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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顏迎風向紫幽雕走了過來,“其實,傾水然他未必認得你,就算你救了他,結果可想而知……”


    紫幽雕冷漠地看著墨顏的臉,墨顏桃花眸卻不失微笑。


    紫幽雕對於這一切結果自然是心知肚明的,“我知道。”


    墨顏繼續道:“那麽……既然你是知道的,又何必要讓一個人承受所有的重量與傷害呢?”


    “不管如何說,無論是放在一萬年以前還是現在,我都可以……被你選擇……成為你唯一的依靠。”


    紫幽雕心裏極其清楚,眼前之人並不是一萬年前的幽坤。


    “我感謝你,不過,我還是要做出這樣一個決定,因為這個決定關係著傾水然今後的人生還有命運。”紫幽雕迴答他,一如往初的冷漠態度,似乎她的一切與過往都與眼前這個突然站出來自告奮勇要給予她保護的男人無關。


    並且她知道,如果失去了寄身在隴玉閣的這一次機會,錯失了,她就永遠沒有機會可言了。


    她現在唯一的心願,就是竭盡自己所有的力量來保護傾水然,隻有他強大了,那麽他就不必承受哀傷及其孤獨。


    “那麽……好吧!”墨顏知道他永遠也拗不過她。她還是那個倔強如往昔的葉風停,並沒有絲毫改變……


    可是他清清楚楚地明白這個人並不是葉風停,她是靈狐白尺,她不會因為付出一切而遭受毀容的代價,而是變作一隻狐狸,永遠也恢複不了原身。


    於子幽雕麵前一尺之距,他停了下來,青翠有些許泛黃的竹葉被他踩踏在幹燥的土壤之上。


    他步伐輕快,很快就離開了這一片並不需要他插手的塵土,黑絲木槿衣袍漸行漸遠,她知道,這一切終將需要她自己去承受,去麵對。


    隻是墨顏隻想要她做出這個決定的那一日能夠推緩與延遲。到時候他還能夠有機會扭轉全局,不至於失去她。


    正是湊巧,當墨顏完全從幽幽小竹林裏走出來的時候,剛好就遇到了背負著背簍要去山林裏拾柴的傾水然。


    墨顏很是清楚,他並不是隻帶著砍柴這一個目的而來的。


    “我聽見了你與紫幽雕的對白,原來你們兩個早就認識,隻是令我不明白的是……你們說什麽一萬年前?”傾水然放下了空蕩蕩的背簍,可見,剛才他從隴玉閣跟蹤出來,隻顧得窺察他們動靜了。


    墨顏聞此話,心想,看來傾水然隻聽到了後半截,前半截部分他並沒有闖進竹林聽見任何風聲。


    “你為何對我們倆的事兒這麽關心呢,或者是,更準確點兒地說,你……特別地關心紫幽雕?”墨顏故意轉移注意力,讓他並不把注意力放在方才他們之間的對話上麵,什麽一萬年啊,什麽靈狐呀!


    傾水然莫名臉紅,心虛道:“並……沒有。”


    他驀然抬頭,一隻手支在光滑的竹竿上麵,裝出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我……我隻是路遇此處,剛好經過……經過罷了。”


    “聽到你們之間的對話,所以感到好奇,除此之外,真的沒有什麽。”


    墨顏倏地靠近他,使得傾水然不禁寒毛倒豎。其強大的氣場,終於隨悠長的清風降落而停息,如同竹林內漫天散布的光怪陸離絲絲縷縷地退散去。


    墨顏背身離去,看來,傾水然真的是不記得幽坤了,他真的喪失了關於過往的全部記憶。


    獨留傾水然一人於竹林幽幽之地,當他拾完柴之後,夜月已經從烏雲遮蔽當中浮現出來了。


    幽淵閣,墨顏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接下來所要遇到的危機。


    他究竟……究竟要那這頭狐狸怎麽辦才好?


    他要怎樣做,才不至於造成兩敗俱傷的局麵?


    如果這頭狐狸一定要去解救傾水然的話,那麽……他隻好來硬的了,隻有搶先一步阻止她做出那個決定。


    他驀然轉身,盯著雪白的牆壁上的那幅由自己親筆所描繪的靈狐畫。


    月色如雪,雪影成風,一道道地向他吹來,冷透了他的心。


    傾水然半夜才返迴隴玉閣,盡管他餓得饑腸轆轆,卻也沒有半點兒埋怨。這樣他的大腦才得以清醒,麵對著滿天星辰,領略一路上由月色降落而至的霜雪,所有的花草樹木皆被這一層霜雪覆蓋,才由此而感受到格外的寧靜致遠。


    “隻是……那一頭靈狐去哪兒了?”傾水然扛起鋤頭,望穿夜色,卻再也望不到那一抹雪白的倩影了,他倏地背起滿是柴木的背簍,吃力一提,提上一口氣來,沉甸甸的,此時卻沒有他突如其來的冒出來的情愫要沉。


    也許……他對靈狐開始產生想念了吧!


