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柒走出ifs商場大門。


    四月上旬的微風迎麵吹來,空氣裏夾雜著幾縷桂花的清香。不遠處的旺角有家新開業的店鋪,門口許多人排隊,還有一隻穿著‘懶羊羊’玩偶服的工作人員。


    那玩偶正對著她。


    蹦蹦跳跳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專門在吸引她。


    時柒也確實被引了過去,她喜歡看這部動畫片,長大了也愛看。此前在蓉園,空閑的時候就抱著貓咪一塊兒看。陸淮年說她幼稚,她大著膽子反駁:“這是懷念童年,保持天真!”


    他有時心情好。


    會縱容她反駁。


    那次他就沒說什麽,坐在沙發上也沒看他的財經報刊,而是同她一起看了半小時的童年。她最喜歡懶羊羊,玩鬧的勁兒上頭,學著懶羊羊的口吻轉身跟他說:“我就是青青草原最可愛的羊。”


    陸淮年注視她半晌沒說話。


    她以為他生氣了,便立馬收起嬉皮笑臉的樣子,埋頭吃水果不吭聲。


    ……


    走進熙攘的人群裏。


    懶羊羊玩偶繞在時柒身邊,她抬頭看了店門,驚覺發現這是一家桂花糕店鋪,還是榕城老字號宮膳坊開過來的分店。


    服務員端著切好的糕點出來。


    供顧客試吃。


    那人走到時柒跟前,叉了一塊糕點遞給她:“可以嚐嚐哦,咱們新店開業,買一盒打九折,買兩盒送懶羊羊馬克杯一個。”


    十分鍾後。


    時柒提著裝有兩盒桂花糕的紙袋離開。


    開車迴了潤和濱江小區。


    車子直達地下車庫,鎖好車門,她提著東西往電梯口方向走。餘光瞥見遠處一輛黑色的車影,小區入住率高,車位也都停滿了,時柒隻望見那輛車的側身,依稀和陸淮年的座駕很像。


    她沒多看。


    搭乘電梯上了樓。


    沈曼在家裏收拾東西,聽見開門聲,從臥室裏出來:“去商場取手表這麽久?路上堵車了嗎?”


    “偶遇了紀宴,跟他喝了杯咖啡。”


    “前幾天來醫院探望你的那個穿得花裏胡哨的男的?”


    “嗯。”


    “他找你幹嘛呀?”


    “閑聊。”時柒在玄關換了鞋,“我順道把腕表給了他,讓他有空帶給陸淮年。”


    沈曼哦了幾聲。


    走上前接過時柒手裏的紙袋,“買了桂花糕啊。”


    “新開業的,味道很正。”


    “跟動畫片聯名了?”沈曼拿出裏頭的杯子,又看了眼貼在盒上的信條,上麵寫著店家的招牌語錄‘我就是青青草原最可愛的羊。’


    這店家還挺有趣的。


    紙袋裏還有張懶羊羊的明信片,祝福顧客保持童真。


    時柒彎腰抱起正在蹭她拖鞋的貓咪,親了親它的腦袋,捏了捏它開花的小肉爪。沈曼吃著桂花糕,看著她懷裏的貓:“我迴來的時候在電梯裏遇到了隔壁鄰居韓嫂,她聽說咱們明天要出國,說可以幫忙照看十八。”


    “太麻煩人家了吧?”


    “遠親不如近鄰。”沈曼跟她分析,“鄰裏之間的關係,就是在我麻煩你,你幫我的過程裏拉近的。她幫忙照顧十八,咱們迴來的時候帶點禮物,日後遇上什麽事,互相也能照應一下。”


    很有道理。


    時柒點頭應了。


    在做晚餐的時候,時柒多燉了一盅湯。她又提了一盒下午買的糕點,拿著東西出了門,去隔壁2102套房。


    平日裏貓咪最愛追著她出門。


    偶爾簽收個快遞,時柒打開門,它都要從門縫裏鑽出去探探風。今天倒是老實,追著時柒到走廊上,四隻爪子慢了下來,快接近2102房門時,轉過身一溜煙跑迴了家裏。


    不知道它在幹嘛。


    抽貓風了。


    時柒按響門鈴,須臾片刻,門從裏頭打開,慈善的婦人笑著與她打招唿:“時小姐。”


    “我燉了湯,給你們送點過來。”


    “謝謝。”


    韓嫂接過餐盤和糕點,又問:“明天幾點鍾的飛機呀?”


    “九點半的。”


    “那得早起哦,去國外要注意安全。”


    “會的。”


    目送時柒迴了家門,韓嫂才端著東西進了屋。關上門,便看見站在閉路電視前的陸淮年。男人立在那許久,才將視線從空落的實時門外監控畫麵處收迴來。


    他走去餐廳。


    韓嫂已經把湯羹和糕點整齊擺在桌上。


    她今天做的是玉米排骨湯,香味濃鬱,鹹淡適中,入口不油膩且帶著玉米的絲絲清甜。陸淮年喝了幾口,不禁想起她曾經也在蓉園做過做過這道湯品。


    味道很差。


    太鹹了。


    還有股糊了的燒焦味兒。


    他當時硬著頭皮喝完,不願打擊她的自信,不想辜負她的真心,就昧著良心誇了她有進步,隻是下次不要再進廚房了。


    做得差,就能少做。


    她在減輕工作量,把他當上司來恭維。


    也許。


    她真的沒有愛過他。


    -


    窗外夜色漸深,上弦月懸掛在穹蒼頂上,清冷的月光爬上護欄,落在陸淮年身上。兩套房子離得近,尤其是兩間主臥,隻隔了二三十公分。


    他能看見她房間亮起的燈。


    她在吹頭發。


    風機唿唿的聲音傳來。


    陸淮年記得是2022年,他和時柒結婚的那年年尾。聖誕節剛過,燕城下了雪,那陣子他很忙,幾乎夜夜加班,那天晚上更是忙到淩晨才開完管理部的會。


    時間很晚了。


    他讓白特助早點迴家休息,自己上樓去總裁辦。電梯上升到一半忽然驟停,停電了,整座大廈陷入黑暗。


    狹小的密閉空間沒有半分光亮,周圍的空氣驀地降到零點,帶上了重量,落在人身上壓得他喘不過氣。


    死亡的窒息感。


    蔓延進骨子裏的恐懼感。


    陸淮年忘了是怎麽從精神地獄裏爬出來的,他隻記得有亮光透射進來,模糊的視線裏看見了他的妻子。她的手心很暖和,那股暖意渡到他皮膚上,滲入身體細胞。


    他聽見她在喊他。


    一遍又一遍喊著他的名字。


    強烈的安全感將周圍的寒冷孤寂吞噬,他本能地伸手抱住了她。仿佛迴到了少時被養父母拋棄的那個黑夜,光著腳的小男孩膽怯地徘徊在無人的街頭,蹲縮在無人問津的角落。有人朝他走近,牽起他滿是傷痕的手。


    他小心翼翼抬起頭。


    黑色的眼眸裏倒映進時柒的臉,她笑容似糖,眼裏有星光。好像在說,這個世界上還有我愛你,我會永遠、永遠很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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