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上一小碗粟米粥來。”王大闊長歎一聲,隻得退讓一步。


    總不能當著如此多人的麵為了外人訓斥自家孩子吧?


    當父母的,隻要孩子不差,誰會沒有私心呢?


    “好!”王繼祖聽著,也沒有再拒絕。


    他阿爺畢竟是村長。


    “所以要不要借糧?”王賴子父親對著王苗苗大聲喝問。


    用力睜開眼睛,王苗苗的眼前被一片紅色的霧氣阻擋。


    根本看不清王賴子父親的嘴臉。


    但為了活下去。


    這糧,她隻能借,必須借!


    “我借!”王苗苗咬著牙齒吐出兩個字。


    王賴子父親見狀,臉上頓時被喜色占滿。


    王沈氏的女兒借糧,到時候真還不上他也不怕,現在的王沈氏多有錢?


    他早就看得眼紅了。


    到時候王苗苗這孩子還不上,他自然有的是辦法找王沈氏還錢。


    至於說斷親書?


    那東西對他們這種無賴有什麽用!王賴子心中想著,根本不問王苗苗打算借多少。


    屁顛屁顛地朝著他們家的小木頭車跑去。


    一袋一百斤的粟米,被他直接從車上提了起來。


    王賴子守著小車,看到自家阿爺瘋了似的提了一袋子上百斤的陳年粟米就往外跑。


    心中焦急:


    “哎!”


    “阿爺,你這是要幹什麽!”


    “咱家一共就還剩著二百斤粟米。”


    聽著自家兒子吱哇亂叫,王賴子父親心中生出一股無名的火氣:


    “要不是你這廢物給家中的錢銀偷去青樓消費。”


    “我何至於將家中糧食拿出去賣掉?”


    “啪!”


    話音落下,王賴子父親的巴掌直接落在了他的臉上。


    王賴子吃痛,捂著臉發出一陣慘叫!


    “當初真應該給你...”王賴子父親罵罵咧咧地說著,從他身邊離開。


    留下王賴子跌坐在地上,感覺耳畔嗡嗡地響。


    迴到王苗苗身前。


    王賴子父親將一袋子一百斤的粟米丟在王苗苗身前,臉上寫滿笑意:


    “一共一百斤粟米,借貸規矩九出十三歸。”


    “我給你一百斤,一個月後你要還我一百五十斤。”


    “若是還不上,按照規矩得利滾利。”


    他這一副諂媚的樣子讓王苗苗聽得從心底生出濃濃的厭惡感。


    但卻強忍著從他手中接過了粟米。


    不知為何,她這麽半天一直在試圖揉擦眼睛。


    可眼前卻一直是模模糊糊。


    超過一米以外,人畜不分!


    一米以內也隻能看清一個輪廓。


    若是有火光的話,她還能看得遠一些。


    “太累了嗎?”王苗苗心中想著。


    抱著那一袋粟米在原地坐著。


    不知過了多久。


    王繼祖端著一碗粟米粥過來,遞給王苗苗。


    王苗苗接過粟米粥,也不客氣。


    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


    一整碗粟米粥,非常濃稠,甚至還有一些溫熱。


    但王苗苗僅用數秒鍾的功夫就全部吞下了。


    她那餓了好久的胃口這才好轉一些。


    感受著暖意上湧,王苗苗摟著粟米袋子就睡了過去。


    這...是她的糧食。


    一覺睡得非常驚恐,在睡夢之中,她夢到了阿娘。


    夢到了林澤。


    夢到了林老太。


    在夢裏,林老太不停地撮合著她和林澤,而阿娘卻一直阻攔。


    明明他們都要成婚了。


    阿娘卻在成婚當日大鬧,不願結親。


    這一瞬間,王苗苗從睡夢中驚醒。


    身上冷汗直流,手掌不停的在身上摩挲著,試圖將汗水驅散。


    好久之後,她這才用睜開的眼睛看向日薄西山的方向,卻發現,自己竟然連太陽的輪廓都看不出來。


    低頭看向四周。


    還是看不清!