    身在隴玉閣,哪一個人又不是孤單一人,形單影隻?


    既然是他先拋棄了那隻狐狸,那麽……人家一隻狐狸對他不管不顧,也是應該的吧?他這麽想著,一路閑散迴到了隴玉閣。


    一陣幽風再度卷來,差點兒使他整個身體連同肩上的背簍一起栽倒在地上。


    他不禁淚眼婆娑,人生第一次以來,他覺得自己很可憐。


    一天下來,除了早上用來填飽肚子的白粥,中午一直捱到半夜,都沒有進一口水,吃一口飯。


    他很可憐,很可憐,非常非常的可憐,誰叫他自己拋棄了靈狐?


    事到如今,他才醒悟,哪有一隻狐狸對他心生不軌嗎?它雖是一隻法力無邊、蠱惑人心靈的狐狸,卻也總不至於趁人不注意的時候食人精血,拆人筋骨吧?


    “狐狸呀,狐狸呀!誰來救救我啊……我……我不想再做眾人之下了。”傾水然沮喪至極,索性直接卸下了背簍,一屁股跌坐在隴玉閣空曠無人的門外。


    他真是……真是受夠了,這隴玉閣丟給他的活兒簡直不是人做的,憑什麽人人都可以不勞而獲食三餐,就除了他?


    他憑什麽就得一直忍耐眾人的臉色,別忘了,昔日的刹羅,也是威風八麵,威震四方,好嗎?


    總之,自從他跟蹤紫幽雕出閣去見了墨顏幽坤之後,見識到了身為劍客的與眾不同,他就再也壓抑不住自己內心深處洶湧澎湃的熱血了,他要崛起,而不是一直這麽灰頭土臉下去,甘願做一個劍閣之中的樵夫……


    傾水然凝望著浩瀚無垠的天際,無力無氣地呐喊,“蒼天……”


    “要是百靈果精元還在我體內的話請告訴我究竟該怎麽做,才能打通這該死的經脈……以讓我好心願達成,逃離這片苦海無邊的天地,我……我不想再做一個普普通通、任人唾棄的挑柴夥夫了!”


    “你……你聽到沒,蠢狐狸!”傾水然破口大罵道。


    “你不是說我是什麽所謂的有緣人麽?”傾水然繼續嘮叨不停道,“身為一隻負有使命的狐狸,你要有自己的職業操守好麽?”


    “既然我是有緣人,是上天派你前來解救的人,你就應該……應該呀……”


    可是……它應該不會再出現了吧?從它出現在藥房對他裝神弄鬼的那一日起,他就沒有相信過它,之所以答應它,遵守彼此之間每個晚上必要見麵的約定,也隻是因為他閑著打發時間,沒有事情幹了。


    因為在狐狸出現在他生命之中之前,他從來就不會信奉什麽鬼神精靈。


    傾水然喪氣地埋頭,亂糟糟的頭發掩蓋了他英俊的麵容,當一切都無能為力的時候,那一刻,那一刹那,他的眼神尤其變得黯淡無光。


    他的白衣服也變得破敗不堪,還未來得及修補,一個個敞開的破口子就已經透了風進來。


    灰黑如這片漆黑天地,閃爍的星辰也因為皎潔的那輪月亮而失了色彩。


    他的心現在猶如一顆堅硬無比的石頭一樣,沒有人前來解救他,因此而變得冰冷如潭。


    靈狐霎時間出現了,疑惑無比,從前的刹羅,昔日的傾水然怎會變得如此墮落不堪?


    如果……他真的很想很想實現自己脫胎換骨涅槃重生的夢想的話,那麽,她願意用自己的靈狐身軀來抵擋外界給予它的威力與代價,換取本該屬於他的這一切。


    化作靈狐的紫幽雕於某一刻神不知鬼不覺之時,變迴了原身。


    傾水然覺察到了輕微的風吹草動,驀地抬起頭來,手足無措,眼神無助地望向了她……


    麵對突如其來的紫幽雕,他來不及反應,甚至來不及隱藏那個弱小而渺小的自己。


    他極力想要掩飾什麽,一轉眼傲慢無禮與目中無人蒼白無力地替代了他眼中所有泛濫成災的情緒紛雜,然而住在他心底於某一刻蔓延開來無處可避的悲傷,完全衣不遮體地暴露在了紫幽雕那對敏銳察覺的狐眸之中。


    紫幽雕向他伸出手來,這樣隻能讓他更加痛恨這個什麽都不能做到的自己。


    他不……不需要一個女人來保護自己,憐憫自己,他已經受夠了這個懦弱而無用的自己了!


    紫幽雕看著他發泄一場,將散落在地的木柴踢得到處都是,然後冷落自己而去的背影,心裏很不是滋味兒。


    他本不應該遭遇這一切,承受這一切苦難的,是她上輩子欠他的,對不起他的,她應該不遺餘力地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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