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著我那如熊熊烈火般燃燒著的熱情,劉誌欣卻仿若視若無睹,那張原本就毫無表情的麵龐此刻更是如同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冰霜,冷若寒潭。


    隻見他目不斜視地從我身旁掠過,甚至連一絲停頓都未曾有,就這樣直直地朝著我剛剛落座之處走去,並毫不猶豫地一屁股坐了下來。


    目睹此景,按常理來說,任誰都會心生惱怒,但我卻截然相反,不僅沒有絲毫氣惱之意,反倒是心中一陣難以抑製的興奮之情油然而生。


    隻因我今日之所以特意邀請他前來共進晚餐,恰恰正是看中了他身上所散發出的這股獨特氣質。


    那是一種怎樣的氣質呢?孤僻、倔強且帶著一股令人膽寒的狠勁!


    這種特質宛如一把雙刃劍,既能傷人亦能傷己。


    然而,在我眼中,這卻是無比珍貴的寶藏。


    因為我深知,像他這般性格之人,一旦真正被我所收服,那麽必將成為我最忠實的追隨者,從此不離不棄,生死相隨,永不背叛。


    懷揣著如此念頭,我麵帶微笑地邁步走向他對麵的座位,緩緩坐下後,將手中的菜單輕輕遞至他麵前,和聲說道:“想吃些什麽?盡管隨意點菜吧,今日由我做東。”


    劉誌欣微微抬眸,朝我瞥了一眼,口中吐出冷冰冰的兩個字:“隨便。”言罷,便不再多看我一眼,更未伸手去接過那份菜單。


    見他這番態度,我並未感到不悅,而是輕笑出聲。


    旋即轉頭向著正在隔壁餐桌忙碌不停的服務員高聲喊道:“美女,麻煩給我們這桌安排兩個你們店的招牌菜,另外再拿一瓶勁酒過來。”


    “好嘞,兩位帥哥,請稍等片刻,菜品馬上就來。”


    那位服務員聞聲應和一句,隨即便腳步匆匆地轉身前往後廚傳菜去了。


    “我知道你為什麽這樣,無非就是覺得我在濫用職權,肆意幹涉你們警局內部的事務唄!”


    看著與我同桌的那位客人已然用餐完畢並起身離開,我很自然地轉頭朝著正坐在我對麵的劉誌欣開口說道。


    然而,劉誌欣僅僅隻是從鼻腔裏發出了一聲冷哼,之後便緊閉雙唇,一言不發。


    就在這時,一名服務員快步走來,開始動手收拾剛剛那名離場客人所留下的殘羹剩飯以及用過的碗筷。


    可我卻仿若未覺般,仍舊自顧自地接著往下說:“這件事情啊,或許並不像你想象中的那般模樣。怎樣,你可有興致聽聽這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呢?”


    麵對我的詢問,劉誌欣的臉上毫無表情,始終保持著那副“隨你怎麽說”的漠然神態。


    見此情形,我也不再多費口舌,直接開始向他講述起整個事件的詳細經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大約過了十五分鍾左右,隻見另一名服務員雙手穩穩托著兩盤菜肴朝我們這邊走來。


    待其走近後定睛一看,原來是我點的兩道招牌菜——香氣撲鼻的蒜泥肘子和清爽可口的涼拌肚絲。


    與此同時,一瓶勁酒也被一並送了上來。


    我伸手拿起擺放在桌麵上的兩個一次性杯子,先是動作嫻熟地為劉誌欣斟滿了一杯,然後又給自己麵前的杯子同樣倒上滿滿一杯。


    在倒酒的過程當中,我嘴裏還不忘念叨著:“整個事情的經過便是如此這般……”


    然而,當劉誌欣聽完我詳細講述完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他依舊穩穩地坐在那裏,仿佛一座不可撼動的山嶽一般,絲毫沒有任何動作和反應。


    從他那毫無波瀾的麵容以及冷漠的眼神之中,可以明顯看出他對於我說的話並不信任。


    我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拆開擺在麵前的餐具包裝,從中取出一雙筷子。


    接著,我熟練地用筷子夾住麵前盤子裏的一塊色澤誘人、香氣撲鼻的肘子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起來。


    同時,嘴裏也不忘繼續說道:“柴佳樂這會兒可還躺在醫院裏呢!其他的或許能夠造假,但是他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總不可能也是偽造出來的吧?”