    王苗苗心中有些慌亂。


    想站起身來,可身體內部卻傳來一陣虛弱,讓她無法立刻起來。


    可見這一路逃荒對身體的透支有多嚴重。


    “苗苗。”就在王苗苗糾結之後要怎麽辦的時候,村長王大闊的聲音傳入耳畔。


    王苗苗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手中,被強行塞入了一萬粟米粥。


    端著碗,感受著碗上傳來的溫熱。


    王苗苗隻感覺整個人都被溫暖了。


    “謝謝,大闊叔。”王苗苗說著。


    王大闊則是無所謂的擺擺手,示意道:


    “吃吧!”


    “一碗粟米粥而已。”


    “等會兒你去我家的牛車上,坐兩天牛車,養養身子。”


    這突如其來的關心,將跌落穀底的王苗苗從深淵之中拽出了一絲。


    ‘嗯。’王苗苗不知道如何迴應,隻能低著腦袋,用喉嚨發出一聲輕輕的應允。


    在村長王大闊的幫助下,王苗苗的一百斤陳粟米和她本人,來到了村長家的牛車上。


    坐在牛車上,王苗苗的雙手抱著膝蓋,臉埋的極低。


    無論周圍的人和她說什麽,她都自動屏蔽,完全不去理會。


    村中的人見狀,也紛紛遠離了她,不去自討沒趣。


    ......


    另外一側。


    搶奪了王苗苗身上食物的林家一家八口人,躲在一起生著火,用油將鍋刷上一便後,直接將粟米倒進去。


    炒粟米!


    熟了就吃,雖然味道很差勁,但總好過平白消耗水來煮米要好的多。


    林老太揉著被那群流民踩過的地方,不停發出輕哼。


    抬眼看去自家三郎竟然神情低落地坐在角落。


    不爽罵道:


    “看你這不爭氣的樣子。”


    “你已經是童生了,等你中了秀才、舉人,她一個孤女,憑什麽配得上你?”


    “而且你看她那脫相的樣子,根本不可能補得迴來,以後你摟著一個皮膚鬆散,奶不了孩子的女人過日子,苦死你!”


    林澤被阿母說得臉色漲紅。


    但卻無力反駁。


    他就是看到了王苗苗最後那脫相的皮囊,才對王苗苗徹底死心。


    可現在一坐下來,看著鍋裏正在翻炒著從王苗苗手中搶奪倆的粟米,總感覺,是自己害死了這個青梅竹馬。


    愧疚心在作祟。


    “哎!”林澤長歎一聲,對著林老太服軟道:


    “我知道了,阿母。”


    “等到了南境,我會好好考取功名的,一定為我林家搏一個名楣。”


    “有這份心就對了。”林老太輕哼一聲,繼續揉著被踩踏的各個地方。


    心中對那些難民恨到了極致。


    吃過飯再次休息一番,天色也漸漸暗淡了。


    他們一家八口這才決定上路。


    因為有小孩子,還有一輛小的推車,家中隻有一個男丁卻手無縛雞之力,所以勞動的重擔都堆在了他家兩個嫂子身上。


    但為了不被蠻子追上,她們拚著全身的力氣趕路。


    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太陽徹底落山後。


    再次向前走了一個時辰左右,恍惚間。


    林老太看到了片片火光。


    “阿母,要湊過去嗎?”大兒媳婦對著林老太問道:


    “咱們自己走,萬一遇到幾個強壯的漢子,恐怕就要被搶幹淨...”


    大兒媳婦有著這種憂慮,林老太何嚐不是呢?


    但想到那夥逃散的流民她現在胸口還疼呢。


    “過去看看。”林老太陰沉著一張臉,長歎一聲,八個老弱婦孺...還是對現實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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