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妖異,宛如血色巨眼,俯視著黃沙覆蓋的大地。


    “疼...,這是哪...”


    洛星平躺在屍堆上,雙眼透著迷茫,肌膚幹枯幹裂,整個人就像是被抽幹養分的枯木。


    混亂的意識逐漸清晰,無數的記憶碎片在他腦中衝撞,融合,掀起驚濤駭浪。


    這不是他的記憶,而是屬於一個名叫洛星的克隆人。


    記憶中,他看到了這個世界的殘酷,感受到了洛星的悲傷,壓抑,絕望,向往。


    莫名的悲傷和一種發自靈魂的熟悉感令他茫然。


    為什麽會如此悲傷?為什麽這個世界我會感到熟悉?他想,我是誰?


    翻遍了所有記憶的片段,他是誰?關於他本身,毫無所獲,唯有悲傷,濃重的悲傷在心底繚繞。


    他艱難的扭動著身體,試著讓自己起身。可是,這幹癟的身體,半分力氣都沒有,他隻能靜靜地躺在這兒,望著天空那輪淒美之月,等待著靈魂逐漸的枯萎。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身體似乎走到了盡頭,也許下一秒,下一個唿吸,將不再有唿吸。


    快死了嗎?我是誰?


    濃濃的疑惑伴隨著困意如潮水般湧來,他的意識陷入了沉寂。


    唉!一聲歎息,在他的腦中迴蕩...


    6:00


    洛星睜開惺忪的雙眼,坐起身,還是那個房間,還是那抹晨曦,透過窗子陽光給這寂靜的房間染上了一絲鮮活。


    他下床,走到窗邊,鋼鐵的氣息依舊,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建築,熟悉的一切。


    洛星?他是洛星?


    記憶深處熟悉的畫麵再現,他有些茫然,不是已經死了嗎?為什麽又迴到了這裏?


    是夢?


    窗子的玻璃上,映射出他疑惑不解的臉。


    3...2...1,他默數,當數到三的刹那,一輛龐大的空中巴士疾馳而過,他伸手感受著窗子上傳來的溫度,疑惑的神色更重。


    怎麽迴事?和記憶中的時間分秒不差,如果記憶是真是的,那麽,接下來...


    他轉身,走進洗漱間,走到洗漱台前,長方形的洗漱台上擺放著一個帶著把手的圓形水杯,杯子中斜插著一支手指粗細的金屬棒,他知道這個的名稱——納米口腔清潔機器人。


    “牙杯距洗漱台邊緣6cm,清潔機器人斜插角度86°,5秒後,屋頂將探出一對機械臂,將被褥整理好,疊放整齊的工作服會放在床尾。”按照記憶中的畫麵,他印證著。


    拿起金屬棒,張開嘴,將清潔機器人插進口腔,嘀,金屬棒上紅色的指示燈亮起,數千萬計的微型機器人湧入口腔,快速的清理著口腔中的殘餘物質。


    一分鍾後,提示音再響,指示燈由紅轉綠,他把金屬棒取出,隨手插入牙杯中。


    金屬棒沿著水杯的弧度調整角度,86°斜斜的立起,他把水杯放下,固定的位置,固定的距離。


    當他走出洗漱間的時候,床單上已經擺放著一套疊放整齊的白色工作服。


    轉頭看著那扇仿佛和牆壁融為一體的門,他眉頭皺起。


    比記憶中慢了28秒,難道,思考的時間用了28秒?


    不再猶豫,快速走到床邊,穿好工作服,走到門的位置。


    6...5...1。


    房門無聲無息地縮迴牆壁,眼前的景象同樣在記憶中出現,然而這次他卻感到強烈的眩暈席卷著他的視覺神經。


    數百米的高度,飛行機械,空中巴士,縱橫交錯地在建築的空隙中穿梭,情景再現,人心卻有了不一樣的感受。


    極力壓製著心底的緊張與恐懼,他站直身體,等待2秒後的空中巴士。


    巴士如期而至,他抬步邁入車中。


    記憶中的畫麵一一重現,恐懼的源頭來自未知,既然一切已經注定,曾經的恐懼似乎也被記憶中的熟悉衝淡了許多。


    知道了故事的結局,或許,都會是這種感受。


    他也曾試圖逃脫,可是,推演了無數次,得到的結果隻有一個。


    紅色霧靄般的‘納米噬金蟲’,從他的眼耳口鼻,毛孔皮膚,瘋狂的侵入他的體內,衝入他的心髒,吞噬他血液中,身體內的所有金屬元素。


    噬肉,噬骨,噬心,噬魂,痛苦無言可喻。


    淒厲的慘嚎在他口中發出,與城市悲鳴融在了一起,在上空迴蕩,紅霧下的奧萊城混亂不堪。


    求生的欲望被絕望所取代,如果世間還有無法承受的痛苦,這就是其一。


    純粹的極致痛苦促使他翻滾愈發劇烈,如果有一柄利器不論是什麽他都會毫不猶豫的插入他脆弱的心髒。


    他得到了,那是一柄血紅色的短刀,噙滿鮮血的刀身,閃爍著詭異的紅芒。


    結束吧,痛苦!