    聽到我的話,一直麵無表情的劉誌欣,其臉上的神情終於出現了一絲絲細微的變化。


    相較於剛才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樣,此時他的眼底似乎多了那麽一丁點不易察覺的溫情。


    不過,僅僅片刻之後,他便再次將目光緊緊鎖定在了我的身上,並毫不客氣地對我發出了質問:“即便如你所言,這件事確實是真實發生過的,但你理應將此事交由我們相關部門去妥善處理才對。


    可是如今呈現在我眼前的情況卻是,你竟然私自利用手中所掌握的職權,肆意妄為地動用所謂的‘私刑’。


    難道你覺得這樣做就是正確的嗎?”


    聽到這話時,我先是微微一怔,隨即便控製不住地大笑起來。


    這笑聲起初還算正常,但很快便變得有些誇張,以至於我笑得身體都開始前傾後仰,仿佛要將全身的力量都傾注到這陣狂笑之中。


    然而,就在這看似瘋狂的笑聲持續之際,我的表情卻逐漸發生了變化。


    原本因大笑而扭曲的麵容,不知何時竟多出了一份難以掩飾的冷漠與憤怒。


    終於,我止住了笑聲,緩緩站直身子,雙手穩穩地端起擺在麵前的那杯勁酒。


    望著杯中透明液體微微晃動所折射出的光芒,我毫不猶豫地仰起頭,將其一飲而盡。


    辛辣的酒液順著喉嚨滑下,帶來一陣灼熱感,但此刻的我全然不顧這些,隻是緊緊盯著眼前的劉誌欣。


    緊接著,我伸出右手食指,直直地指向他的鼻子,同時提高音量,幾乎是用吼的方式對他說道:“劉誌欣啊劉誌欣,你好歹也都是個二十七八歲的成年人了,怎麽活得還不如我這個才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通透呢!”


    頓了頓,我深吸一口氣,繼續大聲質問道:“你好好想想,如果我今天沒到你們警局,暫且不論你們警局會不會主動介入此事,就算你們真的決定插手調查,可你倒是跟我講講看,就憑著那幾個涉案人員背後錯綜複雜的關係網,你們那位劉局長最終又能如何處置他們?”


    說到此處,我稍稍停頓了一下,目光如炬地緊盯著劉誌欣,見他沉默不語,我冷笑一聲,接著說道:“哼!我告訴你吧,在如今這樣一個處處講人情、靠關係的社會裏,你口口聲聲所說的公平正義,到底有多少人能夠真正地踐行它?


    沒錯,我認可你確實一直堅守著自己心中的那份原則和底線,可是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多少人能像你一樣呢?”


    話鋒一轉,我再次逼近一步,直視著劉誌欣的眼睛,毫不留情地戳穿道:“咱們也別扯那些有的沒的了,就單單拿今天來說,其實你心裏根本就是抗拒來我這兒的,對吧?但結果呢?你不照樣還是乖乖過來了嘛!”


    “再說現在,我說不讓你走,你敢走嗎?除非你不要你身上的那身警服了。”


    “現在,懂了嗎?”


    “金錢,利益,權利至上的社會,你跟我談公平正義?”


    “你不覺得可笑嗎?”


    “我對他們隻是,限製了他們的自由,不讓他們吃飯、喝水,沒人跟他們說話。”


    “可是我的兄弟呢?他跟他女朋友隻是好好的出去吃個飯,卻被他們三個強行騷擾我兄弟的女朋友。”


    “我兄弟,也是一個男人,也是有血性,他出手保護自己的女朋友,他有什麽錯?”


    “他是能打,所以他打跑了那三個人,而那三個人,卻再次找了黑社會對我兄弟大打出手,把他打進了醫院。”


    “你說這筆賬,我該找誰算?這就是你所謂的公平?”


    “還有就是,你想過沒有,我兄弟要是不能打,沒打過他們,後果又該如何?”


