了。”


    時柒加大了聲音:“該怎麽刹車——”


    眼看著泡沫護欄就在眼前,時柒本能丟掉滑雪杖,抬起胳膊護住臉。下一秒,身體驀地騰空,身側的人手快地攬住她的腰把她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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