    當鋒銳的的刀尖插進身體的刹那,世界仿佛陷入了沉寂。


    結束了...,希望不會在醒來...


    哢,一聲宛如鏡麵破碎的聲音在腦中響起,時間似乎從此時改變。


    時間流轉,月冷星稀,奧萊城廢墟一片荒涼,空氣都感到孤寂。


    “我還活著...”


    他不知道為什麽還活著,睜眼時身邊那些幹癟的屍體,仍在他眼前不斷的閃現,記憶中,昨天或者是更久的時間,他們也是這樣,安靜的躺在自己的身邊,痛苦在他們臉上刻下深深的褶皺,他們的眼中除了絕望,還有求生的渴望——那是本能的渴望。


    身體顫抖著從地上站起,目光看著滿是殘骸的廢墟移向荒涼,寂靜的荒漠,如浪濤般的沙丘,一眼望不到邊際。


    何去何從?


    這種感覺很糟,他有種胸腔被掏空,無所依靠的感覺。


    呆立了許久,他終於邁出了腳步,他隻有一個想法,離開這裏,用雙腿感受一下自由,這是洛星的向往,也是他的。


    時間已至深夜,沙漠的溫度依然燥熱,細沙還在努力的釋放著白天那炙熱光弧留下的熱量,赤腳走在上麵仍像是走在被暴曬的岩石一樣,但是,對於經曆過噬骨之痛的他,還可以承受。


    這又何曾不是另一種風景?


    一步,一步,月光之下,孤單的身影,留下一串向北的軌跡。


    賽特星,被海水包裹的星球,這裏隻有一塊大陸,從天空俯瞰,它宛如一艘狹長的巨輪,自北向南航行在海麵之上,乘風破浪,迎風遠航。


    然而,這艘巨輪已經殘破不堪,黃沙遍地,機械縱橫,一道閃著金屬光澤的裂痕將大陸的一角分離,這道裂痕就是人類與機械的分界——賽特線。


    賽特線並非是一條線,而是一道高百米,厚數十米,由金屬打造的城牆。


    城牆雄偉,恢宏,一門門巨型粒子炮矗立城頭斜指天空,各式型號的機甲頻繁在城頭上移動,守衛著人類最後的防線。


    城牆內部的主控室中,鮑伯·李半躺的坐在顯示器前的椅子上,雙腿交叉搭在前麵的操作台上,雙眼迷離,似夢似醒。


    嘶~他深吸口氣,猛然睜眼,抖掉指尖夾著的那半隻已經燃燒到盡頭的香煙,如針刺般火辣辣的疼痛讓他的眉頭微皺,抬眼看了下時間。


    5:50


    鮑伯用力扭動了一下脖子,把睡意驅散,連續八小時的盯著顯示器,使他的雙眼有些酸痛。


    還有幾分鍾,晨曦的第一縷光就會出現,而他這一夜的守衛任務也將結束。


    突然,他的神情一動,透過顯示器上的畫麵,他看到沙海的盡頭,沙丘之上,竟然緩緩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人的腳步有些漂浮,但是又有一種節奏,看上去就像是...在沙海上漫步?


    這種怪異的感覺讓他一怔,鮑伯迅速的撥動著操作台上的滾輪,畫麵快速放大,然而,畫麵已經放到了最大可還是看不真切,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那真的是個人。


    他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賽特線的南部?南部一片荒漠,離此地最近的城市隻有一個,那就是奧萊城,可是...,那是機械帝國的地盤啊?


    鮑伯的心中充滿疑惑,他沒有通知城防上的機甲部隊前去探查,他需要確定這個人具體的意圖,現在不是戰時,對方又不是機甲,一切以觀察為主,再者說這種怪異的情況也從未出現過,至少在他進入到防衛部隊之後,沒出現過。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天空開始微微發白,鮑伯雙眼微眯,想要借著快速發亮的天色,看清此人的相貌。


    可是...


    那個人竟在這時停下了前進腳步,他轉頭望向東方,那是天空與沙海的交接,那是太陽升起的地方。


    晨曦躍出沙海,一張棱角分明,閃著光芒的臉,出現在鮑伯的眼中,他仿佛就是這驅散黑暗的第一縷光,天與海,光與暗,黑暗在他身後,他身所向,即是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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