    “我告訴你,我對他們用的那點私刑,跟我兄弟所受的罪來比,簡直是無法可比。”


    “我跟你明說了,兩天以後我還要親自收拾他們,以及他們背後的人,他們一個也別想跑掉。”


    “還有就是,等我兄弟好了,我還要讓他親自報仇。”


    我的這一番話猶如一記重錘砸在了坐在對麵的劉誌欣心上,他原本閃爍的目光瞬間黯淡下去,整個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而我則緩緩地坐了下來,仿佛剛才那番言辭已經耗盡了我所有的力氣。


    我沒有再看他一眼,隻是自顧自地將身體靠向椅背,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筷子,穩穩地夾住擺在麵前的菜肴,動作緩慢而又沉穩。


    每一口都細細咀嚼,品味著其中的滋味,就好像周圍的一切都與我無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知道究竟過去了多長時間,也許是五六分鍾吧,整個空間裏隻有我輕微的咀嚼聲和偶爾餐具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


    就在這片寂靜幾乎要凝固的時候,一直保持沉默的劉誌欣突然有了動作。


    隻見他猛地端起桌子上那杯之前我為他斟滿的酒,毫不猶豫地仰頭一飲而盡。


    烈酒入喉,他的喉嚨微微滾動了一下,隨後放下酒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終於打破了長久以來的沉寂:“我本來以為……我做了警察之後,憑借自己的能力和努力,一定能夠避免那些可怕的事情再次發生。


    可是到頭來,誰能想到竟然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然而麵對他這番感慨,我並沒有做出任何迴應。


    依舊低著頭,專注於眼前的美食,繼續不緊不慢地享用著美味佳肴。


    或許在旁人看來,我的冷漠有些不近人情,但此時此刻,我隻想沉浸在屬於自己的世界裏。


    可劉誌欣顯然並不打算就此罷休,他見我毫無反應,反而像是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內心苦悶的對象一般,情緒愈發激動起來。


    他直直地盯著我,聲音略微顫抖地道:“劉局長應該跟你提過關於我的一些事情,但他所了解到的不過隻是冰山一角罷了!”


    “記得在很小的時候,我是一個孤兒,被福利院收養,福利院的院長看我長得秀氣,就給我起了一個這樣的名字。”


    “我小時候,由於營養不良的原因,我從小就比同齡的孩子看起來矮小,所以我在福利院的時候就時常被欺負。”


    “記得那時候他們總是打我,罵我,髒活累活都讓我幹,他們還搶我的東西,他們經常把我的飯碗打到地上,不允許我吃飯。”


    “那時候我就暗暗發誓,長大以後一定要當一名人民警察,讓我身邊的人都能得到公平,正義。”


    “後來,國家出資,我們如願以償的上了學,到了學校以後,我拚了命的努力學習。”


    “可就是這樣,我在學校因為我不讓別人抄作業,也遭受了挨打,我去找老師,老師因為對方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一句,一個巴掌拍不響,讓我自己反思反思,就給我打發了。”


    “自此以後,我一向是獨來獨往,一個人。”


    “長而久之,我的性格變得孤僻,與其他人總是很難相處到一起。”


    “後來,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的優異學習成績,在我上高三那一年,被一個老師發現了,他問我將來想考什麽學校。”


    “我毫不猶豫的迴答說警校。”


    “後來的一切就比較順利了,我順理成章的考上了警校。”


    “四年以後,我成功的成為了一名警員。”


    “自此以後,我本來以為隻要我成了警察,就沒有人敢欺負我了,誰知道可能因為性格的原因,我竟被同事排擠。”


    “後來,我發現,我好像除了比之前多了一身警服之外,跟之前並沒有沒什麽區別,還是一個人,沒有朋友。”


    “其實我的內心是渴望有朋友的……”


    “那麽,恭喜你從今以後,你有朋友了。”正在夾菜的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向他伸出了右手。


    劉誌欣對我看了一眼,他看到我在微笑著對他點頭,他猶豫了一下。


    然後緩緩的伸出右手,跟我輕輕的握了一下。


    這一次刻,我看到劉誌欣的眼裏有淚花在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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